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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搭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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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升的太阳爬到半空,透过窗玻璃,在房间里洒下一片柔和的光芒。
顾清就站在那片光影之间。
一件红色紧身长袖T恤,一条白色修身裤,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墨色的长发束在脑后,一条马尾垂在白皙的颈间,看上去干净利落。
顾清蘸着茶水,在窗台上写秦城的名字,写到第二百六十三遍的时候,他来了。
房门推开,秦城走进来,见门口竖着一个拉杆皮箱,便问她,“你要去哪里?”
顾清抓起一块纸巾,抹掉窗台上的水迹,回过身,眯起眼睛,盈盈一笑,“你以什么身份问?”
秦城神色一滞,“有什么区别?”
“如果你是以路人的身份问,我不会回答你;如果你以朋友的身份问,我会说,出去散散心;如果你以恋人的身份问,我就告诉你实话,有人找我拍片子,我要去林芝,大约是一周的时间。”
顾清根据关系的亲疏,给出了三个答案。
如果他不希望两人的关系走到最亲密的一步,就该知道进退,不要问恋人才可以问的问题。
秦城静静地站在那里,翻看了几分钟手机。
然后,他说:“东郊客运站,早八点到下午四点,去林芝的长途客车一小时一班,一百块一张票。”
他刚才不说话,就是给她查车票呢?不得不说,他这种岔开话题的方式,实在是高明。
秦城没再说什么,匆忙告别离开了。
出门时,他留下一句话,“待会儿见。”
起初,顾清觉得,要见的话,怎么也得等她从林芝回来。
令她没想到的是,只是过去两个小时,她就明白秦城话里的意思了。
那时,她坐在长途客车的最后一排,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突然听到有人在说,后面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客车离开客运站就一直跟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心怀不轨的劫匪,想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把大家给做掉。
一句话,搞得车里人心惶惶,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已经吓哭了。
顾清向车后面看了看,嗤之以鼻,“越野车里只有一个人,咱们几十个人,我众敌寡,咱们不劫他就不错了。要是他真敢对咱们下手,除非他天生异能,自带群攻技能,否则……”
后面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因为顾清看清楚了,后面开车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旅社里对她说待会儿见的秦城。
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烟,口中飘出一阵白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前方,跟顾清乘坐的客车保持着安全车距,那聚精会神开车的样子,看起来挺顺眼。
顾清不自觉地笑了。
她回过身,冲着司机喊道:“师傅,请问下一站是哪里?”
司机说:“达孜县。”
“麻烦您在达孜县停一停,我要提前下车。”
售票员紧张地站起来,“姑娘,提前下车,车票差价是不退的。”
顾清笑笑,“没关系,我不跟您要差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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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孜县距离拉萨城二十公里,从出客运站开始算,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拉孜县城。
顾清拖着皮箱下车,跟司机师傅挥手再见。
秦城的车子停在她身侧,降下车窗,“不是去林芝吗,怎么下车了?”
车内仪表台上的烟灰缸里,一个烟蒂在冒着烟,看来,是停车前放进去的。
顾清坐在箱子上,两条腿叠在一起,手整理着额前被风掀起的刘海,语气轻松,“兜里就五块钱,全给售票员了,人家说,不够全程路费,只能在这里下车。”
“接下来的三百多公里路,你准备怎么走?”
“看看路过的车辆里面,有没有同路的,想办法搭个便车。”顾清向前走几步,双臂撑在车窗处,朝秦城笑着,“我的长相,虽然算不上绝色美人,但应该足够让司机师傅怜香惜玉。你说,我搭卡车好呢,还是拖拉机好呢?”
她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语气,给人的感觉是,她正准备按照刚才说的做。
秦城径直盯着顾清,脸色越来越暗,像是暴风雨前的沉寂。这种状态持续了几分钟,最后,他啪的一下打开车门,冷冷道,“上车。”
目的达到。
顾清把箱子提到后面,自己坐在秦城右边。
车子启动了,有风灌进来,顾清的刘海被风吹得狂魔乱舞。
顾清关上车窗,将注意力移到秦城身上来。
外套搭在椅背上,身上是万年不变的白衬衣、黑西裤,跟他话不多的清冷性子,倒是极为搭配。
顾清说,“上车太急,忘记问你,这趟车的终点站是哪里?”
秦城的回答是惯有的简洁,“林芝。”
“你也去林芝?!”顾清有些惊讶,“我去林芝是工作,你去做什么?”
秦城顿了一下,很快说道:“去吃石锅鸡。”
从拉萨到林芝,中途需要翻过一座海拔五千多米的米拉山,冒着高寒低压低氧的危险,就为了去吃鸡,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顾清回头看一眼后座,在她的皮箱旁边,放着另外几只箱子。
秦城是个想做什么事,都会提前做好准备的人。
如果今天去林芝,他至少会在昨天整理好需要用的东西,放到车的后备箱里,时间一到,开上车就走。昨天去他家的时候,日常和旅途用品,全摆在架子上,一件都没收到包里。
现在,东西全堆在后座,说明他赶时间,来不及打开后备箱,更没法摆放得整齐有序。假如没有猜错,他一定是临时决定要去林芝,要不然,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顾清的唇角翘起,脸上浮出一丝浅笑,“石锅鸡就那么好吃?”
