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之上》夕风神

22、钟凌

　　韩老夫人一身典雅的碎花旗袍，在韩萦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园子。旁边有侍者递过来香槟，韩夫人优雅地拿起来，向众人高举酒杯。“感谢各位前来参加老身的生日会。请各位尽兴。”

　　周围的名流们齐齐说了声“祝老夫人寿比南山”，然后都举杯而饮。韩丞也应景地喝了一口，顺便把徐璟如的酒杯拿到自己手上，代他喝了。他可不想再让璟如喝醉。

　　一转头，却见钟凌的杯子已经空空如也。韩丞感叹一声，“哇，钟少爷，你酒量很好嘛。一口就没了？”

　　“不过是鸡尾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钟凌笑笑，随手又从走过的侍者那里拿了一杯来。

　　“你这样喝迟早要醉的。算了，不管你。”韩丞翻白眼。扭头看见不远处韩萦向他招手，旁边站着他威严的父亲，就不耐烦地皱起眉毛。不过毕竟是生他养他的人，而且他也还在韩智野的公司里打工；既然尚在屋檐下，这时还是低头一下为好。

　　“我过去一下。”韩丞向徐璟如说了声，向他们走过去。

　　韩丞离开自己的身边，让徐璟如的心陡然空了一下。他知道他不属于这里，所以如果旁边没有可以支撑他的人，他会害怕。就像小的时候，他被几个所谓的朋友骗去一间废弃的仓库；那时候他最害怕的，不是身边无止无尽的黑暗，而是被人背叛的感觉。

　　没有人支撑。没有人陪伴。

　　“你在想什么？”旁边突然又声音问他。

　　“咦？”他回过头去，正对上那个名叫“钟凌”的英俊男人的眼睛。“噢，没什么。”

　　钟凌低头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徐璟如总觉得他的笑容寂寞的有些恍惚。

　　“真像……你和他发呆时候的样子……”

　　“……谁？”

　　钟凌抬起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又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半晌，他幽幽地冒出来一句，“我的……哥哥。”

　　徐璟如愣了愣。他想起来刚才钟凌和韩丞的对话。钟凌一提起他的哥哥，完全就是一副厌不可耐得表情，那种表情，徐璟如很熟悉。可是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转神之间，钟凌又喝了一杯香槟。徐璟如看着他的喝酒速度，吓了一跳。“你真的会喝醉的。你已经喝了五杯了吧？”

　　钟凌无所谓的耸耸肩。旁边的人声喧闹起来，徐璟如听见有舞曲的声音在花园里流泻，有一些人携起手开始在一边跳舞。徐璟如看见韩丞的父亲从他身边走开，旁边一空，但是没几秒就又呼啦啦地圈起了一层女性。

　　钟凌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笑道，“真是，好像这本来就是一个为他举办的相亲宴吧。韩丞也到了这种年纪了呢。”

　　……是吗？徐璟如的心悄悄地收缩。

　　钟凌看看他，又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我看他已经心有所属了吧。”

　　徐璟如的耳根不由自主地燃烧了起来。

　　钟凌好笑地看着他。“嗯。”他看看周围，好像有几个女人正在向他走过来，就和徐璟如说道，“这里太吵了，我们去安静一点的地方好不好。”

　　虽然是问句，却用了陈述的语气。徐璟如觉得他和韩丞一样颇为任性。这是贵公子的通病吗？不过还没有开口说好还是不好，钟凌已经抬脚走进混乱的人群。徐璟如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走到一片开满茶花的花树中间，钟凌确认了一下那几个女人失去他这个目标之后松了口气。女人最麻烦了。虽然他以前曾经很喜欢和她们玩追逐战。但是……独独那个人，他玩不起。

　　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不是玩玩的。或许最开始的时候自己确实很恨他，因为他夺走了他的父亲。可是在他终于发现他对他的感情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已经太晚了……吗？

