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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就在冷兴泽放蛇的瞬间,李俊想都没想便纵身跳了下去,刚入水中便后悔了,暗恼自家莽撞,以张顺的水性,见势不好肯定溜了,但如今顾着自己,反倒跑不得。
      那蛇在水中游得极快,眨眼间便有几条朝他拢过来,他握紧朴刀,觑定最近的一条砍去,奈水中不便着力,那蛇身又极其柔韧灵巧,刚被那刀刃沾到外鳞,便迅速荡开,顺势盘住刀身,竟欲沿着刀柄来袭他的手臂,他果断甩飞朴刀,拔出腰间短剑迎战,一条蛇已吐着信子游到近前,他将身轻摆迅速躲过,出左手攥住蛇颈,右手执剑挥下,斩断蛇头后,立即甩脱,此时又有两条蛇到了,他刚想出手时,但见一道白影闪来,所过之处,蛇头骤断,他虽与张顺在水中较量过,却从未见识过此等超绝身手,真如风驰电掣一般,他还来不及叫声好,就听“扑通”、“扑通”跳水声接连响起,他的几个兄弟也下来了,李俊晓得他们是想来帮忙,却不知那毒蛇的厉害,急将头浮出水面,高喊道:“快上船,快!”
      冷兴泽嘿嘿一笑,命底下人准备好,有往船上爬的就放箭,船上的汉子们都有护牌木板防护,水下的再想上船可就难了,冷兴泽又叫人放了一袋子毒蛇入水,几十条毒蛇在水中乱窜,李俊等人急忙闪避,一时间把个风平浪静的浔阳江,搅得如开锅热水般沸腾起来。李俊的几个手下见识过大场面,颇有机变,边躲闪边学着李俊伺机杀蛇,一旦被咬,或断手指或将立刻将肉剜去,倒都还有一战之力。张顺见状定神,执定短剑于水中穿梭,那短剑正是李俊赠他那把,除掉云中仙客后便收了回来,本是李俊心爱之物,锋利无比,他的水中天赋更是旷古绝今,众人但见一根银箭在碧荧荧的蛇群间往来如电,竟看不清他何时出手,那些毒蛇便已断成数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死亡大半。
      冷兴泽自船上看见此等奇景,目瞪口呆,眼瞅着毒蛇快死干净了,忙命底下人齐动手,仗着人多势众,欲将李俊张顺等人尽数斩杀。李俊船上的几个汉子见在船上讨不到便宜,急忙都执刀跳入水中。冷兴泽挥手,渔船上有人拿鱼叉往水里刺的,有用刀往水里砍的,因李俊的人潜得深,都落了空,便大部分跳到江中混战,这便真成了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斧子,不提李俊张顺,就算李俊手下的汉子们也都是打小在江里泡大的,论水战以一敌十,冷兴泽带的人虽多,却不甚精干,很快便落了下风,那江中惨叫连连,血浪翻滚,观之触目惊心。
      冷兴泽在船上呼呼喝喝,指手划脚,李俊看不过眼,三二下游到近前便晃他船,冷兴泽便钻船篷,李俊单手把住船沿,一个翻身便跃到船上擒他,手起刀落先砍两个汉子入水,冷兴泽也不是善茬,横眉立目,绰起大刀便迎出篷来,两刀相架,火花迸射,各自回刀再战,连续对击三次,都是势大力沉的路数,堪堪战个平手,刀再来时,李俊便有意卖个破绽,趁他轻进之机,一肘猛击其背,冷兴泽扑了个狗啃屎,刚想爬起来,被李俊踏了个结实,当时便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这厮恁地愚蠢!”李俊喝道:“我又不曾招惹你,你偏要寻我晦气,枉害了这许多兄弟性命,皆你所造之孽也!”
