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江笑

1、结怨

　　“这位妇人，杨柳山庄已不是你家，你回来做什么？”杨柳山庄传来低沉悦耳的男声，隐隐含着一丝不耐烦。
　　“混帐小子，你没听说过娘家这个词么？我回娘家有什么不对。”清亮高昂的女生斥责。
　　“娘都死了二十年了。”男声闲闲的点出，一点都没有娘死的悲伤。
　　“娘死了又怎样，祠堂还供着娘的长生牌位，娘就是还在这里。你个混帐小子，对娘这么不敬。”咚的一声，然后一声低沉的闷哼，似乎有人挨了打。小小的抽气声传出：“叔叔痛痛，越儿给你呼呼。”
　　“走开！”低沉的男声不悦，推开上前给他呼呼的小男孩。不看小男孩快哭出来的凄苦脸色。
　　“呜呜，阿娘，叔叔不喜欢越儿！”控诉，这个黑脸叔叔好可怕。
　　“越儿乖，阿娘骂他。”柳清语上前给了柳清风一个爆栗子，“混帐，再让我看到你欺负越儿，要你好看！”
　　“我真不明白，欧阳怎么会要娶你这么个泼辣女人。”柳清风瞪一眼哄着欧阳越的女人。
　　“那是因为他有眼光！”拽了。
　　“哼。”不以为然。“说吧，这回大老远的来这里，又有什么事情，不会是被欧阳给休了吧？”有丝幸灾乐祸。
　　“狗嘴吐不出象牙。我们欧阳爱我爱的很，怎么可能休了我。你记不记得山庄隔壁有一家明月学堂？”柳清语问道。
　　“明月学堂？唔，原来隔壁真的有家学堂，怪不得那么吵，什么时候让他们挪个窝，少了小鬼，会清净许多的。”低沉的男声中可以听出一些图谋不轨的意图，嘴边勾起的笑不怀好意。咚一声，纤纤玉指又敲上了柳清风的脑袋。
　　“小子，不要讨打，我警告你，不准动明月学堂，因为你的宝贝乖侄子就要到那里上学。这段期间，你给我好好照顾越儿。”双手叉腰，有些像母夜叉。柳清风扒扒头，抱怨。想他一庄之主，偏偏在这个姐姐面前没有办法。谁让娘死的早，从小就是这个姐姐照顾长大的。
　　“你不会是说，这个小鬼在那个破学堂上学期间，都要住在这里吧！”他可不想跟一个小鬼一起住，吵！
　　“当然了，你给我好好照顾越儿，如果他以后跟我哭诉，我扒了你的皮！”恶姐姐恶狠狠的警告。
　　“我这里江湖人多，你不怕？”柳清风摸摸鼻子，看着在母亲后面偷偷看他的小鬼，鼻子哼出一口气。该死的，最讨厌小鬼头！
　　“你三年前不是立了规矩，我有什么好怕的。”姐姐拽拽的看着柳清风，这回，是吃定他了。

　　第一章结怨
　　杨柳山庄
　　“叔叔叔叔，我跟你说一件事哦。”饭桌上，小鬼头一脸兴奋的看着面无表情吃着饭的柳清风，不顾他的冷眼。“今天我问师父……”
　　“师父？”柳清风难得应了一句，这个小鬼什么时候拜了什么劳什子的师父？
　　“哦，就是学堂里教书的师父啦，我问师父，什么是江湖，江湖在哪里？”小鬼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柳清风，很期待柳清风能顺着问一句，结果柳清风只顾着自己吃饭，一点都没有要往下问的样子。小鬼头只好自己往下说道：“结果师父说，出了明月学堂，走过一条街，看到灰墙黑顶的高墙，翻过了那个高墙就是江湖了。我跟苏小非都很好奇，偷偷跑出学堂去闯荡江湖，发现那个好像是我们庄的墙哎，翻过了那座墙，不就是我们山庄吗？”这个时候，柳清风终于抬起眼看着他，于是欧阳越越发高兴的说道：“叔叔叔叔，我们山庄就是江湖吗？”
　　“不是。”柳清风毫不犹豫的否定，却见欧阳开始吃起饭，一边碎碎念，“原来我们庄就是江湖，我听师父说，江湖就是杀人放火也不用负责的地方，哎，我晚上要去闯荡江湖哎，烧哪里好呢，厨房不能烧，要吃饭，祠堂不能烧，阿娘说那里住着阿娘的阿娘，我的房子不能烧，那里我要住，叔叔的房子……唔，烧叔叔的房子……”抬眼偷偷看柳清风，发现他一脸铁青……“咦，叔叔你要嗯嗯啊，快去吧，阿娘说憋着不好……”

