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你去远行》庄雨寒

21、第 21 章

　　“反正我也要做满了。不在乎。”
　　说话间，秦朗已经麻利地转到陆骁身后准备去推他的轮椅。
　　“你不觉得这个动作很多余么？”
　　秦朗已到陆骁背后，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瞟得见他微微向上的唇角，
　　“对我的职责，时刻不敢忘！”
　　这么俏皮的话，在这么应该严肃的场景说出来，连秦朗自己也奇着怪。她没有想好其他的事，她只知道，这一刻，至少在表面上，陆骁看上去是没有问题的，至少不像刘洪舒明以为的那样有问题。其他的，她不想去探究。
　　“那么，现在就行使你的职责吧。”
　　陆骁接下去的话那样自然而然，秦朗反倒楞了楞。
　　“我……三小时没上厕所了，还有，我饿了。”
　　还有时间说什么？那种心揪起来的感觉让秦朗恨不得自己能多生两只手两条腿，可以同时既帮助陆骁上厕所又帮他做饭。
　　好在陆骁给她提供了机会。她仅仅只帮助他像过去那样在马桶上坐好，他就示意她出去等待了。
　　那个时候，她才发现，宽大的卫生间中不知何时多了1个柜子，门的高度刚好和坐在马桶上的陆骁手的高度持平。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置物篮。
　　“这些……是什么？”
　　临离开前，秦朗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陆骁抬头看她，毫不隐晦。
　　“我让他们给我装了些裤子和……那个在里面。有的时候，以备……不时之需。”
　　他的目光明朗澄澈，并无遮掩或是扭捏之态。反倒是带上门的秦朗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
　　他于她，早就没有了她初来时的那份生涩，对于他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难处，他也不再刻意回避，作为他的护理，这样的对象是最好相处也是最好提供帮助的。她原该开心才对。可是现在，那种心脏收缩四肢发冷的感觉却让秦朗有些不知所措。
　　算算时间，今天是周二。这周做完，下周一也就是1月之期的最后一天。自己和陆骁，也许就再无交集，开心也罢，难受也好，等这一天一过，统统地都该烟消云散。
　　秦朗紧紧地握住自己的两只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抗内心深处那一波又一波的汹涌。
　　胡思乱想间，她并没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等到小半个小时陆骁叫她进卫生间时，陆骁的中餐已经热气腾腾地摆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秦朗麻利地替他收拾好，眼角瞄到那置物篮中的一堆裤子，心想着什么时候不动声色地进来送去干洗了，那人却道：“替我扔了吧。”
　　秦朗的嘴几张几合，瞅瞅那浅灰的色泽，那些劝说的话楞是生生憋在了肚子里，说出口的只有五个字。
　　“陆总，吃饭吧。”
　　陆骁吃得极少。并不灵便的右手借助固定在肘部的长柄勺勉力舀了几勺子粥不粥羹不羹的东西进嘴，便再无动作。一点看不出饿极了的样子。
　　“不合口味？”
　　秦朗终于看不下去，问了一句。
　　陆骁淡淡摇头。
　　“过了饭点，不敢多吃。”
　　但凡长年瘫痪病人，因为身体的原因，肠胃消化功能或多或少会受影响。时间长了，肠胃有些毛病也是常事。这个道理秦朗当然知道。只是来了这么久了，日日见陆骁按时按量饮食，似乎一切尚好，还曾暗自为他庆幸过。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心又沉了下去。
　　“那就算了，您什么时候想吃了，我再让他们准备。”
　　陆骁不置可否，只在秦朗收拾桌子的时候，冷不丁问：“你会做饭吗？”
　　秦朗一楞，本能答道：“当然，我很小的时候就做全家的饭了。”
　　“哦……”陆骁看了看她，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你很小就会做饭？”
　　“我爸好赌，长年不在家；妈妈身体不好，姐姐……反正就我最闲了，就学会做饭了。那个时候还没有灶台高呢，搭个小板凳踩上去，就学着切菜熬粥了……”
　　“那好危险！”
　　秦朗淡淡一笑，“开始也许是。常常切菜切到手指，妈妈就教我用另一手的大姆指紧紧按住出血点，一会儿就好了。偶尔也会被锅烫到手起泡，用冷水冲一冲再擦点牙膏也就过去了。最危险的一次，我煮一大锅粥，要不断地搅动，结果小板凳一滑，差点栽进锅里……后来慢慢就好了。‘无他，手熟耳’。”
　　说着，秦朗又笑了笑。这段经历她从不刻意回避，对肖健也曾提过，只是不曾说得如今天这般详尽。
　　陆骁一直没有说话。秦朗说得告一段落的时候，室内便安静了下来。秦朗再想接着说点什么，被这诡异的氛围一包围，也再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这个时候的陆骁就是她所不了解的陆骁了，安静得令她害怕的陆骁。她想走，可是那人没说话，她动也不敢动。
　　仿佛过了好久，她才听见他说：“帮我……点一支烟吧。”
　　点好的烟他只吸了两口，看到秦朗竭力回避烟雾的脸，便丢在了烟灰缸中，用吸管吸了一口旁边水杯中的水，再“噗”地一口喷在还在冒烟的香烟上。烟雾之间，他的脸映得有些扭曲。
　　他说：“对不起。”
　　“没事，我爸以前也抽，还特厉害的那种，一天两三包，我其实也习惯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不应该问你那些事，让你想起以前的那些不愉快。”
　　秦朗这才明白刚才那声道歉所为何来。她不在意地笑笑，说：“真没事，陆总。其实有时想想，这样的经历也挺好，至少，让我具备了成为一个贤妻良母的良好基础。”
　　陆骁的目光越发复杂。
　　“你想做贤妻良母？”
　　秦朗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回避。
　　“说出来您不要笑我。其实，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傍晚的时候做好饭，坐在客厅中等老公下班，孩子放学。然后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我做的饭，不断抢着桌上的菜，说今天单位上学校里发生的事……”
　　陆骁再度沉默，甚至一度又已经触到桌上的那包烟。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埋着头说“很好很好。”
　　“陆总……”
　　“他……我是说，你未来的老公，真是幸福。”
　　秦朗这才觉得有些不妥。至少在陆骁的面前这么谈及自己的理想，其实连理想都称不上，只是她自己长久以来小心翼翼地做着的梦而已。可是不论怎样，她似乎伤害到他了。
　　不然，他的表情不会那样难看。
　　她想到了逃离，甚至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已经向着门边的方向前进了。可是他说：“你没有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相反，是我应该谢谢你。从你姐夫来找我到现在，这一段，和你说话的这一段，是我感觉最舒服的一段。”

作者有话说

　　慢慢地让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