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旧事（水浒李俊*张顺）》亿万光年

11、第十一章

　　揭阳县令王正卿今天愁容满面，浔阳江面新发生一起凶杀案，四名遇害者姓氏不明，身份不明，因何故被杀不明，载客船家更是一问三不知，只说中途晕倒，醒来时惨剧已然发生，船家做摆渡生意已有十年，素来老实，绝无胆量杀人害命，如此情形可难坏了王县令，他自思官运不济，刚上任就碰到这等无头公案，料来无法了断，万一上官见责如何是好，故而终日长吁短叹，亏他身边的林师爷提醒“此案颇像江湖仇杀，□□之事可问李俊，他必晓得”，王县令闻言如梦初醒，当即换上便服往李俊家中拜询。
　　李俊听完案情后沉吟半晌，他稍微有些头绪，但问题关键在于确认死者身份。
　　王县令注意着他脸上神情变化，小心翼翼地问：“李俊，你给我透个实底，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李俊摇头：“不是，换我做会干净得多。”
　　王县令长出一口气：“不是你就好，若是你我只得虚捏故事。”
　　李俊道：“不是我你恐怕也得虚捏故事，江湖事无从查起，纵查出来也难抓人。”
　　王县令道：“只怕苦主喊冤，上面追察。”
　　李俊道：“我晓得，这些天我尽力帮你访访就是。”
　　王县令闻言转忧为喜，千恩万谢，又聊了些闲话方才告辞。
　　送走王县令后，李俊低头在厅内来回踱步，脸上表情一时激动，一时不安，童威好奇地看着他，诧异向来成熟稳重的哥哥怎么突然变成了毛头小子，“哥哥，你知道谁是凶手？”
　　“不，我不知道。”李俊的声音有些急促，“缺一件事，就缺一件！”
　　童威问：“缺什么？”
　　童猛急匆匆跑进来报：“哥哥，穆弘哥哥说有要紧事找你。”
　　李俊眼睛一亮，将手猛拍了下桌案，指着门口道：“缺的就是他！”