　　明月学堂
　　“师父师父，昨日，我们庄里来了两个很恐怖的人哦！”欧阳越张牙舞爪，企图表现很恐怖很恐怖的样子，一边看着坐在桌边就着紫砂壶喝茶的年轻男子
　　“哦，怎么样的恐怖法？”年轻男子啜了一口茶，问眼前的小鬼头，这个小鬼很有趣，好奇心很强，很喜欢找人说话，一点都不怕生。
　　“师父就是师父，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叔叔都不会接着往下问，很迟钝的。”小鬼撇撇嘴抱怨。年轻男子嘴边溢出笑容，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孩，连迟钝都知道了。
　　“是吗？”
　　“是啊。那两个人啊，眼睛大的跟我家门口的两尊石狮子一样，额头上画着红红的像火一样的图案，嘴唇厚厚的黑黑的，好恶心，一个头发卷卷的，一个头发直直的。”小鬼很努力的回想……
　　“是不是头发卷卷的穿着黑色的衣服，手里握着两个大铜锤，头发直直的那个穿白色的衣服，然后手里握着两个方戟。”年轻男子好心补充。
　　“是啊，是啊，师父你怎么会知道，你也在我们庄里吗，我怎么没有看见师父？”小鬼头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因为师父就是师父啊，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情。”年轻男子随意带过，忽略小鬼越加困惑然后立刻霍然开朗的神情，“原来师父就是什么事情都知道的人啊，我知道了！！”小鬼很高兴的宣布自己的发现。明笑君脸上温柔的笑意，一点都不觉的刚才的话有些打发小孩子的不良意图……
　　“那两个人要找叔叔比武，叔叔原本不肯，可是，那两个人好烦的，最后叔叔两脚就把他们踢昏过去了，叔叔好厉害的。”小鬼头一脸崇拜。
　　“嗯，你叔叔很厉害。”年轻男子点点头，同意。
　　“后来那两个人走得时候，叔叔说了一句话。”抬头看着明笑君。明笑君对上小鬼头期待的眼神，立刻会意的往下问：“说了什么话？”
　　“你们出中原的时候要小心。”

　　杨柳山庄
　　“叔叔叔叔，昨天那句话我明白了。” 饭桌上，小鬼头一脸得意的看着面无表情吃着饭的柳清风，看见柳清风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吃起饭。小小的眼睛闪过一点无奈，哎，叔叔永远比不上师父啊。算了，叔叔笨。
　　“就是你说：你们出中原的时候要小心这句话！”欧阳越好心的解释，一边模仿柳清风有些不怀好意的语气。
　　柳清风瞪他一眼，继续吃饭。
　　“我知道，叔叔三年前得到英雄剑的时候提了一个要求，”刚说完，就看见柳清风立刻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盯着他，欧阳越一脸得意，终于引起了笨叔叔的注意，于是慢慢的说道，“叔叔说，在今后五年间，不准江湖人上门挑衅，若有违，视为武林公敌，凡武林人士，见到其人，见一次，打一次。”看着柳清风越来越惊讶的脸色，欧阳越越发得意。“那个黑白双杀是西域之人，不知道叔叔立的规矩，所以，叔叔才提醒他们出中原的时候小心是不是？”
　　柳清风漆黑的眼深不见底，连黑白双杀他都知道了？
　　“是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学堂里的师父啊，我们师父可是无事不通，无事不晓哦。叔叔你笨多了。”看了眼颜色又变青的叔叔，“哎呀叔叔，你又要嗯嗯啊，这个习惯不好，饭还没有吃完就……快去吧，不要憋着……”看他多懂事！

　　明月学堂
　　“师父，你每天都喝茶，茶很好喝吗？”小小的脸大大的眼盯着明笑君的紫砂壶，欧阳越的脸出现在明笑君眼前。
　　“嗯，很好喝！”明笑君看着自己的紫砂壶，茶啊……
　　“能不能给我喝一口。”小小的脸满是期待。
　　“越儿的庄里没有茶吗？”明笑君问，言下之意就是不给喝。
　　“有啊，不过叔叔都很少喝，”小脑袋偏着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有客人的时候喝。”
　　“那是你叔叔喝的时候没有让你看见。”明笑君解释，避开伸过来偷茶壶的小手。
　　“可是，我觉得叔叔喝的茶没有师父的香哎，而且师父身上也是香香的，叔叔一点都不香。”小鬼头抱怨，眼睛死死的盯着明笑君的茶壶，小手又偷偷的伸过去，却被避开，小嘴暗暗叹了口气，师父就是师父，他想做什么师父都知道。
　　“是吗？”明笑君无奈的笑，他身上一股酒味，这个小鬼说很香，可见，这个小鬼的酒途不可限量。
　　“嗯！”小脑袋拼命的点了点，“明天我叫管家也准备一个茶壶，我也要学师父喝茶，这样，我就能跟师父一样厉害了，什么都知道！”小脑袋使劲的点，一边崇拜的看着明笑君，后者温柔的笑，这个小鬼，真是……

