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凤求凰》石锅小笼

37、第三十七章 香味

　　离泰隆天祭还有大半月，宫里已经处处张罗起来。而因为不知道齐昭什么时候宾天的君瑞，每天醒来头一件事，就是去摸一下齐昭鼻息，看他是不是还活着。大概被烦不胜烦，齐昭天天起得比鸡还早。更为了显示生命力的强盛，晚上还生龙活虎地闹腾。

　　这天天的闹腾，可君瑞的肚子里却偏是没有半点反应。看着天癸出现，虽是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免失望。

　　“娘娘，这是太医院送来的滋补药品。”芙蓉戴着金镶玉的镯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虎皮蹭地跳到她脚边，翘着尾巴蹭来蹭去。“奴婢瞧着黑漆漆的，定是苦的很。”

　　君瑞极为赞同地点头，那是齐昭特命养宫的药品，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用，却知道是极苦极苦的。装作不经意地斜睨了眼芙蓉的镯子，连连摇头，“老规矩，倒掉。”

　　芙蓉手腕上的镯子像极了被她丢到湖里的那枚。拐弯抹角打听，才得知是江文受言不禁的托付，带进宫给芙蓉的。这宫女和外臣私相授受，按道理来说应该问罪。可言不禁总归是君瑞给芙蓉想好的出路，便假装不知。只是这金镶玉的式样，委实让她耿耿于怀，时不时就能想到图格庆的模样。

　　“好嘞。”芙蓉应了声，小跑到燕房，顺着窗口倒到屋角。君瑞回头去看，倒是看到芙蓉手腕上的镯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江文在门外轻声问，“娘娘，众位娘娘已经在甘露殿候着请安。”君瑞“嗯”了声，将心思从镯子上挪回来。回宫之后，头一天因为齐昭受伤的关系免了请安。第二天起，例行的请安自然就不能少。毕竟，让众人到凤栖宫请安，对君瑞来说，也是展示皇后威严的机会。

　　她有点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眼神却始终跟着镯子打转，连花纹也一模一样是不是太巧了。见芙蓉走近，忙装作不在意地揉揉太阳穴，“一到冬天人就懒散。”

　　“可不是，连虎皮都老是窝着。”芙蓉笑眯眯地用脚尖轻点虎皮，果然见它一爪扑来。收回脚，催促道，“但您这每日例行的请安可不能少，免得被有心之人恶意揣测。”

　　君瑞眼波微动，掩嘴笑骂，“你现在颇有点大姑姑的架势。”手一伸搭在芙蓉手腕上，指尖碰触镯子纹路，竟是惊慌地飞快收回。忍不住又想起图格庆，小心翼翼捧着镯子到她眼前的样子。掩饰般地吩咐，“不用扶我，抱着虎皮。”

　　室外已是一片萧索，唯一的绿色倒是种在回廊边上的常青。歪头笑了笑，“怎地还没下雪。你可见过大雪纷飞的……”话语停下，她见过最厉害的大雪，就是被齐昭带着离开九域的时候。

　　芙蓉看出君瑞眼神黯淡，忙兴冲冲地转过话题，“娘娘，您快快见过各种主子，然后您带奴婢去迟春苑玩儿罢。回宫之后，真是不习惯呢。”

　　“真是把你惯得。”君瑞侧首对江文关照，“午膳就摆在云清阁上。对了，让莫太医过来见本宫。”

　　例行的请安，本来就没什么乐趣。将一帮子为了争男人，争宠幸，争孩子，争地位的女人聚集在一起，互相讨好，互相挖苦，想想就劳心劳力。

　　君瑞带着淡笑，心里却是百无聊赖地恨不得把眼前的莺莺燕燕都赶出去。可她不行，她坐在皇后的尊位上，穿着代表尊荣的莲心花，就该带着一如既往温柔贤惠的表情，看着她左右手下争宠的女人们。

　　心思转得飞快，却又是禁不住看向芙蓉手腕上的镯子。手指卷缩起来，指甲陷入皮肉，拼命让自己的神智回到现实中。

　　“皇后娘娘，不知道白妃娘娘的身子怎么样了。数次请安，嫔妾们都没见过她。着实担心。”

　　君瑞斜睨过去，说话的是长相俏丽的小姑娘，骠骑镇关将军启博雅的女儿启明珠。歪头想想，之前因为不得宠，她从没放在心上过。现在倒是能大着胆子在她面前，偷偷告白妃的状。是朝中父亲得了重用，还是她自个儿得了齐昭青眼。扯出一丝淡笑，前朝后宫可从不分家。不管是哪一边的作用，现在可不是能小瞧的人物。

　　“既然如此，启贵嫔就代本宫去探望白妃罢。”

　　“嫔妾不敢。”启明珠站起身屈膝福了福，“白妃娘娘为人清高，嫔妾们可不敢惊扰她休养。”

　　“哦，启贵嫔的意思是说，就算你代本宫去探望白妃，你都不敢么？”君瑞凉凉看了一圈，坐下有看好戏的，自然也有生怕她看不出来的别有用心的笑容。

　　“大胆启贵嫔！你竟敢违抗皇后懿旨！”芙蓉在君瑞身后站了半步出来，满脸寒霜。君瑞倒是被她吓了一跳，平时柔柔弱弱的芙蓉，怎地突然气势惊人的。就听芙蓉又说，“皇后娘娘贵为中宫，让您去探望白妃，您代表着就是皇后的颜面。您刚的意思，难不成是说，白妃娘娘在休养，连皇后都打扰不得吗！”

　　君瑞别过头，帕子掩住嘴微微哂笑，这芙蓉忠心护主是好的，但对宫里女人的计量却不甚了解。那启明珠正是想要挑拨她同白妃的关系，芙蓉这么怒气冲冲的，传到白妃的耳里，说不准就是皇后借着身边大姑姑的嘴，在众人面前敲打白妃。