　　钟凌连喝几口酒，液体在他的喉咙里流窜，流进胃里面，火辣辣的疼。他记得他曾经劝他不要喝那么多的酒。自己对他那么不好，他为什么还是只是一味的温柔？还是，自己在他的眼里，其实和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他对别人，也是一样的温柔啊。

　　徐璟如看着旁边的男人不停地喝酒，有些手足无措。要劝劝他吗？可是刚才已经说过了……而且再怎么说和他也不熟，这样管他会不会不太好……果然上流社会的人都有些奇怪……（啊，当然除了韩丞——小璟如心中所想///////）。

　　钟凌再拿过两杯酒，一手一杯，态度分外豪爽。徐璟如终于决定出声劝阻——毕竟他拿的两杯都是马丁尼……虽然他是不太懂，不过那是烈酒吧TAT？而且这样看下来，他最起码喝了不下十几杯了……他真的是普通人吗……

　　“那个，钟先生，你不要再喝了吧？”

　　钟凌看向他。那一瞬间徐璟如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因为从他的眼睛里射出来一种分外强烈的光。说不清楚是什么。可是却，深沉得让人头痛。

　　“钟先生？”钟凌嗤笑，“你怎么改口了。为什么不叫我‘少爷’？恩？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不用叫我少爷了？”

　　……啊咧？徐璟如思维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钟先生，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哈哈，你是想要这样吧。我不再认你，你就可以离开了，是吗？你以为有这么容易吗？就算你不是我的哥哥，我们也有关系！有关系！没有人比我们关系更深！”

　　钟凌打了个趄趔，摇摇晃晃地走近徐璟如，一把抓住徐璟如的肩膀。他的手是那样用力，手指甚至好像深深地嵌进了徐璟如的皮肤之中。徐璟如吃痛，倒吸一口冷气，“钟先生，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一喝醉就会睡着了吧？你就可以悄悄地从我身边溜走了？你已经溜了一次，你以为我会再让你从我的眼皮底下走掉吗？告诉你，别妄想了！你是我的！一辈子，一辈子都是我的！我的！”

　　徐璟如忽然从心底涌起来对这个男人的一股深深的同情。即使是再强势的男人，在失去了所爱之后也会发疯的吧？虽然这个爱有点扭曲=。= 而且为什么他也是同性恋……还□□……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前卫了……

　　徐璟如尚自在胡思乱想，眼前的那个男人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开来。徐璟如一僵，以为自己看错了也听错了，可是钟凌的脸真实地在眼前晃来晃去，想假装没发生也很难。

　　没想到人发起酒疯来这么可怕……明明在没喝醉的时候看上去又沉稳又精明……

　　钟凌一边哭，嘴里一边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不要离开我……”他说，“不要离开我……哥，我爱你……好爱好爱你……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旁边已经有人在向他们看过来了。徐璟如满脸黑线，不知道该怎么躲避那些人的指指点点。幸好韩丞听到响动也跑了过来，在看到钟凌的哭相时倒抽了口气。

　　“天呐。这可太夸张了。”

　　向他和钟凌一起玩到六岁，那个时候这个人已经充分显示了他的腹黑个性，最热衷的事业是捉弄人，当然也会因为讨打而被大孩子追；可是不管身上挨了多少拳头，却一次都没有哭过。

　　这一回……是哈雷彗星终于要撞地球了吗？

　　韩丞低声叹着走上前，一把接过钟凌向下呈瘫软趋势的身子。徐璟如陪着他们一起走出花园，一路上不停有人表示关心，韩丞只好一路不断地解释，“他喝醉了……嗯是的，可能最近压力比较大……”

　　开玩笑！他干吗帮这个家伙整理后事！……不过算了，反正是钟凌出丑……

　　而此时此刻的钟凌，陷身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在他睡过去的一刹那，他仿佛看见了那个人微笑着的脸。他的语气安稳而宁静，他在说，少爷，我回来了。

　　我不会再离开了。

　　恩，那就好。钟凌想。那就好。哥……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