　　杨柳山庄
　　“柳叔，你帮我去找个茶壶，泡上一壶茶。”小小的脑袋离开饭碗，看向在一旁伺候吃饭的管家柳叔。
　　柳清风抬头看一眼欧阳越，奇怪这回这个小鬼怎么不缠着他说话。
　　“啊？！小少爷，茶给谁喝？”管家柳叔没想到小少爷会对自己说话，有点惊讶。平常都是缠上少爷，把少爷气的脸色发青，让他暗地里愉快一把，这回怎么换成他？
　　“我！”小脑袋得意的宣布。
　　“小少爷？可是，少爷还小，喝茶……”柳叔有些为难，小小的年纪喝茶会不会不好？
　　“我要变得跟师父一样厉害，师父每天都喝茶，所以，我也要喝，柳叔你给我准备好，我明天要带去学堂!”小鬼宣布，眼中闪过坚定的决心。
　　“那……那好吧，可是，小少爷，你要喝什么茶？”管家柳叔问道。
　　“什么茶啊？跟这个一样好闻的茶！”欧阳越指指柳清风身边的白色瓶子。对，师父茶壶里的茶的味道就是这样的，香香的，很好闻。
　　柳叔一脸震惊的看着柳清风身边的白色瓶子，里面装得可是酒啊，十八年的陈年女儿红。“这是酒！”柳清风面无表情的提醒。
　　“不对，是茶啦，师父身上就是这个味啦……”小鬼很坚定，决不妥协。
　　“你相信你师父还是相信我？”柳清风冷冷的看向小鬼。
　　“当然是师父啊。”毫不犹豫的指出，柳清风的脸色立刻描上青线。该死的小鬼头！

　　明月学堂
　　“师父师父，苏小非怎么跟那个人走了！”小小的脑袋四处晃了一下，发现苏小非上了一辆马车。
　　“是啊！”明笑君点头，“苏小非家里有事情，请假回家了。”
　　“是吗，师父，如果我家里也有事情，我可以请假回家吗？”小脑袋问道。
　　“越儿家里也有事情吗？”明笑君笑问。
　　“没有啊，我是说如果！”小小的声音强调。
　　“这样啊……”明笑君笑，这个小脑袋还真是装了很多东西，“当然了，越儿如果想要请假，师父也会准的。”
　　“哦。可是，苏小非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呢？”小脑袋接着问道。
　　“苏小非的姥姥过世了，苏小非才要回家。”明笑君解释。
　　“这样啊，那我的姥姥如果过世了，可不可以请假？”
　　“越儿的姥姥很早就过世了。”明笑君指出。
　　“是啊，阿娘说，姥姥在越儿还没有出声的时候就过世了，那么，越儿现在请假可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
　　“那如果现在叔叔过世，越儿可不可以请假？”小小的假设一下，师父说过，假设是做不得数的，叔叔，对不起哦。
　　“可以。”明笑君说道。

　　杨柳山庄
　　“叔叔叔叔，今天苏小非回家了。”小身子往前凑了凑，没有得到柳清风的回应。有些丧气。
　　“今天有个人来接苏小非，师父立刻让苏小非走了，我问师父苏小非怎么可以回家，师父说苏小非的姥姥过世了。师父真的很厉害哎，人家都没有说苏小非的姥姥过世，师父就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别人什么都没说你师父就知道了。”搞不好来接那个苏什么的人早就告诉了那个师父老头。
　　小鬼一脸震惊的看着柳清风，哇噻，这是叔叔第一次问他问题哎，好兴奋！“因为今天早上去上学的时候，苏小非的家人还没有来，师父就让苏小非准备好东西，说苏小非的家人今天会来接他的。后来，真的有人来接苏小非哎，老师什么都没有问，就让那个人把苏小非接走了。”小鬼一脸崇拜。
　　“你师父就不怕那个人是骗子，把那个苏什么骗走？”怎么会有这个的师父。
　　“才不会呢，师父很厉害的，别人才骗不了他。”一脸笃定。“师父说，苏小非去奔丧，所以可以请假，我就问如果叔叔死了，我要奔丧的话，可不可以请假，师父说他也会准假的。”
　　柳清风的脸又一次变黑了，这个比喻……该死的。管家柳叔憋着不笑出来，这个明月学堂的师父太好玩了。