　　果然，眼风飞过，就瞧见启明珠快速地笑了一下。便是委委屈屈地跪在地上，“芙蓉姑娘说得是。皇后娘娘请恕嫔妾无礼。娘娘去看望白妃自然无事的，但嫔妾这些分位低的，白妃娘娘怎会放在眼里。白妃娘娘可照顾着宫里唯一的皇子呢。”

　　不得不说，启明珠这句话真是戳人。宫里一概后妃，上至皇后，下到才人，都没有子嗣。唯一的孩子，就寄养在白妃膝下。她这一句出，列位的都白了脸。眼神微动，对皇子不免眼热，自个儿没法子生，养一个在身边也不错。既然启明珠开了头，白妃又不在场不用顾忌，自然各个露出惨兮兮的委屈苦笑，算是附和了启明珠的说法。

　　芙蓉这才反应过来启明珠的打算，眼瞪得滚圆，脸先涨红了，还不知道该请罪好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就听君瑞轻笑，“芙蓉，都是本宫把你惯坏了。快向启贵嫔赔罪，让她饶了你无礼冲撞。”

　　芙蓉刚要屈膝，启明珠侧身让过，“怎敢让芙蓉姑娘行礼。芙蓉姑娘说得是，”她仰起头看向君瑞，“娘娘，嫔妾在武将家长大，还请娘娘饶了嫔妾这直来直往的性子。要不是芙蓉姑娘提点，嫔妾这嘴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来。”

　　“宫里少得就是你这样坦率的人呢。”君瑞歪头笑笑，“想必皇上也喜欢你这种性子。”快速看了一圈，奇怪的是，没见到有人露出嫉妒神情，反而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启明珠亦勉强笑了笑，“嫔妾这种性子，不惹娘娘皇上讨厌，已是嫔妾的福分了。”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刚提到皇帝，齐昭就大踏步地从外头进来。将身上的大氅丢给宋丁，“外头开始落雪了。我刚路过梅园，瞧着红梅白雪煞是好看，咱们去逛逛？”话语刚落，就见众人跪下行礼，他眉头一皱，“还没散？倒是朕来早了。”

　　这话出口，真是凉了各人大半的心。还准备给皇帝抛媚眼的，露娇羞的，不由飞快收拾了心情。有气无力地退到一边，就等皇帝开口说散场。

　　“皇上来得正巧，臣妾们刚说起白妃怎地病了那么久。”君瑞笑了笑迎了过来，“还想让启贵嫔去看看。”她说着引启明珠到齐昭面前磕头请安，“臣妾之前不怎么和启妹妹说话，今儿倒是投缘的很。”

　　这下子，各人恨恨咬牙，暗地里埋怨自个儿怎么不向皇后投诚。那么明显的引荐，皇上就算之前没留心启明珠，现在怎么也会多看一眼。果然啊果然，皇上在皇后说完后，很是仔细地看了一圈启明珠，半刻才露出一丝浅笑，“能投皇后的缘，必定是有长处。宋丁，朕记得上回吴国进贡里有串翡翠宝珠，拿来赏给启贵嫔罢。”

　　启明珠飞快跪下磕头谢恩，却见皇上伸手在她眼前，“别总是跪来跪去，起来罢。”羞怯地将手放在皇上手心，被他温柔拉起。这幅场景从未有过，如同做梦一般，简直要让她兴奋地昏厥过去。

　　可惜美梦醒得极快，皇上的手心冰冷，在她站起的同时，瞬间收了回去。再抬头，就瞧见皇上转过头对皇后说话，“你还有什么要教导她们的，没的话不如散了吧。”

　　“说什么教导，真是的。自家姐妹说话解闷罢了，”皇后浅浅一笑，便转过头再次面对启明珠，“那就劳烦启妹妹替本宫去探望白妃，带着太医同去，若有什么，先诊断了再来回禀。”

　　齐昭强忍着不耐烦，等众人退出，才接过宋丁递过的帕子用力擦了擦手，“怎地要引荐别的女人给我？你安得什么心思。”他皱皱眉，当初是谁怕失宠的，现在的专宠反倒不乐意了？

　　“咦，怪哉。我就让人给你请安，你倒是想得颇多。”君瑞歪头弯起眉眼笑了起来，一时间又有点琢磨不透。启明珠能大着胆子到人前说话，难不成不是受宠的缘故么。“我记得那启明珠的爹爹是……”

　　“嗯，正是启博雅。他，”齐昭语气一顿，启博雅正在齐楚边境屯兵，提拔他女儿也是为了笼络武将的心思。不过屯兵一事，却是不能给君瑞知道。他心里清楚，他这老婆偏帮小舅子。“他是我亲手提拔的将军。”

　　君瑞“哦”了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亲信确实需要笼络，让亲信觉得有朝一日能一搏未来皇帝外祖的尊荣，也是帝皇之术的一种。

　　“咱们去梅园赏梅煮酒好不好？”齐昭乐得君瑞不问，拉住她的手，见她皱眉，忙又说，“莫太医今儿给我诊脉，说我脉象平稳多了。看来一时半会死不了，你也别为我担心。”

　　“又提这个做什么。”君瑞斜睨齐昭一眼，吩咐芙蓉准备暖衣大氅，又备了手炉。齐昭淡着神情却是心满意足看着君瑞忙忙碌碌。

　　无意中闻到一股不是阑香的味道，若有似无地在君瑞身边环绕。一旦发现，就放在心上无法释怀。毕竟这股香味虽然稀少，但对他却不陌生。若是要避子，用此香，便绝无遗漏。

作者有话说

　　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