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重量》豆腐娘

1、Chapter 01

　　记忆，看不见，摸不着，尝不出味道，听不到声音，称不出重量。

　　它真的存在吗？

　　即便它存在，又有何用？

　　如果无用，即便丢弃，是不是也无所谓……

　　温遥醒的瞬间，全身酸疼难耐，耳边有暴雨击打窗户的声响，左手小拇指比平常更加疼痛。

　　“嘶。”撑着床面半起身，比睁眼更快的，是扑鼻而至的消毒水味。

　　尝试几次才睁开酸痛沉重的眼皮，好不容易天旋地转的世界定格不动，忍着反胃的呕吐晕眩感，入目的景象让温遥不由一愣。

　　不是他昨晚入睡的大学宿舍。

　　比宿舍大一倍的房间，干净的鲜有人气。偌大空间内一张床、一个储物柜，和他衣服配套的蓝白条纹窗帘，一个靠墙边的弹簧床，再无其它。

　　“咳咳”。胸闷的厉害，左手小拇指沉重的束缚是石膏，遍体的不适隐痛大多是淤青。

　　冷静的检查完自身，温遥慢而稳的下床，走到窗户边，用手抹掉玻璃面上的水雾，以求将他在意的看的更清楚。

　　“果然是枫树。”母校A大的枫树林全市闻名，昨天他才从夹道的鲜红枫树林中走过，今天却看到绿叶满枝还开花！

　　温遥深知世界不以任何人意志为转移，冷静结合常识得出……“现在不是10月，是4月。”

　　6个月差距……

　　病房的门被人猛地推开，温遥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谁奔来从背后拦腰抱住，年轻的女声嚎泣。“小舅舅。”

　　他就一个外甥女，今年13岁。

　　可现在后背感受到的波涛汹涌，绝对不是豆芽菜能有的，听声音，应该和他差不多年纪。

　　温遥尴尬的握住对方手腕，想拉开，回头，和死不松手姑娘的泪汪汪的大眼对上。

　　可疑的停顿三秒后。“……岚岚。”

　　“小舅舅！嗷嗷呜呜……吓死我了……呜呜……我还以为你再也……呜呜再也醒不过来，嗝。”

　　“不要急，我在，慢慢说。”为外甥女拍背顺气，耐心的听林岚岚毫无逻辑、翻来覆去的关怀、担忧、害怕。

　　直到林岚岚发泄完毕，情绪稍平稳。

　　温遥心中隐约有个模糊的概念，不动声色开口。“岚岚，我睡了多久？”

　　真昏迷不醒2、3个月以上的人，是不可能醒后能立即恢复行动能力。更何况他的身体还有富余的脂肪和肌肉。

　　“刚好一周，7天，今天是4月15号。”说着说着，在绝对的放松后，被林岚岚压在深处，恐怕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真正空恐惧和害怕终于爆发而出。

　　“呜呜呜……医生说继续观察……呜呜……还说小舅舅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爱怜的将外甥女抱在怀中，任由眼泪无数遍湿润胸口，温遥柔声引导林岚岚。

　　全部发泄出来吧，小舅舅都在。

　　在安慰林岚岚之余，余裕精力继续分析。“我是4月8号出事入医院，磕碰过脑部，伤势以刮擦为主。根据我的安全意识和行为习惯，不小心跌落、从楼梯滚落的概率，比防不胜防的车祸小。如果真是车祸，这点伤真是万幸！”

　　“这段时间我看见车就怕，就恨！眼睁睁看见小舅舅你被撞，我……呜呜呜……还好没事。”

　　果然如此。

　　“是的。”温遥坚定重复。“你瞧，我没事。”

　　大姑娘不能跟小时候同样对待，用温热的额头代替嘴唇触碰林岚岚额头安慰，依然以哄孩子的口吻宠溺道。“谢谢岚岚这段时间的照顾，岚岚真棒，照顾的好好。”

　　“小舅舅，我不是小孩子了。”林岚岚捂着额头，脸红扑扑的，不好意思的羞涩笑。

　　“不管你多大，都是我的外甥女。”温遥习惯性的摸摸外甥女的大脑门，有了刘海，手感果然没有扎羊角辫时舒服。“我出事，岚岚也没通知家里。就你一个人照顾我，真的辛苦你了。”

　　“小舅舅，你怎么知道我没告诉家里？”林岚岚惊讶。

　　“如果告诉家里，我醒来时不会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而照顾我的人，怎么排也轮不到最小的你。”轻点外甥女鼻尖，温遥理所当然的回答。

　　“错。”林岚岚骄傲的仰头。

　　“哦？”

　　“我是没告诉家里。但是不止我一个人在照顾小舅舅。”

　　“还有谁？”

　　病房的人再次被推开，温遥闻声正想转头，怀里的林岚岚已兴奋的跳下床。“说曹操，曹操就到！商祺哥！快看，小舅舅醒了。”

