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婚》鹿尾

8、8、合住

　　旅社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清脑袋里最先想到的是，服务生一定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但是，旅社开门做生意，没有人嫌赚的钱太多，假如有空余的房间，不会留着积尘。

　　顾清对服务生说：“好的，我们知道了，谢谢你。”

　　服务生简单交代几句，满怀歉意地离开。

　　顾清环顾四周，打量一遍屋内的陈设。这间客房除了窗户特别大以外，跟她在拉萨住的那间差不多，都是一张双人床，加一套沙发和茶几。她坐到床上，手放在身侧，向下按了按，床垫非常软，躺上去一定非常舒服。

　　她的手臂向后撑开，支住身子，抬头望向秦城，眼角含笑，“今晚，我就睡这里了，你准备睡哪儿？”

　　秦城的目光从她的臂弯下穿过，落在干净的大床上，只有片刻功夫，随后，迅速收回目光，“我自己会解决。”

　　自以为无人察觉，然而，眼神已经出卖了一切。

　　想让顾清主动说出留他的话么？

　　顾清就算明白也要装糊涂。

　　她眉头沉下，思索良久，终于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要不，这样吧。”

　　秦城的眼睛亮了一下，等着顾清开口。

　　顾清说：“你把车里的东西全搬到后备箱里，后座就空出来了，虽然地方小点，总比没有强。”

　　她居然说出这样的办法，一点儿都不念旧情啊。

　　秦城往沙发上瞥一眼，默默降低了要求。

　　顾清抿着唇，面带微笑，淡定地抬起头，继续说，“我又想到一个主意，肯定比上一个好。”

　　秦城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的小火苗，不过，很快就被顾清再次浇熄。她说：“我记得你车里放着一套帐篷，你拿到旅社大厅，在空调旁边搭起来，没有被褥的话，可以从我房间里拿一套过去。”

　　她的话一说完，秦城也笑了。

　　他看看时间，“咱们先去吃饭，等吃完饭，再去其他旅社，看看有没有空房。”

　　晚上的温度稍低，顾清换上一身保暖的衣服，和秦城一起出门。

　　在车上，她给杜鹏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她已经到了旅社，现在出去一趟，最迟一个小时后回来。

　　她担心杜鹏收到信息后，会给她回电话，就把手机调成静音，丢进挎包里。

　　秦城难得露个笑脸，一听到杜鹏的声音，铁定又要不高兴。

　　现在，手机安静了，不管是谁，都没法打扰他们用餐。

　　他们选了距离如归客栈最近的一家餐厅，进门落座后，点了店里的招牌菜石锅鸡。

　　没过多久，服务生端着一个墨脱石锅过来，放在圆桌正中间的炉灶上。跳动的火焰欢快地舔着锅底，里面的鸡汤很快就沸腾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腾起的热气里，带着诱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顾清尝了尝，肉质细嫩有弹性，汤里有淡淡的中药香气，口感和味道都很好，不愧是名吃，没有浪得虚名。

　　她给秦城舀上一碗，放到他面前，“味道不错，多吃点。”

　　秦城开了一下午车，肚子饿得厉害，没跟她客气，接过来大快朵颐。

　　顾清吃饭的速度比秦城快，早早吃完，坐在那儿看他，不知怎的，心血来潮，问他，“我搭了你的车，又吃了你的饭，欠你一个人情。你有没有想过，要我怎么报答你？”

　　秦城手里的筷子在半空中一顿，“不用报答。”

　　“你做这些事，总得图点什么吧？”

　　秦城没说话。不知道是真的不想要顾清报答他，还是在考虑要什么报答。

　　顾清挑了挑眉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穷得叮当响，你图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

　　秦城喉咙哽了一声。

　　噗——

　　顾清敛起笑意，重重地叹口气，意味深长地说，“男人的心思，我懂。也罢，也罢。”

　　然后，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三下。

　　秦城咀嚼到一半，中途停止了，茫然地看着顾清。

　　“你没看过《西游记》？”

　　秦城点了点头。

　　顾清恢复常态，正经道，“吃完饭以后，我们去找旅社。现在是旅游旺季，很有可能，其他旅社也没有空房间。如果是这样，我就收留你，你应该知道收留是什么意思。”

　　秦城快速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纸巾拭去唇上的汤汁，对折以后，放到桌上，“我明白。”

　　其实，顾清一点都不担心秦城会对她做什么，因为她了解秦城。他那个人，在男女关系方面，简直可以戴红星当模范。顾清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地撩拨他。

　　饭后，秦城和顾清开始在城里挨条街道走，看到一家旅社就进去问，有没有空余房间。他们连网吧都问过了，全部客满。

　　从最后一家出来，秦城主动提出：“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去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将就一宿。”

　　顾清侧头望着他，“怎么，你怕在我面前把持不住？”

　　“我担心的是，你男朋友知道会不高兴。”秦城说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像是随便一说，耳朵却竖起来，仔细捕捉顾清即将开口说的每一个字。

　　顾清说：“跟你分开以后，我一直一个人。”

　　秦城沉默片刻，道，“我也是。”

　　.

