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羽翼的养成事项》半泊

2、逃离

　　意大利北部，奥尔维耶托。
　　宁静的城市，狭小的街道，湿漉漉的天气和路上为数不多的雨伞。
　　空气里充斥着泥土的腥味，夹杂着几丝寒意劈头盖脑的向路人砸过来。

　　一位个头不高的女人穿着黑色大风衣，脚踩马丁靴，从街头这头踱到那头，再踱回来。她像是一位等待情人的少女，却在行为上多了几分沉着冷静。黑色帽子盖住了脸上的表情，路上偶尔经过的私车司机停下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肉酱面……”
　　她喃喃自语。

　　不久女人便上了车，消失在了薄暮之中。雨一直下着，水汽氤氲了这座城市，像一声漫长的叹息。

　　“贝拉宝贝，这次的速度够快的啊。”
　　司机轻佻的话语对贝拉并没有任何挑逗，后排少女脱下帽子和大衣，黑发末梢沾上了水珠，她漫不经心甩甩头发，再拿黑色大伞的伞尖部分戳戳司机的后背。

　　“诺德停车。”

　　“现在可不行，你肚子不饿么，肉酱面在等着你呢。”司机狡黠的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拂去少女的雨伞，“呐呐今晚，绝对够你饱餐一顿的啦。”感觉后背轻松了不少，名叫诺德的男人一脚踩下油门，黑色轿车箭一样的驶向远方。

　　贝拉，切维尔家族的雇佣杀手，彼年16岁。

　　你如果问贝拉杀人是什么感觉，她会说她在完成一项任务，有钱拿，有假期。沉默是她的标志。如果你继续把一个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丢在她面前，再问她，杀人是什么感觉，贝拉会笑，黑曜石的眼睛里会流露出不同于平时的光芒，她说是游戏，是无聊生活的点缀。前进一步，如果你让贝拉流血了，再问她杀人是什么感觉，贝拉的身体里就会流露出一股痴狂的热情，此刻受伤便不足一提，她的目光将永远锁定在对手身上。她会回答，是变强大的不二途径，是自己渴求已久的欲望。

　　夜色笼罩街道，雨慢慢停了，月亮也清晰可见。贝拉用手晕开玻璃上的白雾，看见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他们穿过奥尔维耶托和锡耶纳，向弗洛伦萨的港口进发。

　　“诺德。”
　　“怎么了，小姑娘。心情不好可以向哥哥我倾诉啊，今天晚上的大肉饼得好好打起精神对待。”
　　“我要辞职。”

　　空气半晌陷入了沉默，贝拉可以想到前面人一瞬间凝滞下来的表情，他点燃一支烟，烟圈缓缓升腾蔓延，呛得后座的打开窗户，又因为行驶速度快，带动的风更是把那股烟味往她脸上喷。

　　“诺德你绝对会死的比我早。”
　　“啧啧，小姑娘随便下诅咒可不好。”

　　诺德.福西斯是组织里少有的可以和贝拉和平相处的人。作为雇佣杀手，心情不好打打杀杀的本是家常便饭，外加贝拉看上去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同行难免瞧不起她，这便是踩到了少女的绝对领域里——她不允许自己的尊严被别人践踏。诺德的存在对于她来讲无疑是人际关系的润滑剂，就像一个大哥哥保护自家妹妹一样。排除偶尔对她的性骚扰以外。她对于诺德并不了解，甚至相信诺德根本就不叫什么诺德，杀手的现实让她早就抛弃信任这等美好的精神，对她来讲，诺德不是自己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就足够了。

　　“小家伙活过今晚再说大话。”

　　两人上了最后一班渡轮向西西里进发。

　　贝拉想起今天刚好距离曾经做的第一起案子两年，也就是说，可以被叫做什么周年纪念日之类的，但她对此并没有太大的热衷。她被领到一间空房间后诺德就离开了，告诉她安心等待。贝拉专心致志的想着结束杀手任务后去哪里，英国，法国，果真，还是日本吧。这两年的日语有所进步，再也不是那个说连肉酱都不会说的笨蛋了。不过说起笨蛋，那帮连人都会认错的人才是吧，虽然贝拉承认自己是长着一张大众脸，但众人口中的委员长可不会承认吧。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摆到8点光景，撑着下巴换一个姿势以免自己睡着，意料之中的不靠谱的诺德，贝拉头痛的揉揉太阳穴然后开门自己寻找起来。

　　“这里。”瞥瞥门牌，确认无疑，诺德临走前说的，我在你隔壁的假话，通常都是我在你正对楼下左手边隔三个房间。习惯了这种拐弯抹角的密语，她准备踹门，意外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Xixi，你是脑残么，王子和你讲了那么多遍都听不懂，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不会有问题。”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确认个什么，要不要本王子用小刀帮你确认一下啊。”
　　“喂喂，贝尔够了啊。”
　　“闪开笨蛋斯库阿罗，本王子的心情现在很糟糕啊。”
　　“给我听好了，臭眼镜，你只要和今天晚上执行任务的人说趁着暗杀部队不在就好了，其余的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你不替你家小鬼担心啊，暗杀部队诶，Xixi，你想帮她收尸么。”

　　门外的贝拉轻手轻脚，心里却已经有一颗原子弹爆发了。她的嘴角滑起诡异的弧度，黑色的眸子里升腾起杀意。

　　暗杀部队啊。

　　今晚是彭格列九代目为继承人宣告的庆祝酒会，贝拉的身份是暗杀者，没错，就是解决聚光灯下慈祥老者的罪犯。说是罪犯，贝拉简单的理解成有钱拿就好，她更多希望的，则是遇上老头的暗杀部队，然后痛痛快快的为和切维尔家族的最后一笔单子浓墨重彩画一个句号。想到此处，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叫嚣着最后杀戮的到来。