　　岚岚说谁？

　　商、祺？

　　没错，是商祺！

　　全无往日的冷静，温遥猛的回头。

　　情绪激动、起身动作太快，现在的身体状况承受不起。还没站起，眼前晕眩、发黑，身体无力支撑，万幸在倒下前被人撑扶。

　　抬头，商祺的面容就在眼前。

　　温遥不再挣扎，安静的盯住商祺。

　　看商祺扶他回床。

　　看商祺将枕头垫在他身后以便舒服的座靠着。

　　至始至终，温遥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直到打从心底确认眼前的人不只是幻影。

　　深吸一口气，温遥握住商祺忙碌的手，深吸一口气，眼圈烫的心口疼。“商祺。”

　　对于温遥任何细微的变化，商祺都不错过。“你疼的眼睛都红了，哪里伤口疼？我去叫医生，岚岚你留下照顾……”

　　跟记忆里的声音似曾相识，也有显著区别，温遥低头笑。“我没事。商祺，你坐。”

　　“真没事？”

　　“真的，我很好，再好不过。”

　　交握的手太紧，温遥手心热度让商祺心中沉重的块垒瞬间融化。仍然有所担心，但总算能松口气。

　　商祺坐床头，林岚岚坐在床尾。

　　“小舅舅钱包在，但我不知道银行密码，是商祺哥赶来垫付的前期费用。”

　　“既然是你，我也不矫情道谢了。”接过林岚岚递来的钱包，温遥毫不见外。

　　“本该如此。”商祺习以为常。

　　“商祺哥，过会我们去隆泰粥铺吃，再给小舅舅带饭。”

　　“好的。”

　　“商祺哥请客。”林岚岚卖萌撒娇。

　　“知道啦。”商祺用指节笑弹林岚岚额头。

　　“商祺哥和小舅舅总爱碰我额头，刘海造型都坏掉了啦。”

　　“刘海难看。没刘海好看。”

　　“商祺哥，你和小舅舅根本就没有审美细胞！”

　　笑看记忆中本该素不相识的好友和外甥女熟稔互动，温遥打开林岚岚刚刚给他的皮夹。

　　完全陌生的男性皮夹，精致花哨的韩版设计，丝毫不符合他的极简审美。

　　三张毫无印象的银行卡，没有他那张印有大学母校校门的学费卡，也没有他最常用的土气大农行生活费卡。

　　一张他从未见过的本地卡，名曰“市民卡”。

　　还有一张他原计划明年暑假去考取的驾驶证。初次取证日期……

　　“2009年07月15日。”温遥在心中默念。“实际按计划执行。”

　　钱包里唯一熟悉身份证，模样有变，翻到背面，2014年6月发证，身份证地址没变。

　　“我的身份证确实2014年8月要过期。”但过期在他记忆里还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现在还无需提上日程。“而现在是枫树开花的4月天……”

　　“岚岚，大二下半学期的课程多吗？”捏着身份证，温遥状若不经意的问。

　　“还好，公共课比前几个学期少，但专业课越来越难，作业越来越重，反而比大一时还辛苦。”林岚岚叫苦不迭。

　　“还好！还好是距离2014年最接近的2015年。”温遥松了口气，在心中飞速计算。“现在是2015年4月。”

　　穿越、失忆、梦中梦、被外星人做实验……

　　各种脑洞中概率最大的是……

　　对于自己目前所处的状况，温遥已有结论。

　　既有结论，这件事就先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商祺。”

　　“嗯？”

　　温遥仔细的端详眼前稚气不再的成熟面庞，伸手紧紧抱住，真正上演他和商祺的重逢。“好久不见，我很想念你。”

　　在林岚岚诡异的“奸笑”声中，商祺反手抱住温遥。“我不想你。每天都在看你的脸，都看烦了，天天就想你快醒，醒后滚出我的视线。”

　　“距离2004年10月15日，我在车站送你走后，截止到昨天——2008年10月06日——我已经4年没见过你。虽然大学来到这所你最喜欢的城市，但茫茫人海中，我也不敢保证，不敢保证真的有那么一天，能够和你在路边擦肩而过。”

　　“我的好朋友，这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想你过得好吗？开心吗？快乐吗？是不是不再需要……”看了眼林岚岚，温遥将额头抵住商祺的。“不再需要我们间的承诺？如果你现在不需要了，我会有点点失落，但更多的是为你高兴。”

　　“商祺，我幻想过无数回与你重逢时的场景，有一句话，是我与你重逢时必须跟你重申的。商祺，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永远不变。”

　　“小舅舅，昨天……2008年10月……”林岚岚弱弱的出声，她对小舅舅的话理解不能。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是2015年04月15日。但我记得昨天是2008年10月06日。”

　　伸手捏了捏发愣中外甥女不再肉嘟嘟的脸颊，一手搂住身旁僵硬的商祺，温遥左看看，右看看，很满意此刻他身旁的两人，笑容灿烂。“没办法。谁叫我……”

　　“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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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青梅竹马，不是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