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凤求凰》石锅小笼

4、第四章 君瑞的表姐

　　“你以为他喜欢你吗！他只是在补偿，在补偿你！”

　　君瑞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糟糕透顶的噩梦。眯眼看向窗外，阳光正好，还听到那聒噪的鹦哥在鸟架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春风含夜梅。春风含夜梅。”细碎脚步匆匆从屋外跑了进来，就瞧见芙蓉模模糊糊的脸凑到床前：“小姐，你怎么了？”

　　“做噩梦了。”她刻意笑了笑，可心里的惊慌却没办法摆脱。

　　芙蓉担心地问：“是头疼还是别的什么，要不要唤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君瑞笑着站起身。从天水到槐西日夜兼程，三四天才到，大约是路上奔波，自从到了槐西后便时不时做噩梦。梦里有个女声尖利，又笑又哭，最后总是以她一手鲜血作为结尾。

　　她揉揉眉头，“齐昭今儿还没来么？”往槐西的路上，齐昭没有陪同。听江文的意思，是家里有人造访，齐昭得回去应酬。

　　“是，只叫人传来口讯，让小姐多多休息。还说槐西天气适宜，后院有湖，可以去泛舟。”芙蓉顿了顿，“但槐西人杂，多是蛮夷。还让小姐不要出府。”

　　“我又瞧不见，怎会随便出去。”君瑞眼神转到芙蓉脸上。眼睛里的芙蓉，比以前眼里的要清楚很多了。

　　那次上香的事情，在脑子里糊里糊涂，只记得她吃了谁的药。生怕记差了，也不敢说出口。但至此以后，偏头疼就少了许多，甚至连眼睛都逐渐清楚起来了。想到病快好了，心情就放松愉快。有心要吓唬芙蓉一下，手慢吞吞抬起，快速准确地摸到芙蓉的脸颊。

　　果然吓到了芙蓉。芙蓉慌忙跪倒，躲开君瑞的手，压低声音劝道：“小姐，您眼睛逐渐好的事，还要先瞒着。特别是别让那……”

　　话音尚未落下，门外就有爽朗笑声先传了进来：“你们主子呢，可起了？我瞧着今天天气极好，想寻她一起用过早饭，便去游湖。”

　　芙蓉收回话题，犹豫片刻还是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您别同武夫人走太近。”

　　君瑞一怔，来不及问缘由，门就被人推开。先是香风涌了进来，不比阑香清爽，却有股果香，让人忍不住就心头高兴起来。

　　“哎呀，我说大小姐，你可起得真慢。”

　　君瑞转过身，向着声音的方向刚想行礼，衣摆被芙蓉拉了一下，这礼就行得马马虎虎。还不等她疑惑，芙蓉开口问：“武夫人来寻我们家小姐么？真是不好意思，小姐刚起，怕要累您多等，不如您先回去？”

　　芙蓉果然只是同武子莹说话的时候，才会不客气呢。君瑞歪头思考，武子莹是她到了槐西后第三天才出现的，当时出现的时候，芙蓉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之后便时不时告诫她不要同武子莹太过接近，但又不说原因，就说武子莹不好。但武子莹却像浑然感受不到芙蓉的敌意，一次次拜访，甚至在再一次拒绝后，直接将她是表姐的事情说出口。芙蓉并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天知道君瑞是多想知道过去的事情，她和齐昭的过往，还有藏在记忆里的阿弟。有这么个表姐出现，她自然快快乐乐去接受，要是能打听到以前的事情，就算是冒险也值得。

　　“表姐，我马上就好。您别见怪，先坐一会。”迷迷糊糊看了过去，表姐笑盈盈地脸上有道异常丑陋的疤痕，从眼角到嘴边，把整张脸活生生划分成两半。一晃眼，又是一层薄雾遮住眼前，只能感受到明媚的阳光。暗暗叹了口气，这眼睛真是时好时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好了。

　　君瑞在一边收拾梳头，武子莹托腮看着鹦哥，弯起眼睛笑道：“我记得你之前从不耐烦养活物，总是嫌烦。现在这只鸟你倒照应的极好。”

　　哦，原来她之前不喜欢小动物，这点得让芙蓉过会记下。“是表哥送来的，”君瑞淡淡应了声，“其实是芙蓉一直照应的。我自个儿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

　　“哦，原来是芙蓉照应着呢。”武子莹笑笑地转到芙蓉脸上，用君瑞看不见的恶意眼神，将芙蓉从上到下瞧了个遍。才含着笑意夸赞，“真是忠心耿耿的丫鬟，我瞧着就羡慕的很。若是哪天芙蓉不见了，你定会心焦。”

　　君瑞“哎”一声，头发被芙蓉拉扯一下，刚呼疼，芙蓉已经跪下：“小姐，对不住是奴婢的错。小姐，您可不能不要奴婢。”

　　“这点小事，你又何必冲我跪来跪去的。”君瑞歪头想了想，芙蓉一向小心，替她梳头可从没弄疼过她。今儿怎地心不在焉。

　　武子莹像是混然没看到芙蓉惊惶的表情，依旧笑眯眯地看着鹦鹉：“它怎么前前后后就叨唠这句，你也教教它说说吉利话呢。”顿了顿，“若你不耐烦，不如我来帮你教它。等过几天齐昭来，也让他瞧个新鲜。”