　　九代目说完了什么之后，全场沸腾了。年高德劭的长者在门外顾问的帮助下缓缓离场休息，无疑是绝佳的机会。贝拉小心翼翼生怕把猎物吓跑，紧跟着老人，然后在自己房门前对门外顾问说了些什么就进屋了。贝拉安心等待。不久，一位长相凶戾的男人便推门而入。得知自己的时刻来临，少女从窗户外跳进来，却意外发现因死角问题没看见的靠在墙壁的某人。

　　“解决掉就好了，我的猎物，变成肉酱吧。”
　　惊讶马上变成了职业自信，更确切的说是兴奋。

　　“Xixi，和眼镜男说过多少遍了，还是不听话啊，这样的做法不是在挑衅王子我么。”

　　熟悉的音调和语癖，贝拉脑子一瞬间有点转不过来。如果这个男人是当时和诺德谈判的人，无疑是知道暗杀计划的，可是他又是作为保护九代目安全的暗杀部队的存在。两者不可调和的矛盾无疑把真相直指一处。

　　错愕的一瞬间少年早已发动进攻，他丢出小刀，丝毫没有半点怜悯之心。贝拉也不管这么多，余光瞥见被刮开流血的手臂，嘴角的微笑越咧越大。

　　「最喜欢了。最喜欢和强者咬杀了。」

　　双方似乎都很沉浸在彼此的战争中，以至于贝拉忘记了自己的任务，贝尔忘记了他完全可以叫外援快速解决掉面前把他珍爱小刀掰成两半的对手。贝拉越发兴奋，她看见贝尔的身上已被自己的近身攻击弄得伤痕累累，西服外套早已刮破，里面衬衫和血渍凝结在一起，叫人欲罢不能。下意识的舔舔嘴角，

　　再见啦，暗杀部队。

　　贝拉拉开炸弹拉环，往少年方向一丢，一阵爆破声似乎是乐曲的高潮，让人身心愉悦。沉浸在为自己演奏出美妙曲子的姑娘此刻像是被夺去灵魂的布娃娃，痴痴的笑着。直到接连而来的脚步声和护卫者的惊呼，她本觉得乐曲更加动听了，谁知烟雾里慢慢站起一个身影，颤颤巍巍的撑着墙壁不怀好意的看向贝拉。

　　“死期到了。”他说。

　　惊觉形势不妙的少女破窗而出，玻璃的残渣之中夹杂着贝尔送给自己的最后一份好礼，向身体袭来。她熟悉的疼痛环绕着她，月色里少女从高处跳下，感觉时间被凝注住了一般，一帧一帧的经过她，和碎玻璃一切。贝尔丢过来的小刀刺中了少女的肩膀，导致到落地瞬间重重砸在地面上。酥麻又刺激，她把少年的小刀拔出来，倒吸一口冷气，然后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狠狠把刀投向墙壁。狼狈的挤进门外一辆私家车，用用完子弹的手枪抵着司机的额头。

　　“港口，送我到港口。”

　　上路的贝拉脱掉多余的衣服处理伤口，紧抿嘴唇用手拔出碎玻璃，而对一些太小的残渣，暂时没有办法也就置之不理。司机先生倒是被后座连连的喘气惊吓，透过后视镜看见流了一身血的少女，更是加紧踩下油门自保。

　　贝拉知道这次自己是彻彻底底搞砸了任务，能不能完美退役还是个问题。她扯下衬衫将其撕成碎布条，给伤痕累累的肩膀包扎。熟练的动作看的司机瞠目结舌，少女光洁的肩膀血肉模糊，淡淡月光投进车窗，照的她反而像北欧神话里的女武神。处理完毕后贝拉把自己裹进西装外套里，半阖着眼眸，思索不得已的未来。

　　作为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屿，西西里无愧于天堂监狱的称号。想要坐渡轮回去恐怕要等到明天清晨，那时候自己估计已经蹲在复仇者监狱了，眼下想要找到适合自己躲藏一晚的地方似乎并不困难，偌大的西西里岛，或许自己可以去陶尔迷那边的山区。只是，少女无神的眸子紧盯着油表，司机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一下子挺直腰板，加速驶向港口地区。

　　知道多想无益的贝拉安全达到港口后用瑞士小刀解决完司机，躲进了货轮的底舱。巡绕一圈发现是枪械火炮，应该是私运到某个国家，也就是说不怎么好被搜查的肮脏生意。凭借小巧的身材，贝拉钻进了一个装的不是很满的箱子，仔细思考了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情。诺德早就知道彭格列暗杀部队的阴谋却依旧让自己傻傻前行，这分明是一个圈套。在为组织鞠躬尽瘁了两年之后，即便是自己不提出辞呈恐怕私下也会因为日益强大的自由和杀戮思想被抹杀。而今天，便是一个绝佳时机。虽然搞不清楚切维尔家族和暗杀部队之间的阴谋，但今天让贝拉充当杀手，简直就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划。若是成功则暗杀部队的计划达成，若是失败，尽管把责任推到组织眼中钉的贝拉身上，借刀杀人。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贝尔会说出想让贝拉在暗杀部队不在的时候行动，因为他们归根到底还是希望暗杀计划成功，不希望因为暗杀部队的强行介入而打乱计划。不过，他们就那么自信一定可以杀掉自己么。真是不爽啊。

　　贝拉觉得很累了，透了支的身体像是沉入深深的泥沼，眼睑不自觉的阖上。脑袋里回放着两年的点点滴滴，她终于在这条血腥的道路上明确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强大的荣耀。不想再听他人的命令，想要自由，想要随心随遇的和强者厮杀。

作者有话说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