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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飞火流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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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炉华烛,孤光一点萤。
弦音幽咽,台上亮起一点、两点、三点……直至数百点流萤之光,纤弱而美丽的萤光多起来了,也就不显孤单。
虞弦雅垫步、绕袖,小身段,一点芳心:
“前尘弄熄烟火,记下了几多/但记下你,对幸福有用麽?”
回到第二段,她唱得越发百转千回:
“我不是我,你转身一走,苏州里的不是我/而美景掩饰我,如旧美好地过/不过不过,都不过抱着你的烟波/谁人能像你感动我/你泛起山川,碧波里的不是我/浮荡你背后,河流上泡影,一个又一个/无奈美丽捉紧到手上,如顽石坚稳都会弄破。”
场内有人听得拭泪,说是听了这歌想起家乡的老婆,小三子也跟着湿衣泪滂滂,钟奇一把打在小三子头上:“你又没老婆哭什么?”
小三子用手背揉眼睛:“我想我娘亲……”
琴音忽地扬起,虞弦雅舞风歌,不胜纤腰:
“和文物好好抱拥,仍难敌心底细雪汹涌/谁人明白我多冻,这种风景,我看不懂/只发现双脚不会动/我不是我,你转身一走,苏州里的不是我/而美景掩饰我,如旧美好地过/不过不过,都不过抱着你的烟波/船儿河上每天运货/你带走春耕秋收,每一天渡过/存在我脑内,河流上雪景,真正属于我/其实美丽毕竟太抽象/被文学书本,一语道破/那海市蜃楼,只是我。”
一声止,物皆静,四座无言星欲稀。
洛宸酒已半醺,当筵立起,身形一晃,人已到了台上。
虞弦雅问道:“你怎么了?”
洛宸对她轻轻地说:“我改主意了。”
他向她俯下身来,想吻她。
看着洛宸颤动的睫毛,虞弦雅头一回真真正正地确认了对他的心意。
那时她为了仲仲被人打,她其实很害怕,是他赶到她身边抱起她说不怕,就是那时喜欢上他的吧?
随之而来却是强烈的酸楚——没人比她更清楚,她和他是不可能的。
她被好些男生喜欢过,可她从没喜欢过谁,如今才知喜欢滋味如斯可怖,甚至令她涌起不顾一切跟他走的冲动,不管仲仲,亦不惜她自身,然而就像她唱的歌,她和他注定是一个无可奈何、没有结果只有离别的故事。
不是她贪心,以吻封情也好,玩火自焚也罢,她是要他这一个吻落在她唇上的。
众皆哗然,羽夷放在桌下的手捏紧拳头,快哭了,气的。
钟奇大喜,只恨洛辰动作太慢,直想跳上台将他们牢牢按在一起,生米煮成熟饭最好。
洛宸是故意放慢了速度,他心上已经做决定,若虞弦雅接受这一吻,他就不会放她走。
香态芳姿,近在咫尺,洛宸清楚看到虞弦雅露出的神情全是向着他的,恰如花开不张口,含羞又低头,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警兆陡生,整个人一绷紧,硬生生往后仰去,躲开了陡然出现在他和虞弦雅之间的一柄剑。
剑似蛟龙,声若凤鸣,来如雷霆怒,炽如云中电,赤色照人,爧爧如羿射九日落。
剑身明亮如镜,像一道银河隔开虞弦雅和洛宸,一侧映出虞弦雅的脸,红彤彤,娇艳未褪,另一侧却将洛宸俊美的脸衬得愈发冷若冰霜,杀气从他身上冲天而起,毫不掩饰。
台下的小三子拼命拉扯钟奇往外挤:“大人快走!洛公子要发疯了,快走快走!”
钟奇苍白面上泛起激动的红晕,不顾羽夷的抗拒,赶上前伙同另一名北羽团兄弟左右合力将其挟出天香楼。
一种突如其来又不失熟悉的危险感攫住了虞弦雅,她视线慢慢上移,见到悬浮在半空中的人,薄刃般的唇,唇色极红,那像是刚饮过血的唇,常常出现在她的梦中,于是她胸口发烫,手脚冰凉,半步也移动不得。
绯色珠子烫到快要裂开,荒从不在人前跟她说话,此刻竟什么也管不得了,叫出声来:“快放俺出去不然来不及了!”
满场人推搡不停,可是就算有人抬头张望,视线也是轻轻穿过星炎,似乎没有谁发现他在半空,除了虞弦雅只有两个人看到他,一个是洛宸,一个是许九。
早在剑出之时,许九已抱琴避过一旁,她的视线投到半空,接着同虞弦雅碰了碰,便转头换过婢子小萝递来的一叠素白罗纹纸和翠管,埋头登记天香楼内外由这阵骚乱造成的损坏之物,运笔如飞兼念念有词,总之绝不肯抬头多看一眼。
洛宸很快发现星炎对虞弦雅的注视,他的瞳孔危险地缩起来。
星炎在看虞弦雅,虞弦雅却在看洛宸,她看到了洛宸看星炎,星炎自然也看到了她在看洛宸,星炎的目光收回去和洛宸撞上,空气中有一股无形的激荡回旋开来,人群更显混乱,许九穿梭其中,边登记边连连挥手:“小心哎呀,好热好热,不要走火了!”
