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雪》明珠

5、第四章 什么都可以

　　羽振霸的静室在北院深处，羽夷双手抱肘而立：“我对洛宸只是虚与委蛇罢了，爹爹为什么要说把我许配给他？还当着——那个野猴子的面！”
　　羽振霸瞪起铜铃大眼：“洛宸跟你团里那些小兔崽子比起来就是小狐狸崽子！放着小狐狸崽子不要，难道从小兔崽子里挑一个给我生小兔孙子吗？”
　　羽夷叫起来：“爹爹！”
　　羽振霸叫：“女儿！”他挠挠头，“难道你真的在小兔崽子窝里看上了谁？我跟你说，我——”
　　羽夷截断羽振霸：“我谁都不要，我早说过了，终有一天我要走出罪名之地去星界找我娘亲的。”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你娘亲是星界大族之女，当年因族斗避难到北羽城，不得已下嫁于我。我羽家世代相传北羽城城主之位，如今主家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就算凭借你娘亲的血脉让你有机会去星界，你走之前总要给我留下几个孙子孙女，难不成真让分家那些王八蛋来占了位子？”
　　羽夷撇嘴：“爹爹想要接班人，另娶几位夫人就是。”
　　羽振霸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说：“老爹还不是为了你？”
　　羽夷沉默了一刹那才回答：“真要为了我，当年爹爹就不该让娘亲走。”
　　羽振霸面无表情地盯了羽夷一会儿，回掌拍击胸口：“万箭穿心！你这话让老爹万箭穿心！”
　　羽夷眼中闪过一抹柔软，可她用力抽了抽鼻子，掉头便走。
　　“慢着。”羽振霸说。“白天野猴子想用尘币买那个小孩，如果出城后洛宸跟你要人，你知道该怎么办？”
　　“知道。”羽夷闷声答了，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羽振霸慢慢坐回椅子，抬手从搁板上取出一副卷轴爱惜地打开，画中是一名身穿黄色衫子的女子，羽振霸看了又看，良久方长吁一声：“孩子大了，我管不了她。当年的事，我也该告诉她了，但我要怎么跟她说才好？”
　　画中黄衫女子螓首蛾眉，美目盼兮。
　　“夫人……”
　　羽振霸低沉的叹息在静室中徘徊，迎合他的唯有一片空寂。

　　“弟弟？”洛宸问，“长得不像你。”
　　虞弦雅把衣服挂起来：“是继母生的弟弟，我们同父异母。”
　　虞弦仲长得像清清，虞弦雅比较像父亲，仲仲有着水蜜桃似的浅玫瑰色的面颊，天真直率的神情，她则继承了父亲白瓷般的通透肤色以及格外乌黑的眼睛，因为眼睛轻微近视，她安静的时候总有些朦胧的忧郁。
　　洛宸懒洋洋地说：“这样的话让他自生自灭不是很好。”
　　虞弦雅惊愕地望向洛宸，洛宸耸耸肩：“家族少一个继承人也不错吧？”
　　据虞弦雅所知，罪名之地虽不是非常的男尊女卑，但由于崇尚力量强者为尊，而女人又极少，就走向了两个极端化，有上层身份的女性还好，中下层则会很受欺压。如果不是小飞的阿爹曾担任北羽城守卫队长并且为城主挡刀而死留下了一些情谊，比如小飞的姆妈这样的女人早就会被逼迫改嫁，即便如此，一旦失去城主庇佑的话，他们母子包括居所都会通过某种形式成为另外一个男人的财产。
　　想要在罪名之地安稳地生存，最重要的就是保护者，北羽城里每家每户都把女儿能进入城主府做下女视为光荣和安全的保障，而羽夷的城主独女身份由于联姻价值的存在几乎就是凤凰一般高高在上。
　　尽管对洛宸的想法感到吃惊，虞弦雅还是说：“我会一直保护弟弟。”
　　洛宸轻笑一声，这是虞弦雅第二次看见他笑：“幼稚。”
　　虞弦雅忍不住问：“要怎样才能把我弟弟救出来？”
　　洛宸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虞弦雅朝他背影看了半天，只盼他回来能有个好消息，忽又想起一事，找了面铜镜对住光左照右照观察了半天，她脖子上居然没有留下任何或红或肿的手印掐痕？
　　“当然了，”荒发出声音，“你的身体里有星炎那家伙的星力，那么高摔下来不也没有伤痕吗？”
　　虞弦雅说：“可我能感到疼？”
　　荒说：“那种程度的不会致命的打击无法激发星力的保护，最多能不给你留下外伤，反正不会死的内伤多扛一点也无所谓，就当帮主人强身健体好了。”
　　虞弦雅一阵无语。
　　荒又说：“今天主人的血滴到我身上，我感觉到不久就能化形陪伴主人了，我会提醒主人，到时请主人集中注意力想象一种最厉害的神兽，我就会以那种神兽的形态出现，只是一旦成形，就无法再变化了。主人要小心别把我想成千年老乌龟之类的，万一星炎那家伙追来，我带着主人没法跑得快。”
　　“星炎？”虞弦雅一惊，“万一他追来是什么意思？”
　　荒接着说：“上古神龙就非常威猛，主人没事先练习想想，雷龙那样的我就非常讨厌，啊不，非常喜欢，雷龙头上两个角……”