“西藏名吃,难得来一趟,总不能错过。”
“我最后的五块,贡献给伟大的交通事业了,没有剩余的钱买饭。秦城,你吃石锅鸡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全国人民奔小康了,顾清还在用温饱问题,试图解决感情问题。
“好。”秦城答应得痛快。
这么好商量,果然贤惠得很。
开车的技术也很棒,车子沿着318国道一路向前,十分平稳,极少有颠簸和急刹车。
车窗外,嫩绿色的高原草甸,连绵不绝的群山,最远处,海一般湛蓝色的天空。波光粼粼的拉萨河湿地里,一群黑颈鹤戏着水,在察觉到有人经过时,扑棱棱张开翅膀,直冲云霄,一串串水珠沿着羽翼边缘滚落。
顾清正欣赏着风景,手机响了。
打电话来的人,是董彬介绍过来的学生,名叫杜鹏,比顾清小两岁,电话里,一口一个清姐叫着,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兴许是跟秦城接触的时间久了,相对而言,顾清更愿意接近话少一点的男人,或者男生。像杜鹏这种,只打过一个电话,亲得就跟桃园三结义一样,实在不是顾清喜欢的风格。
顾清打开免提,杜鹏的声音从电话里清晰地传出来。
“清姐,你现在到哪里了?我去接你吧?”
秦城轻哼一声,面色极为不悦。
顾清回道:“不用了,有人送我。你只要告诉我,预订的旅社在哪儿就行了。”
“八一花园,清姐知道吗?”
顾清没有去过林芝,自然是不清楚在什么地方,她问秦城知不知道,秦城阴沉着脸,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知道。”
杜鹏接着说:“从花园正面往南走,路边有个牌子,写着‘如归客栈’。你进去跟老板说一下,他就会带你去我提前订好的房间。”
听他的意思,好像真的不打算接顾清,想要她自己找过去。
虽说顾清不像明星那么大牌,合作方不派八抬大轿来接,就不肯工作,可是,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见陌生的人,连个带路的都没有,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或许杜鹏有事忙,抽不出时间。
这么安慰自己一下,顾清心里顿时释然了。
跟杜鹏谈完工作,连续好长一段时间,秦城都不声不吭,一脸冷若冰霜,一看就知道,准是在生闷气。
顾清问他,“你不喜欢杜鹏?”
秦城嗯了一声。
“为什么?”
“直觉。”
顾清一直以为,只有女人才会用直觉这个词儿,原来男人也会。尤其是在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吃醋的时候,直觉简直是用来搪塞的完美借口。
她从来不怕男人太聪明,但是,男人的智商全用在这些地方,可不太好。
顾清说,“你是不是在吃醋?”
秦城像是被她戳到软肋,当即争辩:“我怎么可能吃醋,我连醋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话一出口,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色变了几变。
顾清大笑起来,“不知道醋字怎么写,我来教你。”
她拿出一支口红,在车前窗玻璃上横横竖竖地划,一个红色的大字出现在面前,“C-U-醋,秦城,这个字就是吃醋的醋。”
那个字,顾清一直没有擦掉,就那么进了林芝的市中心,引得路人投来无数敬仰的目光。
一辆车子顶“醋”而来,真的挺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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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出发的时间稍微晚了些,经过五六个小时的奔波,抵达林芝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将暮。
夕阳挂在半山腰,仿佛下一秒,就会坠下地平线。
秦城按照杜鹏描述的路线,找到他口中所说的如归客栈。旅社的门头不大,临街的部分,最宽不超过三米,在四周的商业建筑中,显得极为秀气。
进门之后,老板听说顾清是杜鹏的朋友,派一个服务生送他们去住的地方。
路过后院时,顾清看到一片淡紫色的花,随口道:“这花挺好看。”
服务生礼貌地回答,“这是格桑梅朵,在藏语中,格桑是‘美好时光’或者‘幸福’的意思,梅朵是‘花’的意思。老板栽了几株在院子里,讨个吉利。”
顾清本来走远了,听完服务生的话,又掉头回来,蹲下身子,将格桑花仔细端详一番。
格桑梅朵的茎叶十分纤细,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两毫米,花朵的直径却超过五公分。单独一株,看起来柔弱无比,一丛聚集在一起,给人的感觉,竟只剩下绝艳的美。
要是拿回上海,种到花盆里,在阳台摆上一排,一到花开的季节,视线中满满的,都是淡紫色的格桑花,那种感觉一定很好。
顾清问,“请问,格桑花的种子,哪里有卖?”
“老板每年都会收集一些种子,准备来年再种。这样吧,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跟老板讨一点儿送给你。”
面对热情的服务生,顾清心中只剩下感激,“太谢谢了!”
原地稍等片刻,服务生拿来一个小纸袋交给顾清,袋子里面除了种子,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种植方法。
老板想得真周到。
格桑梅朵,幸福之花,不知道将来跟她一起种花的人,是不是他。
想到这里,顾清看了一眼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