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十二年》邓彣

42、第41章

　　挂断电话，杜瑾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想了想，他又开始拨打起电话来。

　　“好难得，平时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能给我打个电话，这才分开两天，就想念我了？”电话一接通，沈瑜略带调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感冒了？”听出对方声音不对，杜瑾便顺口问了句。

　　“有点，不过现在已经快好了！”沈瑜的鼻音有点重，而且喉咙还有些沙哑，但大概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即使是这样的声音，他的语气听起来也极度愉快。

　　“听说华典的并购，中宇已经确定方案了？”然后，杜瑾接下来的问话，立刻就打散了他的好心情。

　　沈瑜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已经是有些嘲讽的口气了：“你不是向来不管你们公司事务？这回消息可真灵通。”

　　华典自然不可能知道他们中宇的情况，而阿瑾又从来不和中宇的人打交道，那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沈瑜有些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来，即使是在国外，他也是一点没有放松，这是打电话来示|威的吗？

　　“这次回国以后，我打算逐步把工作转移到幕后，除了已经签过合约的工作，其他的都暂时不接了。” 听到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声响，杜瑾顿了顿，才又道，“毕竟我也是导演系毕业的，这些年本身积累了不少工作经验，加上华典现在发展的不错，也有资金支持我搞创作，回去完成手头上的工作以后，我应该会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拍自己想拍的片子以及公司的事务上。”

　　杜瑾的话，让沈瑜的心情慢慢沉重了下来，过了半晌，见杜瑾不再开口，他这才声音低沉地答道：“你的目标总是那么明确，计划总是事先就会安排好。只是，现在就放弃你如日中天的事业，如果最后的结果不像你所想象的，到时候，你不会后悔吗？”

　　杜瑾很少见地轻轻笑了起来，他的声音醇厚，即使是沈瑜低哑了嗓音，也没有他的声音来得沉厚：“如果没有不顾一切的去放手一搏，我才会觉得后悔。我一直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你呢？你又有多大的决心来获取自己所想要的？”

　　等通话结束以后，沈瑜回想着杜瑾在电话里所说的，他缓缓起身，转身走到老板椅后面，面朝落地玻璃窗，有些出神地看着脚下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

　　他和阿瑾性格的差异，从他们对待事物的方法上就可见一斑，阿瑾性格坚毅果敢，聪明却又固执，如果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改变他的想法，妈妈曾经说阿瑾的性格比较适合接手外公的事业，因为他会在前进的时候有魄力，而遇到阻碍的时候却又会百折不挠。

　　至于他自己，如果不是阿瑾当时一定要去学导演，其实，他对自己的未来是毫无规划的。他不喜欢被束缚，他的兴趣广泛，爱好多样，但是如果真说对什么东西有着绝对的坚持和痴迷，似乎也没有。

　　他的性子随性，并不会太固执己见，他唯一的坚持就是，如果做一件事，那就尽自己的努力做好，至于结果如何，他反而不会太执着。学法律，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但是每年也能拿到奖学金；主持公司，其实他并不是一个事业型的工作狂，但是外公既然把这么大的重担交给他，他也不会辜负外公的期望。

　　所以，高中的时候，都去找过豆芽菜。见不到人，他只会留下电话号码，给自己保留一个希望；而阿瑾则会跑去找韩老师，甚至可能还去了所有能找到豆芽菜的地方。

　　找不到人，他只是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也许能碰到豆芽菜，也许豆芽菜会拿到那个电话号码，而阿瑾则是直接就跑去了导演系，进到了那个他认为豆芽菜可能会存在的圈子里。

　　在决心和行动力上，他似乎永远比不上阿瑾的执着。

　　阿瑾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在娱乐圈里混，因为看得太透，他不喜和人群打交道；他的家境优渥，性格淡漠，所以对于名气什么的也毫不在意。除了因为工作的需要，他从来不会进行为了扩大自己知名度的宣传，他现在的成绩和地位，不仅仅来源于他迷倒众多粉丝的长相，更关键的还在于他在表演上的天分，以及对演技的磨砺和对工作的认真态度。

　　他不知道阿瑾退居幕后的想法是一开始就这样计划好的，还是在和豆芽菜重逢以后才有了这样的打算。在此之前，他曾经说过，这次拍戏过后还会在美国待上一段时间，他当时就在猜想，他是不是为了寻找豆芽菜，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现在他甚至猜测，阿瑾想要退居幕后，是不是因为上次豆芽菜嘲笑他吻戏的缘故，所以，他想向豆芽菜证明些什么。不然，以他对阿瑾的了解，其实，他还是很喜欢表演的。

　　即便如此，即使你已经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这一次，我也是绝不会放弃的！沈瑜用手指轻轻戳着落地玻璃，发出一阵当当当的沉闷声响。