　　“那丫头在自言自语什么？”钟奇带着跟班小三子远远趴在墙上偷窥洛宸的居所。
　　小三子愁眉苦脸：“大人的耳力都听不清，我怎么知道。”
　　“古古怪怪，”钟奇说，“本来以为这丫头是小偷，大家一心想示好大小姐，谁知是个带毒有刺的，不仅搭了高立一条命进去，我还被大小姐骂得狗头喷血，若不能把这丫头的底细摸清楚，北羽团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
　　小三子说：“大人快点，洛公子杀个回马枪回来了的话可要大大不妙。”
　　钟奇踢了小三子一脚：“尽说丧气话，呸，你给我把风把好！呃？那丫头又在弄什么妖法？好妖气的手法！”
　　拳起四指，以左右大拇指罗纹面按住太阳穴，以左右食指第二节内侧面轮刮眼眶上下一圈，先上后下，做完第四节眼保健操，虞弦雅起身远眺，颇觉神清气爽。
　　钟奇和小三子同时把头一缩，骂道：“死丫头发现我们没有？贼精贼精的！”
　　虞弦雅认认真真喊着口令把第九套广播体操完整地连做了十遍，小三子在墙头探上探下地汇报：“在打拳。她在想着怎么对付大人。好像还在喊什么，一定是在骂大人。啊洛公子回来了大人快把我拽下去我腿软了跳不动！”

　　洛宸在虞弦雅做俯卧撑做到第二十个时跨进门，奇道：“何需行此大礼？拜师学艺？我不收徒弟的。”
　　虞弦雅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把脸砸到地面，手上一阵无力，忙忙将膝盖向前改成跪姿方才撑住了身体，洛宸往旁边让开：“都说不要给我跪了。虽然我有你弟弟的消息，也不用这么感谢我？”
　　虞弦雅强压羞忿交加的心情：“仲仲怎样了？”
　　洛宸坐下：“他是北羽城花了大代价从南鳞交易而来的墨奴，看来他比你更惨。”
　　“墨奴是什么？”
　　“在罪名之地想要拥有过人的力量，途径只有一条：从墨渊捕获墨兽，取出墨晶植入体内。但不论身体怎样健壮的人植入墨晶后都很容易爆体而亡，墨奴是南鳞城的特产，经过特别的训练以及每天服用专门配制的药水，将墨晶先行植入墨奴体内温养一段时日，再取出给需要的人使用，可以大幅降低爆体危险。”
　　弟弟成了南鳞特产？
　　虞弦雅无法接受这么荒谬的事：“墨晶从墨奴体内取出后会怎样？”
　　洛宸用一根食指缓缓做了一个划过脖子的动作。
　　虞弦雅捂住嘴，以免惊叫出声。
　　洛宸说：“你弟弟已经服过药水处于昏睡期，暂时没有危险，现在把人要来也没用，你把他带在身边却没有实力保护他，你就跟他一起死，说不定别人看上你会把你也做成墨奴，而你若不把他带在身边，得不到后续的药水供应，他仍然会死。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要睡觉，没空帮你带小孩。”
　　“你可不可以教我，”虞弦雅说，“拜托你教教我，怎样才能得到力量，我不怕吃苦，我想保护弟弟和我自己。”
　　“好啊，”洛宸慢吞吞说，“把你的家族来历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想办法。”
　　虞弦雅张开嘴，欲言又止，最后说：“除了弟弟，我不记得从前的事。”
　　洛宸摊开手，做出一脸早知道的表情：“等你想起来再说。”
　　“北羽出征墨渊就是为了猎取墨晶？”虞弦雅说，“那么还有什么法子才能救我弟弟？”
　　“办法不是没有，如果有足够的药水，连续三年每星底都有一次的量拿给你弟弟喝，再配合一些专门的手法，他就死不了，反而因祸得福也不一定。”
　　“我们得去南鳞城？”虞弦雅燃起希望，以致说出口才注意到用了“我们”这个词，她别过头去装作整理衣摆，希望洛宸没看见她脸红。
　　“不用，我认识在墨渊附近私卖南鳞城药水的人。”
　　“是什么人？”
　　洛宸挺起胸，回过手，指了指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