      冷兴泽战战兢兢,回头告饶道:“是小人有眼无珠,好汉若肯留小人性命,今后情愿当牛做马,执鞭坠镫。”
      水下的汉子们见领头的被擒,也都消停下来,等待李俊发落。
      李俊冷笑一声,尚未答言,张顺翻上船来,瞅着冷兴泽,眉头紧皱,似有所思。
      李俊瞧他神色,便隐约猜出几分,抬起脚,淡淡道:“你来处置吧。”
      冷兴泽忙哀求张顺:“小人一时糊涂,好汉手下留情,放小人一马。”
      张顺刚才在水中听得他是申掌柜的女婿,想倩儿适才好心为他传信,此时若杀她姐夫,未免有忘恩负义之嫌,冷兴泽见他沉吟不语,只当默认,爬起来点头哈腰,张顺猛地想及他之前是欲置李俊于死地的,出手极狠毒,为逃命又转脸这等快,实为阴险小人行径,留他活着实为大患,忙喝一声“慢着”,伸手便揪住他后领,笑道:“别急啊,劳你大驾,先帮我们将七叶华台草种出来再走。”说罢飞起一脚便将他踹进江中。
      冷兴泽水性不错,入水游得飞快,却也难脱张顺之手,张顺窜下船去,只三两式便将他按到江中结果了。
      冷兴泽手下人十分惶恐,不知何去何从,李俊道:“冷兴泽不知深浅,自来杀我,反送了性命,你等皆被他带累,致有死伤,非我本意,如今可都回去自寻生路,只要不搬弄口舌,今日之事,就当从未发生。”
      众人如得大赦,诺诺连声,忙不迭攀上船去,撑起竹蒿飞也似逃命,便将冷兴泽和几个汉子尸首撇在这厢,也顾不得了。
      张顺将匣中枯草栽在江底,说来也是神奇,那草原本干黄,得水中尸气一激,竟迅速转绿,不过半株香功夫便生出七片圆叶,团簇如花,亭亭如盖,真如莲台一般,张顺欣喜,将七叶华台草尽拔下来,跳上船便与李俊匆忙往揭阳岭赶。
      他有些担心,不知穆弘等人毒势到何程度,若是太快,以他哥哥的脾气,怕不是已经砍了个干净,想及那情景,他头皮有些发紧。
      李俊握住他手,宽慰道:“放心,我跟李立交待过了,此番定能讨得解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叫你哥哥动手。”
      张顺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叹道:“哥哥混迹江湖多年,凡事有自己主意,嫌我没经过风浪碍手碍脚,只当成孩子哄,原无坦诚相待之心,倒是我误解了。”
      李俊之前不肯让他涉险,哄他回去时就晓得他会生气,但没想到他竟会怀疑自己的诚意,急道:“你这什么话,我对手下兄弟都是实心的,怎么会反待你没诚意,那天在罗云鹏洞里你身受重伤,叫我至今后怕,着实不想看到第二次,才让你先回,你怪我骂我都行,但若冤我不诚,倒不如也依样按我进水里喂了鱼。”
      张顺道:“哥哥明知那申掌柜心怀叵测,在江洲埋了陷阱,还故意支开我,万一出了差池,叫我此生难安,我虽不及哥哥,也是浔阳江上混出名号之人,哥哥若想把我当花骨朵护着,还不如换个姑娘来疼。”
      这话前半段李俊还能往心里去,后半段就有点犯混了,尤其是最后一句,激得李俊“噌”地一下站起来,大怒道:“乱说什么,这也能随便换的么,觑得我李俊为何等人!还是说,你自家想换换了?”
      张顺立刻回道:“我没有!”
      李俊气道:“你能说出来,就是存了这心思,我可想都没想过。”
      张顺猛拍一掌船底道:“哥哥怎可凭空揣度我,我就算去做和尚做道士,也不寻别人。”
      “你敢做和尚道士,我一把火把庙都烧个干净。”
      “哥哥你不讲道理!”
      两个人往来拌嘴,听得周围李俊手下汉子们乐不可支,相互对了眼神,一齐弃了船,纷纷跳到水里去。
      张顺一时蒙住,李俊喊道:“你等这是做甚?”
      汉子们都浮出头来,你一言我一语开起了玩笑。
      “哥哥,你们二位想吵,咱们给腾出地方来,好让你们吵个痛快。”
      “二位吵得忒好笑,兄弟们受不住,下来冲个凉。”
      “既然都不想换,那吵什么呢?”
      “哥哥平素遇到大风大浪都稳得住,此刻如何焦躁起来?”
      两人刚才吵昏了头,一时忘了周围有人,此时醒转,甚感无颜,张顺抿住唇,脸上发烫,李俊坐下,捏了把他手心,招呼汉子们道:“都上来,我们两个闲闹着玩的,不必当真,再晚了时,穆弘他们性命难保。”
      众人闻言,不敢耽搁,飞快上船,卯足了劲儿往揭阳岭赶。
      李俊凑近张顺耳边,低声道:“等回去再跟你算账。”
      张顺心中一跳,暗思这下糟了,李俊真跟他论起理来,他十有八九要自讨苦吃。

      一行人火烧火燎地赶回揭阳岭,只见童威带着几个人正在岗上来回踱步,不停往岭下张望,见到他们回来,喜上眉梢,童威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李俊面前说个不休:“哥哥你们总算回来了,刚才听周先生提起许多牵涉响翠楼的古怪事,我担心那个申掌柜会下黑手,正想去寻你们,又怕这个节骨眼乱跑惹祸,正自烦恼,怎么样?哥哥没事吧?”
      李俊步履匆匆,回道:“我倒无事,只是有几个兄弟受了伤,个中原委待会再叙,你且说穆弘他们毒势如何?”
