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你去远行》庄雨寒

82、第 82 章

　　“你在哪里？”
　　“家里。”
　　如此简单平常不过的一问一答之后，剩下的，又是沉默。
　　秦朗舔了舔自己的唇，借着这个动作，增加着自己心底的勇气。
　　“我一直在家里……等你。已经很晚了，你在哪里？”
　　那边有模糊的声响，似是一声轻咳，或是一声低呼，却瞬间悄无声息，如同那边的人捏着电话进了信号尚未铺及的电梯间，瞬间，天地间一片宁静。
　　秦朗蓦地一阵心慌，对着电话连声叫：“陆骁，陆骁，。你在吗，你在听吗？陆骁，陆骁,你怎么了？”
　　那样焦急而迫切的声音，连秦朗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由自己内心深处发出的声音。
　　那边先是依旧的沉寂，沉寂到秦朗差点捏不住自己的电话。然后，她便听到一声笑，很轻很浅的笑，夹杂着些许的模糊的悲凉，寒到人的骨子里。
　　他似是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语调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
　　“你什么都知道了，还这么关心我？”
　　“………………”
　　“别这样，不要对我这么好。”
　　“…………”
　　“丫头，你这样，我舍不得。”
　　秦朗倏地一惊，几乎是下意识间便接了口。
　　“陆骁，你说什么，什么舍不得？”
　　又是很长很长的一段寂静。
　　“舍不得……放你走。”他顿了下，秦朗听到“啪嗒”一声轻响，隔着远远的距离，似乎已看见了那张笼在轻烟下的脸。
　　很淡很平静的脸，除了，漆黑无波的眸中不时闪过的哀绝。
　　“我曾经想过，忙完手上的事，把洛川集团交待好，就带着你天南海北，去没有去过的地方，看没有看过的风景。冬天赏雪，夏天玩水，春天看花，秋天拾枫……我原本……”他再度停下来，又是一大段寂静，“我没资格了，我知道，我留不下来你了。”
　　秦朗握着手机的手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浸湿透，湿得连手机也拿不稳了，
　　有的时候，理智和情感是一对世界上最最矛盾的东西。秦朗觉得自己在那个矛盾中似乎已经挣扎起伏了好久，可结果不过是短短一瞬。她知道应该选择另一个结果的。无论怎样，电话那边那个人，是她爱过，也许现在还一直爱着的人，可是……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竟然比电话那边的，更平静。
　　“也许，是该我说结束的时候了。陆骁，你已经让我痛恨自己太多次了。我想，我想……”踌躇了头天，秦朗却转了话题，“可是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陆骁，我痛恨自己这么多次，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服自己留下，也许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那些违法的事？为什么要选DUPIN来做？”
　　那边先是沉默，沉默到秦朗握手机的手再度涌出些汗来，再度差点捏不住。她的心跳得很快，快得似是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一般。她说不清楚是期待他的答案还是害怕他的答案。
　　那个答案，足可以送他去地狱的答案！
　　就在一片纷攘混乱中，她听到他的声音，还是那般平静淡漠，听在她耳朵里，却每一个字都石破天惊。
　　“没有什么为什么。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什么来钱最快，操作最简单，我就会选什么。说到底，最符合这个标准的，也只有它了。”
　　“什么？”
　　那边停顿了片刻，似是夹杂着一丝轻笑，“你不都知道了，除了BAIFEI还能有什么？你忘记我以前是学什么专业的了？所有再难的配方在我看来不过是只是一些小儿科……”
　　“可是，你那个时候……”
　　“是，我是瘫的，那个时候，我几乎连一个手指头也动不了。可是有什么关系？我还有一个大脑啊。我不能亲自做，可是我可以将每一份配方的剂量口述出来啊，他们按我说的做，按我说的增减剂量，按我说的每一个步骤操作……”
　　陆骁忽地停住，秦朗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沉默着，像是谁也不愿意率先打破那份宁静——哪怕是短暂的宁静。
　　还是陆骁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的声音越发平静，比起刚才低哑了几分。
　　“丫……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朗的心莫名地又乱跳了几分。手也莫名地颤抖起来，抖得那样凶，凶得她差点拿不住自己的手机。
　　她试着张了几次嘴，可似是有一大团东西堵在那里，无论她怎么用劲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用自己的左手紧紧握了右手，以确保那个声音发出来的地方还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上。
　　她听到他问她：“你还在吗？还在听吗？还想听吗？”
　　她没有回答，他却自顾自往下说。
　　“我从来不想否认我做过的那些事，那些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否认也否认不了。我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当初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决定的，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当然，如果我知道……”陆骁再度笑了笑，“有的时候，上帝最会给人开玩笑了，对不对，丫头？”
　　秦朗的大脑原本就一片混乱，蓦然间又听见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还来不及问为什么，甚至还来不及有下一步的什么反应，那边已经是“嘟嘟嘟嘟”的提示音了。
　　秦朗连续喂了好多声，才反应过来，那边早已经挂断了电话。按了终止通话键，再打过去时，只余下一个机械的女声说着千篇一律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再打了很多次，每次的结果都没有不同。
　　秦朗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老僧入定般。
　　脑子中什么都想过了，又似什么都没想。翻来覆去的，只有陆骁说过的那些话，一段一段，一遍一遍……
　　墙上的钟不知敲第几遍的时候，她同时听见了熟悉的轮椅轮子压过地面的声音。她蓦地抬头，即便四周一片黑暗，她还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陆骁却没有再往前走，他的轮椅停留在距离秦朗坐的沙发大约几米远的地方。他并看不清她的脸，可是他知道她在，她的气息包围着他，在这个他和她共同呆着的地方萦绕着。
　　她还在，真好。
　　哪怕这一秒这一分是偷来的，也，真好！

作者有话说

　　看看还有人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