21、chapter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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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用了一天半才走下高加索山。叶修将苏沐秋抱在怀里，带他瞬移回圣域。
孙哲平正站在自己的店门外，不知等待谁的归来。看到他们，曾经无数次手提重剑与苏沐秋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士轻轻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
一路上所有人都是这样。大家保持着绝对的寂静，和尊敬。直到遗骸停放到教皇厅，苏沐橙扑到哥哥身上，泣不成声。
苏沐橙泪流满面地做着徒劳的尝试，呼唤哥哥醒来，治愈的金色小宇宙一次次亮起，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已经太晚了，那个永远活泼开朗的少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你看，神祗也并非无所不能。空有战争与智慧女神名号，被称为宙斯最宠爱的女儿，她甚至无法挽回一个仅仅十八岁的年轻生命，这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
叶修疲惫地站在一旁，身子略微晃了晃。他太累了，累得实在无力去劝慰少女，甚至已经累得难以悲伤。黄少天抬手扶了他一把，随即自然地把头盔接过来，手放在他的背上推他出门。叶修没有反抗，一路沉默。走到山羊宫时黄少天直接把他推了进去，打开卧室的门。
叶修抬头看他。黄少天说：“今晚在我这歇着吧，我去跟文州挤一挤。……我帮你把圣衣脱了？不用吧。”
叶修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费力地把圣衣卸下。圣域炎热，披风上的冰雪已经化尽，晕开一团团潮湿的红色。他握着披风盯了几秒，黄少天走过去把披风拽过来，卷了卷，放到圣衣上。
“我想了一路，我其实应该救他。”叶修低头坐在床沿上，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手指上还残留着披风的冰冷湿意。“……苏沐秋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和那个人同归于尽，他一直都希望活下去，一直希望我去救他。”
黄少天在他面前站定，神色流露出一种极尽压抑的冰冷：“你说他是失血而死的，那么进了高加索山以后他的命运就注定了。到得再早一点，那不过是把看着他一点点死去的时间延长得更长一点。你没法救他。叶修，你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极限了。没有你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会在高加索山万古不化的积雪上独自躺上千万年。”
“是。我想了一路，反复推算自己还有哪里可以挽回。”叶修平静回答，他甚至抬头给了黄少天一个安慰意味的微笑。“结果是没有。不是我的错，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
黄少天说：“死亡不是错误。”
他今天说话出乎意料地简短，因为根本无话可说。他今天是第一次经历同伴的死亡。面对冰冷的失去，深感压力与茫然的绝对不止叶修一个人。
黄少天想死亡怎么能是错误，那是他们的宿命，没什么可追悔，没什么好悲伤。苏沐秋在十八年的生命中一直潇洒坦荡，从未退缩，身为一名战士，在战斗中死去，这样的终结甚至可以被认为是死得其所。
然而他知道不是，显然不是。战死沙场对射手座黄金圣斗士或许是种光荣，对苏沐秋自己却远远称不上圆满。苏沐秋有梦想有柔情有朋友有爱人，还想圣战过后卸甲还乡，无论如何，生命都不该停留在如此美好的少年时光。
苏沐秋的死绝不是一个错误，但也绝对无法被粉饰成某种荣耀。那就是纯粹的沉重的死亡，人力无法抗衡，没有为什么，没有如果。
为什么是他？天知道。
所以黄少天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叶修。他说出了自己对苏沐秋之死的全部分析，指出即使再早上几个小时，也挽回不了战友的性命。叶修只是冷静地说：我知道。不是我的错。
但那有什么用？他们没有人应该为此而自责，包括苏沐秋。可如果什么都没错，他为什么会死？
没有理由。
“死亡不是错误。”叶修再一次冷静地说，“只是结果。没道理的结果。”
黄少天猝然惊醒，他迷茫地想怎么好像变成你安慰我了。可是身体的行动快过思考，他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冲口而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不知道。”
叶修的表情比他还要迷茫。这是双子座的战士纵横生死十数年来，从未在他脸上出现的神情。黄少天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匆匆往外走：“我去看看沐橙。你先好好休息，有事我们去处理。”
“少天！”叶修突然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他。“谢谢。帮我和大家说声谢谢。”
死亡挑选了一个看似平静的日子当头压下，来得毫无道理又气势汹汹。不应该是苏沐秋，这不公平，然而不公平又如何？这是他无法对抗的东西，荒谬可笑的命运。
叶修想：还好他不是一个人。如果没有这样的一群同伴，与他并肩对敌，为他分担悲伤，替他照顾无助的妹妹，并给他时间迷茫——如果他必须一个人带着沐橙走下去，他要怎样才能承受这样沉重的不公平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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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灵地青翠的草地上，水瓶座手中卷起白光，洗刷干净苏沐秋那满身血迹，苏沐橙为哥哥换下残损的战甲，换上希腊式的白袍，抚平散乱的发丝。紧接着白光流露出毁天灭地的冰冷冻意，贴着苏沐秋的身侧，细致地塑造出冰棺形状。
楚云秀一只手始终放在苏沐橙肩上，似乎是怕她冲出去，她这几天哭得太过，悲痛欲绝，有些神志不清。可是她只是静静靠在好友身上流泪，有动作的是一直看起来很冷静的叶修。
叶修上前两步屈膝跪到苏沐秋身前，视若无睹地将手伸入白光，去解他的发带。正在操纵冰雪的张新杰微微一惊，毕竟直接接触水瓶座极寒的小宇宙，即使是同等级的黄金圣斗士也扛不住的。他犹豫了一刹那，叶修已经将发带解下，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只这么几秒钟，他的双手已经变成了近似透明的青白色，那疼痛几乎不可想象，叶修却只是面无表情地肃立着，一手握着那条血迹斑驳的发带。王杰希叹了一声，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天蝎座火热的星光之力透体而入，许久才将那双手暖过来，避免了不可挽回的损伤。
冰棺渐渐沉入地面，草地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块写有星座与姓名的铭牌。
无数个射手座沉睡在这里，不同国籍、不同年纪的年轻人们。或许他们都有过各自的爱与梦想，谁知道呢。他们没能留下任何东西，除了一块铭牌。
年复一年，代复一代，这样的牺牲毫无价值吗？不，只有上一代打赢了，下一代才有机会接着牺牲。而这中间，是珍贵又短暂的二百四十三年和平。
一群永远不会为这世界所知的少年们，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和平。
“敬最勇敢的战士。”
“敬最勇敢的战士。”
他们面对牺牲的战友，致以最郑重的礼仪。
叶修在草色葱茏的山坡上坐了很久，坐到夕阳西下，直到夜幕逐渐沉下来。谁也没有惹他，后来韩文清皱着眉走到他身后：“你——”
“闲着没事儿帮我安慰一下沐橙去。她要是说想离开圣域，千万拦住了。”叶修说。
韩文清皱眉想让我去照顾沐橙，你现在真的是脑子不太清醒吧。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叶修掩饰性地举起手，似乎有点拿不定主意，在空中悬了下，然后朝他挥了挥。
韩文清立刻转身离开。等再也听不见他的脚步声，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叶修终于低声地、压抑地，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chapter 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