      “你们刚走那阵子毒发很快,穆弘的整条胳膊都快黑了,幸亏周先生给配了几味草药,煎汤给他们服下后,眼瞅着那毒气下去些,这两个时辰却又黑了,张横哥哥几次三番想下刀,都被李立哥哥劝住,李立哥哥以人头担保,说你们一定有法子拿到解药,张横哥哥方才肯住。”童威眼望张顺道:“他后来再要动手时,我们就提你,说如果等你取了解药回来,看到已经晚了,指不定多懊恼,他后来就不大提了,只是盯着穆弘的胳膊瞧。”
      张顺闻言,拽步便向屋子跑,李俊也跑起来,李立和张横听到声音,早迎出门外,张横一把抱住兄弟,埋怨道:“以后再有这等事,可别让哥哥留下来,又担心你,又得劳神寻思要不要砍下去,头都炸了,不得爽快。”
      张顺拍了拍他背:“哥哥受累,幸得大家无事。”
      李立喜道:“那解药可是有了?”
      李俊点头,叫人取出七叶华台草,此时周先生也迎上来,便都交予他安排,众人且都去看望穆弘等人。
      穆弘毒势已经齐肩,脸色十分难看,其他人有轻于他的,也有重过他的,上吐下泄,疼痛不止,哀声一片,都指天划地发誓,说今后再也不乱碰酒楼里的姑娘了。
      张顺赶紧去帮周先生,急端了药汤出来给众人服下,众人喝了药后,疼痛渐缓,不过半个时辰,都发了一身大汗,眼见那毒势被压下去,众人神清气爽,穆弘感念不已,对李俊道:“若非哥哥仗义,兄弟别说胳膊,就是性命也难保。”
      李俊道:“你该谢张顺,此番皆是他的功劳。”
      穆弘便又转谢张顺,张横便问经过,张顺简单说了一遍,但略过了李俊支开他那段,众人听到冷兴泽放毒蛇时都唬得魂飞,张横摩拳擦掌,恨不得将刀去冷兴泽身上捅几十个窟窿,穆弘怒道:“那申掌柜好大的胆子,竟与冷兴泽和闫恩都有勾结,待过几日,必要查出他的底细。”
      张横狠狠瞪他道:“因着你们贪恋小娘们,险些害了我兄弟性命,下次再如此,爷爷先砍了你,免得麻烦。”
      穆弘笑呵呵道:“行,再有下次啊,我把脖子洗干净了送你刀底下,也给你省几分力气,如何?”
      大家都哄笑起来,此番死里逃生,都感侥幸,李立就想安排筵席给众人压惊,被周先生劝住,说伤后不宜饮酒吃荤,便只煮了些粥,汉子们折腾许久,个个疲惫,喝了粥后都觉困倦,揭阳岭上新建的房舍里搭了不少木板床,各自都寻睡处歇息了。
      周先生本欲下岭回家,李俊一则恐兄弟们毒势复发,二则担心响翠楼与他为难,便邀他多留两日,周先生欣然应允。
      张横和李立、童威等人喝了几杯酒,有些醉意,搂着张顺不肯撒手,张顺扶他回屋躺下,给他盖好被,便倚坐在旁边小憩。
      李俊站着门口犹豫片刻,还是压着脚步走进去,将张顺拦腰抱了出来,张顺迷迷糊糊地倚在他怀里,一路颠簸都没醒,倒是被轻轻放下的时候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拽住他衣袖道:“哥哥别走。”
      李俊笑了:“特意来找你算账的,让我走我也不走。”
      张顺方才想起这茬儿,忙道:“哥哥别听申掌柜那个老狐狸胡说,揭阳镇这一带,家家户户锅大碗小都逃不脱他眼,分明是故意挑拨。”
      “哪个信他了?”李俊揽住他肩,语气既温柔,又带着几分不容回绝质询,问道:“你为何去而复返?是自家悟出来的,还是有人给你传了消息,申掌柜身边之人?”
      张顺本没打算隐瞒,如实答道:“是申掌柜的小女儿倩儿,她孩童时与我相熟,今早偶然得到此事,偷偷跑到江边,告诉我养那七叶华台草之法,我才晓得申掌柜之前扯了谎,必定在途中设了圈套,就匆忙赴水去追哥哥。”见李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忙道:“我大半年见不着那倩儿一回,与她毫无牵扯,哥哥总不至于拿这个跟我算账吧?”
      “算,哪能不算。”李俊向他耳垂上轻咬了一口,“怎的我李俊混迹江湖十多年,好容易看中个人,男男女女的都来搅扰,叫我不得安神,这账就得算你头上,要不然叫我找谁去讨?”
      张顺没推开他,只是“哼”了一声,李俊已敏锐地先发制人了:“我记你的账都在明处,你且休想暗地里记我的账,明对我说,什么王县令王知府的我一概不理,暗里记的我却不认,只当你有意甩开我,上天入地也不放过你。”
      “你!”张顺原本生了副伶牙利齿,此时却不知如何反驳,何况李俊很快就让他说不出话来,他于筋疲神竭间还在琢磨,为什么这个混江龙跟别人都讲道理,偏偏总是对自己耍无赖呢,但转念又想,若能由着他一辈子任性放肆地耍无赖,未尝不是天赐的福气。
      夜已深,人未眠,但愿余生驻此时,永无参商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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