　　张顺躺在穆家庄客房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他从昨晚半夜截杀四个鬼鹰到连夜由陆路赶奔穆家庄诉说事情原委，再到现在焦急盼望穆弘归来，少说也有十二个时辰没合眼了。
　　不是因为身上鞭伤疼痛难忍，而是因为担心忧虑。
　　其他三个鬼鹰不日即到，界时防不胜防，不知李俊如何应对。
　　“春子！”他等不及便喊穆春。
　　“在！”外屋的穆春闻唤慌忙跑进屋，应道：“张顺哥哥，什么事？”他本来不称张顺“哥哥”，但不知为何，自从早间听闻张顺以一杀四的丰功伟绩后，他说话时就自然而然地把那两字加上了。
　　“你哥回来没？”张顺问他。
　　“还没有。”
　　“骑马走的？”
　　“是骑了马，但也挡不住齐太公，老头子相中了我哥当女婿，但在街上见着就强扯家去看他那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今天兴许也……”
　　“你说什么！”张顺急了，一把揪过他吼道：“你怎么不早说！你哥他不是叫没遮拦么，啊？”
　　穆春被张顺这两声吼唬得脚软，浑身瑟瑟发抖，哭着求饶道：“张顺哥哥我错了，今后一定改，你千万别杀我，别杀我……”
　　“你……”张顺见穆春哭得可怜兮兮，着实又好气又好笑，轻拍他头道：“行了，哪个说要杀你。”言罢披衣下床道：“算了，我还是自己去一趟。”
　　“不必了。”张顺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人接口：“与其你去，不如我来。”
　　张顺心头一震，立刻下意识地垂下眼帘，唯恐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碰触到来人的目光。
　　穆弘满脸无奈地看着他：“不是我告诉他的。”
　　的确不是他告诉李俊的，他只对李俊说了两件事：一，近日有三个鬼鹰要来揭阳岭，二，他们是来杀他李俊的，可李俊刚听他说完便问张顺在哪里，他开始还装糊涂，后来实在隐瞒不住，只得招供。
　　穆春偎到穆弘身边，脸上泪痕未干，他觉得李俊和张顺都非常可怕，巴不得马上离开。
　　穆弘拉着兄弟手，很明事理地闪了出去，他现在对李俊和张顺的关系多少有些知觉，不想留下碍眼。
　　张顺见穆家哥俩都走了，不觉有些心慌，生怕李俊问这问那，索性躺在床上蒙被装睡。
　　李俊三步并做二步上前，一把掀开被子，俯下身紧紧抱住了他。
　　张顺也没力气推阻，只闭着眼睛祈盼李俊别说话，李俊像懂他的心思，绵密热切的吻不停地落在他的耳畔、脸颊和脖颈上，温柔地用这种无声的爱抚代替心中的千言万语，张顺本来是害羞的，轻抿下唇不敢吭声，但李俊体贴细致的动作令他迷醉，他情不自禁地用身体回应，肌肤贴合间情欲之火渐渐燃起，二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到底谁先停手的张顺也记不清，但据后来李俊说是他累得没坚持下去，这大概是真的，因为他一见到李俊就觉得非常疲倦，边寻思“这混蛋还活着”边安下心来，然后十多个时辰的困意便刹时涌遍全身，幸好如此，要不然他还真得羞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李俊怀里，李俊抚摸着他的脸庞，眼睛里面尽是温柔的笑意：“醒了？”李俊低声问。
　　他以手加额，为当下的局面懊恼不已，没答话。
　　李俊笑了，他开心得很，看上去显得有些得意忘形：“我就知道你上回说了假话，你明明就是喜欢我，我可没自作多情。”
　　张顺头疼了，他就怕这个：“胡说！我不过看你是我哥哥的结拜兄长，顾念江湖义气罢了，换成穆弘我也会这么做。”
　　“这……”李俊语塞，细细思量一回，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张顺确实也不可能坐视穆弘遇险，但穆弘和他怎么可能一样，他既不相信也不会相信，“你才胡说，别人能对你这样么……”他低头封住张顺口是心非的嘴，火热的手掌在光洁的肌肤上四处游移……
　　抗拒噬骨柔情需要极强的自制力，这点张顺并不具备，有时他觉得自己是被迷惑了，否则不会如此忘我投入地和李俊纵情纠缠。
　　气息平定之后，张顺放弃了无聊的口舌之争，他明白那很可笑。
　　“你怎么知道人是我杀的？”他打算问些正经事。
　　李俊道：“从江州开往揭阳镇的客船，四名身份不清者死于水上，均被一刀毙命，另有三名鬼鹰冲我而来，这几样凑到一起，不是撇了我躲到江州，水性超群、胆色过人的浪里白条张顺，还会有谁？”
　　张顺道：“前三样不是穆弘告诉你的吧？”
　　李俊道：“不瞒你说，是王县令告诉我的。”
　　张顺哼了一声，没好气道：“王大人这么信得过你，你还不快快抓了凶手回报大恩。”
　　李俊笑了，抱住他含住他耳垂轻轻厮磨：“不急，等我尝够了再说。”
　　张顺气呼呼地推他：“滚，别碰我。”
　　李俊道：“你又来了，都说了我跟那王县令没什么关系。”
　　张顺道：“有关系我也管不了，挨记耳光犯不上。”
　　“你还不明白我上次为什么打你！”李俊急道：“还不是被你气的，你高兴了赏我个笑脸，不高兴了就想一脚踹开，就算我混江龙是你养的一条狗，你也好歹厚道些。”
　　张顺气乐了，无可奈何道：“李俊，你说你……罢，随你，左右跟你讲不通。”
　　李俊呆了一会，搂住他腰道：“你挨巴掌我可比你还疼，信不信也随你。”
　　张顺叹了口气，对这句话他倒有些难以招架。
　　李俊没再多言，开始细心地为他察看鞭伤，眉头拧成一个结，喃喃道：“此人腕力超凡，难为你挺得住。”
　　张顺道：“这种人还有三个，你仔细了。”
　　李俊笑道：“三十个也尽管来，我李俊又不是没死过。”
　　张顺斥道：“少胡扯。”
　　李俊嘿嘿笑着，柔声道：“知道，你且养伤，我先回去安排。”
　　张顺道：“我跟你走。”
　　“什么？”
　　“我和你一起走。”张顺很坚持。

