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梦不见芳尘去（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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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师傅共同所居的山谷唤做玄霜谷，相当空旷僻静。谷内多山，并遍植蓬蓬松松的桐花，开花时整座山谷都像笼罩在烟雾中朦朦胧胧，怎么也窥不见真容。山谷东侧梨树连绵，一到春天花开似雪，香气怡人，是难得的美景，兼之结的果实又大又圆，我总喜欢攀上树摘下梨子大快朵颐，师父闲时也时常采集纷扬落下的梨花瓣酿酒。
啊，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含玖，自小便和师父一同长大。你若问我生身父母是谁，家在何方，我是一概不知的。
而我的师傅，则是顶神秘的，终日以面纱遮面，十几年下来我竟从未见过她的真容。其实比起她来，更该掩面的却是我。
自记事以来，我的眉心便有着一朵玫瑰紫的九瓣花。师父说世上大多人都认为此花不吉，是蛊惑人心的妖花，而她是不信的。幼时我与师父出谷时也曾被算命先生拦住，直言我乃不祥之人，命途多舛，并会祸害苍生。
兴许，我的亲生父母正是因为我眉心不祥的花而丢弃我的。亏得师父救了我，否则早就魂归离恨天了罢。
说来真正是奇怪至极：从小到大，我不知用力擦洗过这花多少次了，可眉心花的鲜艳色泽未曾淡过一分。
还是说回师傅吧。
此刻她就在凤林轩中。因着在书斋内，师父只简单着一身无纹青衫，任由乌发垂肩。她整个人皆伏在紫檀小几上，右手仍执毫管，许是因体力不支而不知不觉睡去了。我走近方才看见几上摊着一张大大的雪浪宣纸，上面有着“东方琀”三个墨字。字体娟丽灵秀，柔若无骨，犹如碧池生芙，这字我是看得极熟极熟的，自是出于师父之手。
东方琀正是师父的名字。
而我为表尊敬之意，向来只称她为“师父”。
我生怕师父着凉感染了风寒，连忙解了身上长衣悄悄披在她瘦削的肩头上。看了许久，我呼出一口气，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得极沉极冷的一声自身后幽幽传来——
“凰歌。”
师父的声音向来清雅若水温弱无骨，可此刻，她的声音极尽阴冷恶毒，语中的盈满的恨意寒意如冬日的碎雪冰屑一同灌入我的心底，令我狠狠打了个寒战——
好像，好像她念的那个名字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们之间隔着千仇万恨凝成的血泊，而她须得渡过血泊，把那个人一口一口啮尽才方休。
我从未想过待我极好的师父竟会有如此狠厉阴暗的一面，一时间再不能多想甚么，本能地便向屋外退去。
不料，我仓皇无措的脚步声惊醒了师父。师父缓缓睁开眼睛，伸展腰肢坐起身，转头注视着我道：“玖儿，何时来此的？”
稳了稳心神，假装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像平时一般笑道：“师父，弟子刚入此地，只是想看看师父是否安好，不料却惊醒了师父，弟子罪该万死。”
师父伸出手指摸了摸我披在她身上的衣服，露出一点雨洗桃花的笑意，清浅道：“每次你这么有礼时必然有事相求。说吧，什么事？”
师父笑了。
看样子，师父是忘了之前我的不当言语了，也不为此伤心了，如此，此番我也算是没白来。心底微微一松，可忆起刚才她梦中言语，我的心又是一冷。师父自是极了解我的，却不知此时我真正是无事相求。
不如直接开口问师父她说的名字是谁罢？反正我们二人之间一贯这般坦诚……
——不行！
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尖锐地响起，刺着每一根神经。
好痛……头好痛……
师父见我不言不语，起身快速走近我：“玖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没事……”我呼了一口气，奇异痛感渐渐远去，“不知怎的，想起了昨晚做的噩梦。”
我居然对师父撒谎了。
“没事便好。梦就是梦，莫多想。你的生辰就快到了，你是不是又想向为师讨礼物？”
见面前有个台阶，我乐得顺阶而下，便胡乱点了点头，脸上挂了雀跃的笑。
师父了然道：“为师知道，年年你都想去夜市，师父每年都带你去，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且今日与你比试了几下，发现你的功力的确见长。既然如此，为师今年额外给你一份大礼。”
此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回过神来，睁圆眼眸急切问道：“是什么？”
师父轻轻一笑，走上前来轻抚我的发，眸中无限宠溺：“你不是一直很想学完我所授剑法么？我只教了你三十三式，还有三招一直未授于你。如今，你火候已到，是该练完了。”
我一直跟着师父学剑，尽管师父常常嫌弃我，但我厚着脸皮说一句，我的悟性还是很不错的。毕竟我有个聪明的小脑瓜。师父给了我一本《宓神剑谱》，我便照着上面练，如今只剩三招了。
扯句题外话，关于这本剑谱，我和师傅有过以下对白：
师父授我的是宓神剑法。宓神也就是宓妃，相传她是古帝伏羲氏之女，淹死洛水后化成洛水女神。她不仅姿容倾世，武艺更是惊人，创了一套飘逸灵动的剑法。剑法本共有四十四式，而功夫盖世的伏羲亲自为女儿将剑法浓缩至三十六式，使其威力更为惊人。后人便据流传下的三十六式绘写出一本《宓神剑谱》。
虽说师父一直授我剑法，但我总不信确有宓妃此人，心想不过是好事的后人故意为此剑法蒙上一层神话色彩，好教它流传后世。
“师父，世上真有宓妃么？”
“自然，她生得极美，连日月都逊三分色，古往今来，无几人可与她比肩。”师父淡淡道。
“师父是怎么知道的？”我追问道。
师父顿了顿才答道：“是听可信的人说的。你若不信，再读几遍曹子建的赋便能体会到她容颜之美。”
我不解地回道：“曹子建的赋可是为甄皇后所作，赋中描绘的美人可并不完全是宓妃。还有，师父，你说的可信的人是谁？可是你的师父？你的师父又是什么模样的？”
师父微微一滞，掩口道：“玖儿，今日你的话实在太多了。若是不喜欢，把剑谱还了我便是。”
“且住，我喜欢它喜欢极了。”我抱着剑谱不愿撤手，只怕师父收了它。
“我传授给你的心法与轻功，亦是源自宓妃。”师父轻声道，“她所创的武功只适女子所学，所以世上并无几人知晓这门奇特的武功。”
我啧啧赞叹：“宓妃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只是，她武艺如此高强，怎还会溺亡于洛水？”
师父敷衍答道：“兴许她不识水性。”
我长呼一口气：“幸好幸好，我是会水的。”
嗯，我想诸位大概知道我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了。接下来，我就要和诸位看官好好说一说发生在我身上的一系列怪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梦不见芳尘去（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