　　明月学堂
　　“小游姐姐小游姐姐，那个脸上花花，像个大花猫一样的人是谁啊？”小脑袋靠近丫头小游，问正在洗衣服的小游。
　　“那个啊，是刘媒婆，来给少爷提亲的。”小游眼光扫过桂树下少爷和刘媒婆，笑着解释，早就见识过这个好奇宝宝的功力了，不过这个小孩子皮肤白净，眼神纯亮，很是讨喜，所以，被他缠上一点都不讨厌。
　　“提亲，师父要成亲了吗？”小脑袋一脸迷惑。
　　“当然了，少爷也快十七了，是可以准备成亲了。老爷死的早，要不然，这些事情老爷都会打点好的。”小游笑着说，想起已经死去的老爷，命苦的少爷，有些鼻子发酸。
　　“十七就可以成亲了哦，我叔叔都二十五了，是不是没有人要了？”鼻子眉头皱在一起，替柳清风担心起来，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总是听阿娘说要给叔叔找个好一点的夫人，可是，为什么到现在叔叔还没有成亲呢？
　　“当然不是啊，你叔叔还没成亲是因为还没有喜欢的姑娘吧。少爷因为是一个人，所以，早点成亲找个人照顾他也是好的，可是，少爷……哎……”说道一半，小游无奈的叹了口气。
　　“少爷……哎……是什么意思？”小鬼很有求知精神的问道。
　　小游温柔的看看一脸迷惑的欧阳越，说道：“越儿如果有心，就对师父好一点，你师父他身体不好，越儿要听师父的话，等越儿长大了，要好好的照顾师父知道吗？”
　　欧阳越还是一脸迷惑，不过，看着小游许久，还是很开心的保证道：“我一定会对师父好的。”
　　小游点点头，看向不远处同媒婆说话的少爷，看媒婆一脸无奈的离去。

　　杨柳山庄
　　“叔叔叔叔，今天，有一个穿的很花很花，比大公鸡还花，嘴巴红红的像大妖怪的人，身子肥肥的婆婆到明月学堂来哦。”在培养感情的饭桌上，欧阳越一如既往的扯开话题，打破沉默。
　　“她这样的人也去上学？”柳清风难得的回了一句，今天解决了黄河四哭鬼的事情，心情不错。
　　“才不是呢，小游姐姐说，她是去提亲的。”
　　“提亲？你师父的女儿？谁是小游”柳清风难得会问小鬼头这么多问题。
　　“才不是呢！”小小的嘴嘟起，鄙夷的目光看着柳清风，“叔叔你好笨哪，是给师父，师父啦！”
　　“你师父？”柳清风愣了一下，都老头了，谁会去提亲？
　　“对拉，师父差不多可以成亲了。”想起小游姐姐说过的话。
　　“所以我问你谁是小游，还有，你师父多大了？
　　“小游姐姐是师父的丫头啊，叔叔真笨，连这个都不知道。师父比叔叔还年轻哦，小游姐姐说，师父今年十七岁，我都七岁了，师父好小哦。”小脑袋甩了甩，叔叔笨。
　　柳清风难掩惊讶，“你师父……这么年轻？”他一直以为是个小老头，所以，过往的种种，他懒得跟一个老头计较。可是……
　　“当然了，师父很年轻，身子很软，很香的。”小鬼强调。
　　“很软，很香？”柳清风皱眉，又不是女人。“你抱过？”
　　“才不是。师父身体很不好的，有一次我不小心撞到师父，师父身子很软很香呢，跟叔叔的身子一点都不一样。”两只小眼瞄了瞄柳清风的身子。好啦，叔叔的身子硬邦邦的，师父的身子软软的香香的，有点像娘亲，跟叔叔完全不一样。
　　柳清风盯着欧阳越小小的脸，脑中闪过一些模糊的影像：他师父很年轻，十七岁，身体不好，嗜酒如命，身子很软很香，是个男人没有错；他说杨柳山庄是个江湖，说江湖里的人杀人放火也不用负责；他知道黑白双杀，记得自己在三年前得到英雄剑后立下的规矩；他一早就知道苏家姥姥死的事情，而他，也是在第三天听到柳叔讲起，才知道的；他说如果他柳清风死了，会同意欧阳越这个小鬼的假……他不过是一个学堂的夫子，知道的却不少，最最该死的事情是，自从欧阳越这个小鬼上了那个鬼学堂之后，频频将他气的吐血，所以，这个梁子结得有点大。
　　是的，这个梁子结大了。既然是个年轻得小伙子，不要怪他要生气了。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