　　李俊不在，童猛去寻石嫣儿玩了，童威闷极无聊，独自出门闲逛。
　　县衙门前聚了一群百姓，众人围看四具尸首，议论纷纷，童威也挤进去凑热闹，他晓得那是张顺的手脚，忍不住想看上一眼。
　　看伤口张顺当时下刀必定非常果断利落，听阿爹说外表白净秀气的人动起手来往往最狠，这点在张顺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证。
　　他有些为李俊担心了，哥哥碰上张顺的事就反常，可张顺到底怎么想，能一直对哥哥好么？
　　童威只顾闷头思虑，不防撞到一人身上，那人跌倒在地，手中提的酒壶也摔得粉身碎骨。
　　童威赶紧扶他，连声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
　　那人狠狠推开他，趴在地上去寻酒壶，嘴里呜呜噜噜道：“酒，我的酒……”看样子，竟是个醉鬼。
　　童威道：“你的酒壶碎了，我赔给你，可你别再喝了，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
　　“家？”那人笑了两声，然后又哭了两声：“我爹娘早死了，几个哥哥和弟弟也刚被人杀了，哪里还有家？”
　　童威闻言心中惨然，叹道：“原来你比我还可怜，连兄弟也没了。”
　　那人听他叹息，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很认真地看他，童威这才发现那人剑眉星目，薄唇修鼻，容颜异常俊美，世间罕有。
　　他委实不忍心将美男子扔在大街上，忙跑到街边酒店买了一壶酒，与那人道：“你住哪，我送你。”
　　那人瞪他一眼，夺过酒壶，脚步踉跄转身走开。
　　童威不放心地跟在那人身后，那人走得慢，他也慢，那人走得快，他也快，距离一直保持在五丈远近。
　　后来那人撞进一座破庙，仰面朝天躺在干草丛中喘息，童威便主动照顾他，他倒没拒绝。
　　半个时辰后那人开口了，他好奇地瞅着童威道：“你这人心肠倒好，也不怕丢命。”
　　童威笑了：“丢命？谁杀我，你么？我们又没仇。”
　　那人道：“没仇算什么，连血缘至亲都可能害你，我表叔就杀了我爹娘，还连才十岁上下的我们也不放过……笑话，谁稀罕他那位置。”
　　童威问道：“你们不想报仇？”
　　那人摇头：“我是想，可哥哥们不肯，他们一直说先报恩，再浪迹天涯，至于家仇，就算了……”他说着说着，忽然又哭了起来，嘴里咕嘟些童威听不懂的话。
　　童威拍着他背，低声问他：“你说什么，什么？”
　　到底还是听不懂。
　　那人哭了半日方才安静下来，抹了把脸抬头问童威：“你是个好人，叫什么名字？”
　　童威答道：“童威。”
　　“什么！”那个像被火燎般一骨碌坐起来，万分惊讶地瞪着童威，呆呆发愣，片刻后又像炸雷一般地吼起来：“是你，怎么是你！你赶紧给我走，快走！”
　　童威一头雾水，不知道眼前这怪人发得什么疯，正在这时，庙门突然开了，两个魁梧的男人抱肩而立，用生硬的汉话冷冷地说：“老六，已经太晚了！”

　　穆弘带着张横也来到了李俊家中，张顺本来嘱咐他别告诉张横这件事，但他觉得张横有权知道，而且瞒也瞒不住。
　　张横听说张顺杀掉四个鬼鹰时还挺为兄弟骄傲，可一见到那道深可入骨的鞭伤又心疼得直掉眼泪，责怪兄弟不该那么莽撞。
　　张顺安慰他道：“我只一道鞭伤，他们那是四条命，这买卖却值。”
　　张横很不同意这种说话，张顺就一直哄他，兄弟俩旁若无人地闹了许久才住。
　　穆弘和李俊就商议其他三个鬼鹰之事，穆弘说已命庄丁注意揭阳镇动向，一有风声立刻通报。
　　李俊说无妨，他倒愿意与鬼鹰当面较量一番，即使他们夜袭，兄弟们也已布置好了。
　　众人商议良久，迟迟不见童威回来。
　　童猛和穆春带人找了一圈，仍然不见踪影。
　　李俊心生疑虑，他前思后想，猛然醒悟，连声叫道：“不好！”
　　张顺急忙问他：“怎么？”
　　李俊懊悔不迭道：“我先前竟没想到！”他顿了一顿接着道：“鬼鹰们的第一个目标，是童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