　　“哦，齐昭要来？”

　　君瑞忍不住发问，表姐却像是故意卖关子，“恩”了声后，便再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笑道：“瞧你都收拾好了，咱们去吃饭。等过会游湖，我同你说说以前的事情。”挽着君瑞的胳膊往外走，脚步刚踏出去，便关照，“紫衣，把那鹦哥儿先送去我屋里，再到暖风堂来寻我们。”

　　“紫衣姐姐，咱们小姐可没说要把鹦鹉送给你们小姐。何况，那可是主子送到小姐屋里的，怕是随便拿去不好吧。”芙蓉急匆匆拦住紫衣，说话毫不客气。

　　“瞧瞧，我就说你那芙蓉真是忠心。”武子莹拍拍君瑞的胳膊，“不过就一只鸟罢了，还急得面红耳赤的。再者说，我之前就说帮你教它说吉利话，到时候就还回来。怕我煮了吃了不成？”

　　确实是一只鸟，没必要争闹。不过，君瑞就是护短呀。她歪头想想，又笑了起来：“可不就是一只鸟来着。君瑞多谢表姐关爱，只是我听惯了那鸟唠唠叨叨，一日不听就怕睡不着。还请表姐见谅。”

　　武子莹笑得前俯后仰，嘴里调侃，“说什么鹦哥儿的事，怕是借着鹦哥想着齐昭吧。这鸟啊，说不准哪天就被猫吃了。齐昭吧，也说不准哪天会被别人勾走。”手指轻轻点了下君瑞的脸颊，长长叹了口气，“你真是……等这次齐昭来了，你就从了吧。”

　　从什么？君瑞被武子莹说得话闹得糊涂。武子莹幽幽叹了口气，凑近君瑞耳边：“以前的人啊事的，忘了也不错。”

　　君瑞虽说没听明白武子莹的意思，但是却觉得表姐只是想吊她胃口，逼得她不停去追问。这种跟在别人身后追问的感觉，君瑞倒不是很喜欢。她跳高眉毛：“反正我也忘了，就看眼前也好。”

　　“是，是呢。你如今半瞎，脑子也不好。那些多余的事情，不想就对了。”武子莹叹了口气，扶着君瑞往前，“门槛，抬步，对对。”

　　怎么说呢，应该是关心她的话，可落到君瑞耳里，却像是武子莹意有所指。左右想想，怕自己多心，可又觉得和表姐说话，总隐隐有种让她生气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的感觉。要不是为了知道以前的事情，她大约早就婉拒同表姐接触。

　　各人怀着心思，也只有武子莹一人笑得畅快，一直等到游湖完回到屋里，君瑞不免暗叹，还是没打听到什么。表姐总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就说死光了。再细问，表姐就开始哭。君瑞揉揉眉头，这种对话实在是无趣透了，今天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表姐偷偷地告诉她，其实表姐还有两个孩子在大齐王郡。

　　“小姐，您别同武夫人走太近。”芙蓉又开始无力的劝告，果然等她转过去问为什么呢，芙蓉依旧是结结巴巴解释，“总之，总之奴婢觉得她不是好人。”

　　“你说她怎么还有两个孩子，我还以为她还没成亲呢。夫君是谁，她又吞吞吐吐的。”君瑞笑了笑，被芙蓉搀扶地半躺到床上。

　　“小姐，您别操心她了。奴婢看武夫人的身形可不像生过孩子，怕是从哪里偷来的。”芙蓉说完，情不自禁吐吐舌头，偷偷看了眼君瑞，见她脸上没生气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您快歇午觉。奴婢给您备点心去。”

　　“芙蓉。”芙蓉脚步刚刚抬起，就听身后君瑞唤她。忙转过身，就听她淡淡说道，“我信你忠心。可你要是什么都不同我讲，我又怎么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呢。”

　　芙蓉咽了下口水，她当然想同主子将事情都说个明白。可是，就像脖子上被人架了刀子，话在嘴边来来回回，就是说不出来。毕竟说出口的话，是要被杀头的。死倒是不怕，可怜主子一无所知，岂不是被人欺凌了去。想到那天晚上，主子被皇上抱着冲进屋里，满身的血啊，每每想起，晚上都会做噩梦。

　　等君瑞不再说话，芙蓉小心翼翼退出房间。她没想到行宫里还住着武子莹，也不知道皇上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她得跟江总管讨个主意，到底该怎么对付。或者让江总管求求皇上，让武子莹走，或是让她们搬走，躲得远远的总没事吧。

　　算准时间，端着水盆进屋。可没想到她刚推开房门，就见到君瑞皱着眉头站在窗旁，窗旁案几上的鸟架空荡荡的，那只聒噪的鹦鹉不见踪迹。君瑞听见芙蓉的声音，忙指着窗外：“芙蓉，你快看看。我刚听见猫叫，起床时候，鹦哥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