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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连环 ...

  •   傅清想的不是推迟,能取消这婚事才是最好呢。

      跟惠妃娘娘交手一回合便险些掉了一层皮,待日后真嫁给六皇子,天天跟这惠妃娘娘处在一起,估摸着她没几日便该英年早逝了。这辈子傅清什么都不爱,唯独分外爱惜自己这条小命。

      想归想,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李昀启也不应她,只是张臂揽着傅清,他的手臂微微有些发抖,好一会儿才道,“西境那边,出事儿了。”

      “西境?怎么可能?”

      傅清上辈子是病入膏肓不假,但并非耳聋眼瞎,她明明记得西境的战事还有一年多才打起来啊。

      “方才兵部那边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奏报,大绥二十万主力偷袭我大周西境一带,连破六城,嘉峪关已破,如今已到了陇西……”

      傅维守的正是陇西郡,傅清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我哥哥呢?我哥哥怎样了?”

      “诸多细节军报上不曾提及,只说还在拼死守城……”

      傅清身形不稳,若不是人还被李昀启圈着,她怕是要整个人栽倒在地上,泪水却再也止不住,如连成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啦往下落。

      那个可怕的梦境里只剩下哥哥还疼爱她,她斟酌许久分析的西境形势,怕是还未送到,战事便兴起了。明明是在皇宫内院,傅清却股顾不得这劳什子的名节,只顺着自己的心意嚎啕大哭,仿佛是要把连日里来的委屈统统哭出来一般,若是可以选,她宁肯那时直接病死算了,也好过这样浑浑噩噩,无亲无故地活着。

      李昀启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傅清,这样歇斯底里的傅清,她一直便是那样清冷,喜怒不形于色,就连上辈子他负她,说出那些狠绝话的时候,她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好,再无他话。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无力道:“阿纯,你莫急,情况未必就是你想得那样糟……”

      还能怎样糟呢,傅维麾下恐怕连三万将士都不曾有吧。怎么敌得过人家二十万大军。便是史书上再多以少胜多的例子,也不曾见过这般………

      傅清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傅府,最后的印象便是自己哭得晕厥过去,再醒来便在自己的闺房里了吗。明明只是过了几个时辰,她却觉得整个人都垮了……

      “阿纯,你可要慢点,小心摔着……”

      “阿纯,为兄就要走了。若是有人欺负你,尽管写信给我,等为兄回来,好好收拾她们。”

      从牙牙学语时他教她走路,轻轻地搀扶着她,再到临别时他不放心,几番回头的嘱托,每一个画面都如此清晰,一夜无眠,傅清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眼泪,待到天快亮的时候,她一人收拾了些细软,便迈出了傅家大门。

      无论如何,有些事,她该要努力争取一番的。

      “清清,你疯了吗,去陇西做什么?”

      赵岚英怎么也没想到,傅清一大早来到她家,竟是怂恿她一道去陇西的。

      陇西是什么地方,那里穷山恶水,地势险恶,她上次一个人去差点迷了路死在那里,何况是傅清这样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会受得了那种鬼地方。

      “要说着急谁不着急啊,清清,我二哥也在那,前线的将士都在拿命搏,谁不着急呢?只是我们两个人去陇西能改变什么?等我们赶到那里去,都快过去半个月了,恐怕战事早已结束,一切都晚了。”

      傅清又何尝不知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但是她真的没办法做到在京城安逸地坐着,哪怕她赶到的时候战事已然结束,哪怕她看到的还是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幕。总归是她尽力了。

      “岚英,我只问你肯不肯带我一道出城。”

      其实赵岚英早就蠢蠢欲动想去,只是母亲三番五次提醒她,切不可冲动行事,切不可莽撞,她才堪堪收住了脾气,没想到这次冲动的反倒是变成傅清,岚英一拍大腿道,“去就去,本姑娘陪你走这一遭。不去大家心理都不踏实。”

      傅清不会骑马,为了节省时间,傅清也不肯坐马车。于是两人便同骑一匹马飞奔而去。只是方出了城门,前面的路便被一群黑衣人死死地堵住。

      岚英一慌,连忙勒住了缰绳。傅清眼尖,一下子便认出那人是李昀启身边的影吾。她知道自打上次出事之后,李昀启便派了暗卫死士跟着她,没想到他竟把身边最要紧的人派了过来。

      也不知道该谢谢李昀启对她过分上心,还是该怨恨他对不该注意的人,过分的关注。

      傅清并未下马,只是微微侧过身,示意岚英继续前行。“影统领,我要过去。”

      影吾寸步不让,只行礼道,“傅姑娘,殿下已派人去陇西打听消息,请姑娘速速回去,莫让属下为难。”

      傅清仍是看着他,毫无退意,不知怎的忽然从袖口处掏出一把匕首,刀锋出鞘,寒光一凛,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傅清便把那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自己脖颈前面,“影统领,请放我们出城。”

      一旁的岚英吓破了胆,“清清,你干什么?”

