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你去远行》庄雨寒

35、第 35 章

　　秦朗走到陆骁身边的时候，后者正直直地盯着她。
　　那种眼神盯得秦朗心中发毛。那些堵在心中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一刻全都升腾成熊熊的怒火，控都控制不了。
　　“陆先生，您太高看我了。想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护理，实在不值得您花这么大的价钱？”
　　陆骁依然紧盯着她，紧抿着唇，过了很久，才说出两个字。
　　“是吗？”
　　秦朗笑了下。
　　“您有钱有势又多金，要什么样的护理要不到？您现在这样，只不过，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
　　陆骁盯着秦朗，打断她。
　　秦朗犹豫了片刻，道：“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吃糖，妈妈每个月都会给我买许许多多不同种类的糖果。有一天，我路过一个新开的商店，看见一种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想让妈妈买给我，可是妈妈没有那么多钱，没法买给我。于是我就哭啊闹啊撒泼打滚一整天……您觉得，我是真的那么喜欢那种巧克力吗？”秦朗回望着陆骁，再度笑了笑，“那不过是一种执念。一种求而不得的执念。没有什么东西是非它不过的，而人在很多时候，不过是接受不了自己求取过程失败的结果而已！对不起，也许我高看了自己，可是我实在想不出，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理由让您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这样在乎我一个普通助理的去留。不惜设下那么多的条款，限制我的去留……”
　　室内很安静。久违的阳光在窗边露出了笑脸，暖暖地投射在室内两个人的身上。可是秦朗还是觉得冷，刺骨的寒。她不想说那些话的。即便从乔书平口中得到的那些信息令她很不舒服，可是除了那些，陆骁实在是个好人，她不应该那么伤他的。只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气定神闲，想着他的刻意安排，回忆起这两天来所有莫名其妙的事，她就想发火，想骂人，想……躲得他远远的。
　　“是，我就是这样的。”陆骁突然说话，声音和他的目光一样冷，“这么多年以来，我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就是这样一个执拗的人。所以，我不想让你走，你就走不了。”他的唇角动了动，说不出来是个什么表情，“当然，如果你觉得自己经济尚还宽裕，靠着你那个男朋友，在负担你床边上这个人的常年医药费的基础上，还可以拿出那么一笔钱来赔偿我的话，你也可以走。合同对我们都是公平的。我想我的律师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愿意，我也没有办法拦着你。但是我提醒你，在你没有拿出这笔钱以前，我们的合同依然是有效的。至少，这两天，你走不了。所以，你不能太得罪了我，不然，我这个有可能第一次失败的人，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
　　秦朗基本上已经傻掉了。陆骁的每一个字她似乎都听到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她只是看着他苍白的有些变形的右手指头在他整个说话的过程中不断地胡乱动着，而手的主人却始终淡定却低哑的声音。她就那么站在他面前，傻傻地站着。
　　“你听明白没有？如果明白了，就过来履行你应尽的职责。”
　　秦朗一时没有明白陆骁这句话的含义。
　　“我让你过来！过来给我按摩。”
　　秦朗有些机械地走到他跟前。
　　“我的右手。如果你不想再给我收拾一遍的话，你最好现在想办法让它平静下来。”
　　秦朗有些茫然地望着陆骁，后者黝黑的瞳仁深不见底。她机械地想抓起那只手。
　　“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比我高。”
　　秦朗蹲下去，抓起陆骁的右手。
　　很冷，冷得她打了一个寒战。人仿佛也清醒过来。她抬起头，目光正好与陆骁的相接。可是立刻便被那份冷冽震慑，瞬间又低下了头。
　　她轻轻地握住那只手。很宽大的手掌，如果不是那几根了无生气的指头耷拉着，那原本是一只很漂亮的手。弹钢琴的手，打高尔夫的手，做实验的手……
　　她轻轻地捏住他的拇指，顺着指根处的经脉往上推。随着她的力度，那根蜷缩着的指头慢慢舒展了“身姿”，有那么一刻，傲然挺立着。可是她的指头一松，它便“原形毕露”，立刻“缩了头”，蜷缩回去，软绵绵地趴在手掌上，一动也不动了。
　　剩下的四根指头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食指和中指的第一指节由于长久的“休息”，已没有办法再立起头。无论秦朗怎么使劲，它们都微微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秦朗其实也是个执拗的人，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想让那只苍白而枯瘦的手恢复一点点生气。
　　“没用的。”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她。
　　她没有抬头，只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即使你再用力，它们也不会有感觉的，一丝一毫也不会有。”那人的声音和她手中的那只手一样的冷，不论她怎么紧握着揉搓，也暖不过来。
　　“要是它们真的可以有一点点的感觉，哪怕只有一点点，”陆骁盯着自己面前那个脑袋，一字一顿，“我也会把它们紧紧地攥起来，狠狠地揍在你脸上！”
　　秦朗的动作停顿了下，又继续。
　　“我说的是真的，秦朗。如果我有那份能力，我今天一定会揍你。打女人的确不是我这样的男人该做的事，可是，你实在该挨揍。所以，你现在应该庆幸，我没有这个能力。我这双手，既揍不了你，也……”
　　压抑不住的咳嗽冲口而出，打断了陆骁没有说完的话。秦朗站起来，倒了一杯水，插上根吸管，给陆骁端过来。
　　陆骁把头偏向一边，脸已经因为咳嗽憋得通红。
　　秦朗放下水杯，想走到轮椅后面，为陆骁拍拍背。不料，刚移动了一步，那人便转回头来，嘶哑着冲她叫：“你别过来，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他一边叫着，一边用左手那三根手指颤抖着按动扶手上的按键。轮椅急速地后退，急速地转弯，轮椅上的人即便有束带，也东倒西歪着。
　　“小心！”秦朗再度想着上前，却被他一个冷冷的眼神立在原处。
　　他还在继续咳嗽着，连眼睛也憋红了。他紧紧地盯着她，目光里满是哀伤和无奈。
　　秦朗被他逼视着，低下了头。她没有办法再对视他的眼睛。每一次，看到他那样的眼神，身体中有个地方总是痛得厉害。而这一次，更甚往日。
　　因为，就在刚刚，就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她瞥到了他的下半身。那一条浅灰色西裤还是前一天她帮他换上的。干净而清爽的颜色是他的最爱。
　　而现在，那个上面有一个地方，颜色正在不断地变深……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哈，最后一段，有点重口味了哈。呵呵，小寒发现，我在潜意识中，还是一个特别重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