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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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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也算是护理过多次这样的截瘫病人褥疮了,自信处理也还及时,相关后续的药物和物理治疗也还能到家,加上陆骁坚持,也就没把他往医院送。可是谁知,当天深夜,原本稍稍退下去一点的烧又反复起来。他这样的病人不敢乱用退烧消炎药,秦朗物理降温了好久,那温度却一直不断往上涨,眼见那人已经烧迷糊了,连气息都急促灼热到极致了,实在也顾不上他的反应,叫上小王,还是送了急诊。
到医院一检查,她的判断并没有错,的确是因为那褥疮发炎引发的高烧。加之这段他太过操劳,这烧就算作了身体的报复,一时半会儿倒也降不下去,医院就让办了住院。
第二天那人醒来,第一反应当然还是要出院,秦朗只得把他当了个啥事不懂的小学生,从医学原理、褥疮护理要求、护理不好可能产生的后遗症及老婆期望等多角度给他上了一课。逼得那人只得就范,末了加上一句,可是下周婚礼。
“我早上已经跟舒明他们通过电话,让他们再请个先生重新算个日子。说实话,那9月的天气原本就还热着,我还不愿意我精致的妆容被汗水那么一浸变大花脸呢。再凉快点,你也好完了,我也不怕热了,正好两全其美。”
于是,这婚礼便顺而言之地延到国庆后。
10月16日,相书上说,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
秦朗已经把把那一日的场景想过不下十遍八遍。
那一日,必定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天高云淡,花木葱茏,绿草茵茵的草坪上,穿着Vera Wang最美婚纱的她推着一身纯白西服的他,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笑靨如花……
舒明曾经特地就婚礼仪程的细节征求过她的意见。主题只有一个:是否保留夫妻双方互换婚戒的环节。秦朗当然明白舒明的潜台词,可那一刻,她却答得异常斩钉截铁,毫无犹豫,仿佛想借此也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当然要保留。我知道,骁,他能行的。”
她这样说着,眼前仿佛闪过近来那些清晨午后,陆骁趁着她离开病房,悄悄让刘洪给他戴上那副最大的“臂套”,在刘洪的帮助下,一次又一次地抬肘、伸手、抓起刘洪掌心当中那个小小的钢圈。
即便隔了门缝,远远望去,秦朗也知道那个钢圈的大小材质与戒指实在相差无几。也是透过门缝,她看得见,他不断颤抖的手指、他额上的汗和他满脸的笑。
她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努力着在那一天,向所有的来宾昭示,他有能力给自己的爱人戴上那枚象征永恒的戒指。
她相信他。所以尽管有一天无意当中窥破了他的这个小秘密,她也一直不曾说破。而是每天继续刻意选择那些时段,以各种理由离开病房,留给他相对独立的空间。而她,也正好利用这个时间,找到医院顶楼空旷的平台,不断地大声地练习一句话,三个字。
“我愿意!”
那一日,她也要在众人面前,用最坚定最洪亮最明声朗气的状态回答主婚人的提问!
他们一定,会是10月16日那天最完美的一对夫妻!
这一日,秦朗便是带着这样愉悦的心情完成每日的练习走在回病房的路上的。
明天,陆骁就将出院。余下的日子,她秦朗的主要任务就是为婚礼做好各种准备了——那日子,想想都美爆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竟然丝毫没有听到有人招呼她。直到那人紧走两步,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猛然醒转过来。回身一看,竟然是肖健。
秦朗还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立刻对着肖健展眸一笑。
“这么巧,你到这边来……”
这么说着,她才留意到眼前的男人有些不对。
原本壮实敦厚的身板清减了不是一点点,连原来饱满红润的“国字脸”也变成了不足二指宽的“刀片脸”。两颊深陷,还带着不正常的青灰色,这就衬得原来不大的眼睛竟似大了许多。只是带着两个浓重的青黑色的眼袋,完全像个病入膏肓的人。
“你怎么这么瘦病了”
秦朗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费劲地咧开嘴,嘴角往前弯了弯,便一边避开秦朗的目光,一边答非所问道:“还真的是你,我远远看了,觉得有点像,招呼了你几声,你也不答应……不过也是,我这样的人,现在哪还有人理”
他的目光散乱,眼底空洞。
如果不是秦朗跟他认识那么多年,她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肖健。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触手所及,竟是支骨嶙峋的感觉。秦朗微一楞神的时候,肖健已经悄悄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到底怎么了”
他向后略退了两步,转过头低咳了两声,才轻轻答道:“没事,只是小感冒而已。”
秦朗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可是他不说,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出来好一会儿了,陆骁应当已经做完今天的练习,正在病房中翘首以盼了。
她于是抬起头来,对那个男人说:“你要保重身体。”
然后,默默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出好长一段了,仿佛听见那人还在后面低声呢喃。
“朗朗,朗朗……”
她的脚步滞了下,没有回头,只低低地说:“下个月16号,我和他举行婚礼。”
说完,她连一秒钟也不敢停留,便逃也似地跑起来。她想说,如果有空,来观礼吧。
可是最终,她说不出口。
面对肖健,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
她跑得那样急,视线模糊着,突然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一惊,停了脚步,低了头不住道歉。却只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哟,跑得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秦朗抬了头,看到周敏冷冷的脸。她正眯了眼看着秦朗身后远远站着的肖健。
好半天,周敏才收回目光,斜睨了秦朗一眼,冷冷笑道:“结果,是为了他啊……怎么,这么快,他的瘾就又犯了你急着去给他找货”
那么简单两句话,却如两把冰刀子,刹那间便让秦朗的心如冬雪中冰封的河面,冻透了底。
她的身体忽然战栗了下,再说话时,连声音也是颤抖的。
“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