      四下无人敢应,傅清推了推匕首,又说了一遍:“影统领,我要出城。”

      那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若是今日她出不去这金陵城,带回去的便只能是她的尸体。

      匕首锋利无比,再往前半寸便该见红了,影吾没料到傅清竟会如此决绝,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傅清,面色几经变化,终于摆手,示意身后的人让出一条道。

      岚英见状一夹马腹,带着傅清迅速离开。

      影吾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他是最清楚这女子在殿下心里的分量。他当然不敢赌,只得目送着人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内。“你们几个跟我追过去,切办法把他们带回来。切不可让傅家姑娘有一点闪失。”

      不远处山坡上,阿珞和易千怀静静地看着女子的身影彻底消失,阿珞拍了拍易千怀的肩膀,“诶,你还担心她跑不出去,你看,人家法子多得是。”

      这女子的本事他当然见过,易千怀不做声地转身,去解身后树上的马缰。

      瞧着易千怀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阿珞不懂,“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

      “戏看完了,不走做什么?”

      先前也没说去哪里啊,这人有什么事还是不肯跟他事先说好。阿珞连忙牵自己的马追,“易大哥,我们去哪儿啊。”

      “要抢在她们之前先赶到陇西。”

      阿珞轻嗤,两个大男人,又都是武功盖世的主儿,还能跑不过两个姑娘家吗?不对,他为什么要去陇西那种鬼地方,“我们去陇西做什么?”

      “你这几日不是都嚷嚷着,想见主上?”

      主上也不在陇西啊,这下阿珞更不明白了,“七哥为什么在陇西,他不是在凉州担任知州吗?”

      “陇西郡属凉州地界,战事一起,他必然是要过去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从小到大,从未听过文官上前线的道理,“七哥当知州就这么拼?要是当了皇帝岂不累死?”

      闻言易千怀难得停下来,定定地看着他说,“阿珞,自古帝王皆不易。前朝后宫,没有一处地方是省心的。”

      阿珞点头,忽然觉得有些沉重。不过他是没心没肺的主儿,很快就将这些事儿忘到脑后。只是多年之后想起,心头微微酸涩罢了。

      傅清跟岚英自然是跑不远的。傅清一直拿着匕首,手酸腿酸,跑了数十里已撑到了极限,到了一处茶肆,她极认真地观察了四周的情况,才放下心来歇脚。

      “清清,方才真的是吓死我了……”

      “我也只是吓唬吓唬他们。”

      傅清深知也是豪赌,她料定了影吾不敢伤她分毫,所以才敢那般。

      乡间的茶肆稀稀拉拉地放着三四张桌子,傅清抬眼,见到对桌两名白衣男子身边均有佩剑,便不再多说什么,直到她们将要离开时,傅清才靠近岚英,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他们还会追过来,一切小心。”

      傅清所料没错,岚英刚扶着她上了马,影吾便带人追了过来,傅清作势又要拿出匕首,其中一名死士便快步上前夺了过去,直接扔到了地上。

      岚英见状一剑挡在前面,七八名死士紧紧围着傅清跟岚英,岚英出身于武将世家,功夫了得,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何况眼前的都是受过训练的死士,武艺比寻常禁卫高出许多,若不是怕伤着他们二人有所克制,岚英怕是要死上几十次了。

      很快岚英便败下阵来,影吾亲自上前,用绳索捆住了二人,“两位姑娘,多有得罪,马车稍后便来。”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他们要离开茶肆之时,一枚长剑突然从对面桌子上呼啸而来,影吾连忙侧身去躲,原本端坐在茶桌旁的两名白衣公子一跃上前,很快与七八名死士缠斗在了一起。

      岚英借着剑解了绳索,她拉起傅清便跑,傅清却站在原地不动,静静地看着两拨人马厮打在一处。黑衣白影,乱作一团。

      刀光剑影间,傅清突然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往自己身上刺去。离她最近的是年纪尚轻白衣公子,他最先觉察,神色一变,顾不得思考许多,便飞身过去,想要抢下她手中的匕首。

      千钧一发间,傅清握着的匕首微微一斜,竟是直直朝着那白衣人的腹部刺了过来。变化来得如此之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眼见着匕首穿透身体,一时间鲜血直流,白衣公子疼得闷哼一声,双腿不稳,跪在了地上。

