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你去远行》庄雨寒

51、第 51 章

　　电话是她盼了一天的人打来的。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平静而淡定。他说：“十分钟以后，你到楼下等我。我们今天出去吃饭。”
　　直到挂了电话，秦朗才发现，他们的通话时间仅仅只有32秒。他刚刚说的话，如同在办公室中吩咐她给他倒杯水，或是帮他戴上指套那样，甚至比那个还要刻板而公式化。他一点也没提及那条短信。
　　秦朗忍不住翻出自己的发信息的记录。
　　没有错，11个数字一个不差，也没有显示发送不成功的信号。
　　他一定是收到的。
　　他昨晚还说过那么多火热的话。
　　他还亲手帮她包了汤圆。
　　他说过他喜欢她。
　　可是……
　　秦朗便是带着那么一肚子的问题上了陆骁的车。车径直开到滨江路边，又绕了好几个弯，才在一处挂了两个红灯笼的平房门口停下。
　　早已有人候在门口，见他们车一停稳，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便推着一架设计精良的轮椅走上前来。熟练地拉开后车门，眨眼间就稳稳当当地把陆骁安置在那架轮椅上，又细心地替他搭上一床毯子。
　　想来，陆骁一定是这儿的熟客了。
　　秦朗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一边推着陆骁慢慢朝前走。这个院子，从外面看，并不显眼，进得大门，才发现，竟颇为宽敞大气。进门的路原应是一道铺满了鹅卵石的大路，明显被人处理过。现在他们走在一条平整的沥青小路中，两侧是鹅卵石的路。四周种满了翠竹。隐隐之间，挂着几个小小的红灯笼。点点豆豆，光影婆娑。
　　沿着这条路走了一段，上了一座小桥。桥下是波光粼粼的湖水，随风荡漾，映着那点点的红光，倒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冬天。夏天过来，这边开满了荷花，一池粉粉绿绿，可人得很。”
　　陆骁的声音在夜色中分外清醇。
　　那个场景，秦朗想也想得出。
　　下了桥，眼前便亮了一亮，三幢“品”字状的楼已赫然在目。正中一幢两层的青砖灰墙，宽门大户，灯火辉煌，典型的古时大户人家的正厅模样。
　　早有几个人候在那里，见他们过来，只恭敬地点头招呼“陆先生”、“秦小姐”……
　　秦朗正想着自己第一次来，怎么着就被人这么高高捧着的时候，刚才门口那个壮实汉子已躬身在询问陆骁准备什么酒水了。
　　“就那瓶窖藏吧。”
　　“丫头，”秦朗看他使劲地想向后转动身子，慌忙跑到他身前，“怎么？”
　　不知是不是映着门前的灯火，陆骁的眼睛如黑宝石一般锃亮。他微微地笑着，笑意直到眼底最深处，仿佛不断跳动的两簇小火苗。
　　秦朗的脸有些红，一时间，她竟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低了声音问：“什么，陆总？”
　　陆骁的笑容滞了滞，只一瞬，又恢复如常。他道：“丫头，今天想喝点酒，就一点点。我已经让老单去准备了。待会儿你也陪我喝点……”他的笑意渐浓，“不许骂我，不许用护理的眼光看待这件事。人一生，有时，也需要那么几次‘不按规则出牌’。好不好？”
　　他抬头望着她，眼里的火苗愈发炽热，像要跳出来，生生燃烧她一般。秦朗的脸红得发烫，只懵懂点头，却再发不出一个字来。
　　进得屋里，只看到偌大的空间中，摆着一张小巧精致的黄花梨八仙桌，桌上四个白底蓝花的盘子，衬着盘中红红绿绿的几道菜。正中一个箍丝金镶金炉，一豆烛光隐隐约约，上面端放着一青瓷小酒壶，满屋淡淡醇香。还没喝酒，秦朗的大脑便已经有些醺醺然了。
　　老单熟练地帮陆骁戴上指套，又拿过一小碟，将盘中每样菜一样拣了些放入碟中，再端到陆骁面前。拿起那个青瓷小壶，给陆骁和秦朗面前的洒杯上倒上一点，又把酒拿到炉上重新温好，将酒杯在陆骁手中固定好，这才冲两人微一颔首，招呼着室内其他人都退下了。
　　陆骁即便戴着指套，也仅仅能勉力抬起肘以下的部位而已，这时，只微一抬手，冲着对面坐着的秦朗一笑，道：“这杯干了，我告诉你今天我为什么要喝酒。”
　　秦朗心中的问号都快将胸膛那里撑爆了。也不多说，端起酒来，冲那边做了个“干杯”的动作，一口就喝干了杯中的酒。
　　温得暖暖的酒，入口醇厚，回味微甘，饶是秦朗再不懂酒，也知道是上好的“状元红”。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杯酒，她再抬头看陆骁时，后者那常年苍白着的脸竟也带了几分红晕，脸上笑意盈盈，竟是俊朗到极致。
　　秦朗一时看得呆了。
　　“看够了没有？被你免费看了这么久，我可是亏了。”
　　秦朗脸红着低下头去，就听那边接着说：“今天我可是寿星，你没有礼物也就罢了，还这么一直盯着人看，你说我亏是不亏？”
　　秦朗闻言，又倏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怎么，不信？不信，你自己过来拿我的身份证去看。看看是不是今天？”
　　这个意外来得太突然，秦朗只傻傻地盯着对面的人，还微张着嘴。
　　对面人的笑容渐渐凝结，那张分外英俊的脸在灯光下有着一丝不苟的严肃。
　　“丫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是会让人犯错误的，”他顿了顿，“当然，前提是……那个男人，得有，犯错误的……能力……”
　　秦朗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张嘴，可是对面的人根本不给她机会，他的脸愈发严肃。
　　“丫头，我看到你发给我的短信了。我没有回，是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那句话原是我想对你说的，却被你抢了先。”
　　他低了头，很长一段没有说话。
　　他一直是怕的。没有人会知道，他陆骁也会怕，那样的怕，那样地不敢面对。
　　越是那样接近幸福，越是那样地害怕……
　　“骁……”
　　纠结了一天终于在这个时刻得到所有的答案，秦朗满心满脑，除了开心，那种快要让人发疯的开心，剩下的，便是找不到出口的酸涩了。那样酸，那样涩，堵在心口那里，难受得紧。
　　这样的开心，这样的难受，交织在一起，让秦朗叫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接不下去其他的话。
　　陆骁再抬头的时候，神色已一如往常。他淡淡笑着，对秦朗说：“今晚，我能再喝一杯吗？”
　　秦朗没有说话，只站起来，拎起那只小壶，走到他面前，小心地往他面前的酒杯中倒了一点酒，再把酒杯小心地在他手中固定好。
　　整个过程中，她的身子微微地弯着，尚未别好的两缕头发就那么擦到他的脸上，夹杂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在陆骁的鼻尖萦绕。
　　“丫头……”他低声唤她。
　　她迅速转头，侧脸碰到他的唇上。
　　“丫头……”他再叫，声音更低沉了些，夹杂着淡淡的悲凉与无奈，余音和着他身上浓浓的气息落在她的侧脸上，她的鼻尖上，她的唇上……

作者有话说

　　高位截瘫病人几乎是不能那啥的哈，至于包子和其他，后面会有交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