　　回到如归客栈，顾清在自己房间门口，发现一个陌生男人。

　　他单眼皮，厚嘴唇，胡子拉碴，染成黄色的头发束起来，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毛刷子，看起来非常有艺术家气质。

　　咳咳，在顾清这里，艺术家气质，通常不当褒义词用。

　　他拿着电话，贴在耳边，焦急地转来转去，直到看见顾清过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忙收了电话，快步走过来，问道：“你好，你是清姐吧？”

　　知道顾清的名字，应该认识。

　　可是，顾清实在想不起哪里见过这张脸。她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你是杜鹏？”

　　“没错，就是我！”杜鹏兴奋地拍一下手，头上的小刷子颤了两颤，“清姐本人看起来比照片上还漂亮，气质也超级好，难怪董老师要我来找你。我今天下午，忙着出去准备拍摄用的服装，没能在旅社接你，真是不好意思。清姐应该不会怪我吧？一定不会，清姐这么漂亮，怎么可能生我的气。咦，旁边这位大哥怎么称呼？是清姐的什么人？”

　　原来，杜鹏是个话痨。一见面就跟撒豆子似的，嘚吧嘚吧说半天话，要不是他自己想停下来，别人根本插不上嘴。

　　顾清等秦城自我介绍，半天没等到他开口，只好自己替他回答，“他叫秦城，是我的……”

　　她和秦城现在的关系，真不好说是她的什么人。

　　顾清一卡壳的功夫，杜鹏话痨病又发作，“我记起来了，私人司机，对吧？司机大哥仪表堂堂、玉树临风，追女孩子想必无往而不利。”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顾清感觉，秦城这种寡言少语的人，简直可爱到极点。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话题扯回正事上。

　　顾清问他，“你怎么站在这里，是不是找我有事？”

　　杜鹏拍着脑袋，懊恼地直跺脚，“对对对，是有事。我收到清姐的短信以后，马上就回了电话，可是连打好几次，都没人接。你也知道，川藏线上不太平，隔三差五，就有几个人失踪，一想到这些，我心里那个担心哟。”

　　话题又跑远了。

　　董彬到底是从哪个角度，发现杜鹏是个可造之材，并打算着重培养的。

　　为什么顾清就看不出他的闪光点呢。

　　顾清甚至开始怀疑，当年的自己，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她问：“我想知道接下来的拍摄日程安排，你能不能简略跟我说一下？”

　　“我准备拍三个镜头：日出、云海、彩虹。”

　　顾清正等着他长篇大论，结果，他用了不到二十个字，就把工作内容说完了。“时间是怎么定的？”

　　杜鹏说：“清姐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下午，我带你去看看服装，后天凌晨开始拍日出。”

　　一直闭口不言的秦城，突然发话，“不，是你带我们。”

　　杜鹏惊问：“大哥要去帮忙？”

　　秦城去，不是为了帮忙……

　　杜鹏继续道：“大哥古道热肠，是个好人呐。我要是再跟大哥客气，就虚伪了。好，我明天带你们一起。对了，大哥有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如果大哥不嫌弃，就跟我住一间吧。”

　　“我有地方住。”

　　顾清接过秦城的话茬儿：“他有地方住才怪。整座城的旅社都问过了，全部客满。能跟你住一间，已经很好了，他不会嫌弃，我替他谢谢你。”

　　秦城看着顾清，眼神怪异。

　　不是说好，跟她住一起吗？怎么能突然变卦，把他发配到杜鹏房间？后脑勺那三下，就白敲了？

　　直到躺在客房里的大床上，秦城还在琢磨这些问题。

　　杜鹏洗完脚，爬到秦城身边，好奇地问，“大哥，我瞧着，你看清姐的眼神不一般，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秦城说：“她曾经是我的未婚妻。”

　　杜鹏嘿嘿一笑，一副“我懂的”表情，“我也曾经拿着范冰冰的照片，到处跟人说，那是我未婚妻。”

　　秦城额头一黑，加重语气，“我说的是真话。”

　　“当年，别人质疑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反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