      岚英也不知道傅清为何动手,只是想着连傅清都动手,此二人必定是可恶之人,便顺势把剑架在那人脖子上,“不准动,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傅清一切都算得透透的。唯独没想到那人会不顾一切地整个扑上来,那匕首是前朝吴大师的杰作,削铁如泥,不费力气便可刺破皮肉。她瞳孔睁得很大,一颗心砰砰直跳,似是下一刻便要跳出来一般。傅清从未杀过人,连只鸡都没杀过。如今见着这满手满地的鲜血。她惊讶多于惶恐。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她寻死觅活是自个儿的事,他来解救已是极限,何必如此奋不顾身。

      高手之间过招最忌讳分心,易千怀以一敌众,渐渐也有些难于应付,眼下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再打下去连他也要折进去。他寻了个空隙,闪身一跃而逃。几个死士作势要上去追,被影吾喝住,此人武艺他早已见识过,以今日所带人手,很难抓得住他。

      土地霎时间被鲜血染红,阿珞再看不出来这是个计,便真的太蠢了。只是他是真没想到傅清在这种时刻还能镇定如斯,还能狠辣如斯。呵,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阿珞盯着傅清,似乎要将她身上看出个洞来,喘着气问,“你是故意引我们出手的?”

      傅清也不否认,只是淡淡道,“我觉着上次你们没有得手,总要再寻其他机会的。”

      诚如岚英所言,现在去陇西又能做些什么呢?无非是添乱罢了。此处离陇西有十几日的路程,等到他们赶去,怕是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何况她一个人去陇西,终归是不安稳的。

      想到安稳,傅清便想起了那凭空而出的绑匪,连着凭空而起的西境战事,很难让人不往一处想。

      若是能抓着他们,能知道兄长那边的情况自是更好。若他们跟兄长无关,这帮劫匪总归是心头大患。所以傅清去找了岚英,说要去陇西。因着城内他们不好下手,所以傅清带了匕首出来,所以傅清明明在茶肆便认出了他们两个是那日劫走她的匪徒,还故意跟岚英说,影吾还会追过来。好让他们放松对自己的警惕,以为傅清不会动手,所以她故意把匕首刺向自己,引他过来,因为她记得他们的七哥说不能伤她……

      这个计划她没告诉任何人,一步连着一步,若是有一步让人瞧出来,便全盘皆输了。

      影吾何许人也,听着这三言两语很快便明白过来事情的始末,他也没想到傅家这十多岁的丫头能把人心算得如此透彻,一早上便抵过全城的探子暗访许久,他郑重地行李道,“姑娘睿智,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呵,是很睿智的。那匕首还在男人的身体里,傅清蹲下身,轻轻一按,利索地拔出了匕首,鲜血不断地冒出,这次她比方才镇定许多,只从袖口处拿出金疮药撒在伤口上,又从裙边扯下一块长条小心包扎好,望进那双澄澈的眼睛,低声道,“以后别胡乱心疼女人。”

      傅清说罢起身,跟一旁的影吾说,“让他先坐马车回去,回京再细细审问。”

      这些人背后真的与西境战事有牵扯,也该京兆尹,大理寺他们去审,见着人之前,傅清不能让他先死了。

      半个时辰后,阿珞果然被绑得死死的,塞进去了马车。岚英嫌马车憋闷出去骑马。马车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阿珞的脸色白得厉害,又从头到尾便直勾勾地盯着傅清,无端让人有些发麻,似是瞧出了傅清的心思,他又咧开嘴轻笑起来,“傅家大姑娘,是在怕我么?”

      “你如今这副模样,我为何要怕?”

      傅清知道他如此模样定然使不出什么气力,无非就是与他四目相对久了,竟觉得他与戚长风有几分相似,有些心慌罢了。

      “傅大姑娘是觉得,在下跟某个人长得有些像吧?”

      被说中心事,傅清慌乱地望向车外,避之而言他,“西境的战事,你们早就知道了吧?”

      “是又如何?”

      傅清清楚记得,与绥一战大周朝元气大伤。缓了好些年,戚长风甚少跟她提起朝堂的事。那日她与戚长风难得坐下来闲聊几句,她感慨兄长躲过一劫,他却说怕不只是那么简单。大绥人再骁勇,若不是得了布防图,何至于短短数日,连克六城?

      戚长风何其谨慎,他说是,就一定是,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见那人不否认,更笃定了心中所想,傅清逼问道,“你们是不是跟大绥勾结,通敌叛国?”

      那人轻哼,“我是绑了你,想杀便杀,何必编出这样侮辱人的理由?若是七哥见了你这副嘴脸,只会更恨你罢了。”

      七哥七哥,又是这个七哥,谁知道他是哪根葱呢,傅清不屑于与他斗嘴,“我根本不认识你那什么七哥。”

      好一句不认识。阿珞忽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声音冷得能结冰,“原来傅家大姑娘,连戚长风都不认识了?”

      戚长风?傅清脸色一变,惊诧万分地看向阿珞:“你到底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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