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你去远行》庄雨寒

40、第 40 章

　　很久很久，秦朗听见的，都只有自己的心跳。
　　习惯了陆骁言语间的云淡风轻，那几句崭钉截铁的话让她一度以为自己许是在做梦。她狠狠地掐自“”己的腿，然后便对上他的脸，他的眼，都是微红的。
　　原来，一切是真的。
　　那个答案早在心中揣测过千万遍，而今听他如此郑重地说出，还是惊，还是喜，还是止不住的泪流满面。
　　“手帕在我大衣左手的兜里，自己拿。看看嘛，好好的气氛，你生生要破坏。”
　　转眼间，陆骁的声音便又恢复了那样的平静从容，仿佛刚刚的那句话是另一个人说的。
　　秦朗慢慢站起来，用手胡乱地抹了把脸，直丁丁地俯视眼前的人。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来摸摸，手帕好好……”
　　“陆……骁，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秦朗没有等来陆骁的回答。相反，他迅速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刚刚被秦朗捂过又放开的手。
　　右手无力地耷拉着，五根手指蜷成一团，静静地搁在腿上。他勉力抬起左手的三根手指，想像秦朗刚刚那样去拉伸它们。可是没有大拇指的帮助，左手食指中指勉力夹起右手的一只指头，到最后，也没法让它“抬起头。”可是陆骁如着了魔一般，再次夹紧左手食指中指，向右手另一根指头伸去。
　　那样用力又那样笨拙的姿势，换来的，只是那两根指头的微微颤动。
　　“你看见了，勉强自己，做不到的还是做不到。”
　　他的声音异常低哑。可是类似的话，秦朗早已听过。她再一次蹲下去，把他的两只手紧紧握到自己怀里。
　　“可是我可以帮你。”
　　她轻轻地拉伸他右手的指头。
　　“你看，这不是成功了？”
　　陆骁紧盯着秦朗的动作，低低地说：“下午，我看到他离开的。”
　　秦朗手上的动作蓦然一滞。
　　“你很喜欢他，对不对？”
　　秦朗不说话，只是重新继续手上的动作。
　　“秦朗，我从不会为我的残疾自卑。因为，我相信凭我的能力，足够让我身边的人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我有能力给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幸福，这里面当然包括你！不过，那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这想法要实现，还得别人接受才行。”陆骁顿了顿，笑，“其实，我今晚很开心。有些话终于说出了口，感觉轻松多了。可能唯一不好的是，影响了你的心情。”他看了一眼蹲在他面前的姑娘，“有些唐突的话，希望你别往心里去。这些话说清楚了，以后，你还是我最贴心的助理，我也还是你最好的老板。只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陆骁望着秦朗，后者微微地俯着身子，他其实只看得到她浓密的随便披散在身上的黑发，还有，她白晳的如玉一般光洁的后颈。其实还有什么好要求的，就这样，便够了。
　　许久没有听到陆骁后面的话，秦朗蓦地抬了抬头，目光刚好与他的相对。她不知怎么的，脸就红了，一直红到耳朵根。为了掩饰那份窘态，她把耳边的一缕长发随意地别到耳后，有些疑惑地看着陆骁。
　　陆骁久久地凝望着这张脸，淡淡地笑。
　　“有些自私的要求。我希望，你能一直做我的护理，因为，因为，你的确是最出色的一个护理。”
　　我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你，每天都能享受最舒服的护理！
　　望着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睛，最后这句话终是没有出口。
　　由始至终，秦朗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是紧紧地握着陆骁的手，那样的紧，仿佛害怕一放手，那双手就会不见了一般。她说不出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今晚，其实是她诱导他说出那番话的。
　　真的是她！
　　得到的答案也是她一直猜测并且所期待的。
　　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即便什么也不考虑，单单是女性的虚荣心也会让她觉得幸福。可是她什么话也不能说，什么事也不能做。
　　就在刚刚，肖健的脸还在眼前闪动。即便最近他们之间有过那么多的摩擦，可是他还是她的男朋友。刚才陆骁问她是不是喜欢肖健。她没回答。但是她是知道答案的。
　　怎么可能不喜欢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一起走过，那些情谊哪里是说断就能断说忘就能忘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陆骁会让她的心一再悸动为什么面对她，越来越觉得手足无措为什么每每看到他受苦，心中会那样酸涩
　　秦朗根本不敢往下想。那些答案太可怕了！
　　就这样吧。就像陆骁说的那样，好好地陪在他身边，好好地护理好他，也算，是对自己的心有一个交待。
　　那一晚，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秦朗把陆骁的十根手指按摩了几十遍之后，才联系了小王过来，配合着一起把陆骁送走。
　　那一晚，秦朗连1分钟也没睡着过。
　　肖健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拎着大大小小的一堆子盒子过来。
　　“这是给伯父买的**。你别看这包装不怎么样，这可是目前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调养品了。人家说了，对伯父这种病是最有效的。”
　　“这是我特意买给你的，朗朗。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件黑大衣吗看看，**的，世界名牌。”
　　“还有这个。说是女人冬天皮肤的最好外衣，是从玫瑰花中提取的精华液哦……”
　　说话间，那些包装精美的盒子已堆满病房中那个沙发。秦朗只瞥了一眼那些衣服和化妆品盒，就知道那些东西不是肖健选的。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他的品味她知道。没钱的时候一定选地摊中的地摊品；有点钱的时候，就恨不得一定选暴发户中的暴发户品。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那些东西，都有着这世上最悠久的历史，如同一个贵族家庭多年悉心培养出的最顶级的那个贵族——那种气质那种品貌，不是肖健会消费能消费得了的。
　　“是周小姐陪你买的吧”
　　秦朗轻声问，却不出意料地看到肖健的脸色变了一变。还抓着一只盒子的手也微微地抖了抖。
　　“朗朗……”
　　秦朗反倒笑了。
　　“替我谢谢周小姐。东西都是顶好的，可是，不是我这样的人消受得起的。”
　　“朗朗，你别误会。其实周小姐也是一片好心。我……我其实什么也没做的，真的……”
　　那么冷的天，秦朗居然清晰地看到肖健额上的汗。他顾不上去擦，只堆起一脸皮笑肉不笑。
　　“我，我只是告诉周小姐，我本来要和你一起看月亮的……周小姐也是个好人，肯定觉得对不住你……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拉上我……你不要乱想啊，昨晚，昨晚，我们看过月亮，就各回各的家了。她一大早就开车到我家来的。”他终于伸出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又趁机悄悄了一眼秦朗。后者脸上平平静静的，啥也看不出来。
　　肖健干笑两声。
　　“呵呵，其实，其实那些东西，也是，也是我选的。”
　　秦朗没有说话，她忽然觉得很累，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悲哀。她说不出来为什么，她只是看着肖健，安安静静的，甚至嘴角还随着他的笑微微地往上弯了弯。可是她的心却凉了下去，越来越凉，凉得浑身也仿佛冻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你们不要讨厌健哥哥哈，很快会让他退居二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