虞弦雅:“你快走!”
洛宸:“你先走!”
两人几乎同时喊出声,洛宸怔了怔,虞弦雅已捏住绯色珠子,高声嚷出:“化形!”
“遇到坏人不要怕俺是荒老师!”耀眼的星光四溅中,荒闪亮登场,圆圆脸颊,大黑眼圈,黑白两色,正是虞弦雅此刻所能想到最生猛的形象——大熊猫——和真正的大熊猫相比唯一不同之处就是荒的额头有颗银色的星。
“星兽!”
“雅儿小娘子居然有星兽!”
“是什么来头!”
“怪不得洛公子对她下手!”
天香楼彻底大乱,一波一波惊呼声中有人害怕后退,有人要看个清楚向前挤。
一心想化形为雷龙的荒低头捏捏自己的胖肚子,居然还有空露出哀怨的眼神,虞弦雅要让荒带她逃走好引开星炎,刚准备开口,荒抬头往半空一打眼,二话不说直接抓过僵在一边的小萝,将其背起来就落荒而逃,虞弦雅仰起头,落了个目瞪口呆。
所有瞧不见星炎的人都眼睁睁看见虞弦雅身边的星兽把天香楼的楼顶撞穿一个大洞逃了出去,只有来自星界而且是大家族出身的人才能拥有的星兽尚且逃得如此快法,可见此地多么危险?一窝蜂抢道中连许九都被推挤地踉跄了一步,翠管笔啪嗒掉在地上,她也不去捡,混在人群中往外溜,洛宸冷哼一声,甩出话来:“开结界!”
许九装没听见。
“开足了,”洛宸说,“钱算我账上!楼顶也算我的!”
许九听了,转过身反手拽下右鬓的一朵紫莲向前挥出,虞弦雅只见紫莲飞到台上一路变大,花影范围不多不少将星炎和洛宸扣入其中,洛宸抢先将手一指虞弦雅,无形香气越过赤剑,围绕虞弦雅身边。
星炎漠然看了虞弦雅一眼,手捏剑诀,“呛”的一声收剑入鞘,便同洛宸两人的身影齐齐消失在紫莲之中。
虞弦雅闻到熟悉的香气,并且有什么动物舔了一下她的手背示好,就知道是洛宸进结界前把无形兽留下保护她,许九已回到台上,口中还在恨恨念叨:“洛大败家子,我好不容易跟器宗买来没多久的宝贝,这么快就用掉了,你给我多撑会儿不然对不起我!”
虞弦雅眼巴巴望着空中的紫莲结界:“在里面会怎样?”
“结界一设,无论外力内力都不管用,必须等足九日才能打开紫莲。”许九舔了舔嘴唇,眼睛四下梭巡,“看样子现在还没动起手,我得找地方把它移走才是,不然在楼里爆开就不止修楼顶的钱了……”
楼里的人差不多跑光了,地上动一横、西一竖地丢了不少鞋子腰带,外头骤然乱哄哄的闹起来,人声鼎沸,只听夹杂了“墨奴”之类的言语,虞弦雅猛一激灵,赶紧往外头大院跑去,台阶上倒是挤满了人,但虞弦雅所至之处,香气如影随形,此地之人鲜有不知道洛公子手段的,无不一阵恶寒,纷纷你推我躲让出一条通道来,虞弦雅虽然心急跑得跌跌撞撞,速度却是不算慢,棚屋外围满了北羽团的人,羽夷叫人让出路,虞弦雅站到棚屋门口,里头黑漆漆的没点火烛,眼睛还未辨认出什么,鼻端已是闻着了中人欲呕的血腥气,她脚一软,扶住了门。
紫莲结界内是空荡荡的天香镇,除了天是淡紫色的,其他与原本的镇子别无二致,星炎背手立于萤火街上,好整以暇地对洛宸说:“不要装,我知道你没在睡。”
洛宸斜着身躯靠在街边药铺门口的一把躺椅上,眼睛半睁半闭,一副惫懒态度:“我说你欠打吗?堂堂剑宗星主,跑到罪名之地来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旦踏足此地就会被削弱五成星力,每多待一日,就多削一些,现在不好受吧?”
星炎接着说:“你本尊的功法出了纰漏,现在不过是只有三成之力的身外化身,还敢跟我犟嘴,信不信我捉你回星界?”
“少在我面前演什么哥哥的那一套,我就给你机会领教领教我的新功法!”洛宸彻底闭起眼睛,“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