　　如果看到豆芽菜和别人在一起——即使这个人是阿瑾，也是一件让我如此痛苦的事情，那我为什么不能也放手一搏？

　　华典的并购案，不算实际进入谈判的时间，其实从年前开始，双方就已经有合作意向了，如此“郎情妾意”的项目，最后却因为股权分配的问题僵持到现在，其实不仅是中宇，就是华典的大老板李建辉，也是有些着急的。

　　说起李建辉，这个杜瑾的发小，那也是个奇葩人物。高考的时候，李建辉的志愿是他老子填的，四年的新闻都学出来了，临到毕业，他却开始玩叛逆了，硬是不愿意留在京市他老子的地盘给人说闲话，于是就自己一个人跑到南方的粤省去闯荡了。

　　等他在粤省干出点名堂，人脉关系也都建立起来的时候，他老子退休了。这与远在粤省的李建辉本没有关系，但是他的脑子却突然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再也不愿意呆在这个他从小就接触的行当里了。于是，李建辉辞了职，跑去沪市注册了家影视制作公司——不回京市并且抛弃粤省积累下来的人脉，仅仅是因为他怕回京市会给他老子念叨，同时又觉得粤省是一个文化沙漠！

　　等李建辉把公司做起来，并且还做得有模有样的时候，他又觉得京市的影视资源比沪市要丰富，而且他现在事业有成，他老子也没道理骂他了。所以，最近几年，他又开始把公司的工作重心往京市转移，而沪市则只留下了一个公司总部的壳子。

　　这么兜兜转转，李建辉终于又把工作搬回京市了。

　　中宇和奥尼本身都是大公司，他们出席谈判的代表是两个公司的副总。而华典这边，本来公司规模就不大，二老板虽然出钱多，但是还有自己主营的事业，三老板长年在国外，本身不太过问公司事务，当然更不愿意为了这个特地回国，四老板是大明星，平时根本不参与公司的实际运作，所以，最后参加谈判的，只能是大老板李建辉亲自上阵了。

　　正如吴一零所猜测的，李建辉也想在他们三股东入籍美国之前，将公司的扩大发展以及后续上市的事情搞定。本来，像中宇并购华典这种案子，应该是中宇方面的人到京市去找李建辉的，但是李建辉考虑如果真的并购成功，华典以后的资金和资源很大程度上还得依赖中宇，所以，他决定还是把谈判的地点放在沪市，反正他们华典名义上的总部也是在这里。这样，还能节省时间——像中宇这样的大公司，在谈判过程中如果出现问题，是会向上层请示的，有的时候视频会议可能还不够，还需要到总公司当面问询，这种为了商讨和请示而花费在来回路上的时间，他可不想浪费。

　　在谈判期间，李建辉来来回回往返京沪两地不少趟了，期间他也和杜瑾见了几面，甚至还和他们兄弟俩一起吃过一次饭。可惜在饭桌上，只要是涉及到两个公司的事情，沈瑜都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带过，杜瑾又不帮腔，李建辉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所以，三个人的见面，倒像真是老朋友的聚会一般。

　　说起来，杜瑾这次在沪市也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可他硬是推了李建辉的好几次邀约，只是被缠得实在受不住了，才勉为其难和人家小聚了几次。按照杜瑾的说法就是，他来沪市是为了度假的，躲狗仔都来不及，李建辉身为娱乐公司大老板，现在又在和中宇谈合作，身边肯定少不了记者，他才懒得往李建辉身边凑呢。

　　李建辉被杜瑾说得哭笑不得，但是又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抱怨杜瑾，身为半个地主都不主动出来招待他，还得他反过来三请四邀的，大骂杜瑾没情没义。

　　虽然是和杜瑾、沈瑜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是相对于性格比较活泼的沈瑜，本身性格也很开朗的李建辉反而是和杜瑾更能玩到一起去。有的时候，缘分还真是讲不清楚，沈瑜看起来整天嬉皮笑脸、吊儿郎当，实际上却是个热情而又温吞、心地极度柔软的人，正如吴一零曾言，外在佻脱的沈小二，性子里却是出奇的闷骚。而杜瑾虽然性格冷静持重，有些时候却是意外的固执和坚持，可能也正是因为杜瑾和李建辉性子里都有的这股子倔强，所以他们才更投缘些。

　　既然中宇和华典都不愿意拖延时间，中宇在和万信确定好方案以后，很快就在周三安排了第一次的三方会谈。

　　之前的谈判，万信这边一直是田立华和王思洋代表参加的，这次因为新方案是吴一零提出并主笔的，所以，田立华便把吴一零也叫上了。

　　吴一零就是在华典的办公会议室见到了圆圆的李建辉。

　　虽然李建辉是个看起来快有一米九的大块头，但那第一眼给人的印象，真的就只有一个字——圆。

　　圆圆的脸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下巴、圆圆的肚子，就连笑起来，弯上去的嘴角和眯下来的眼睛也像是构成了一个圆。吴一零实在没想到，杜瑾口中的发小，那个思想独特、眼光独到、思维敏锐、魄力大胆的华典大老板，竟然会是这种形象。

　　不过，很快的，她就在谈判桌上见识到了李建辉身为一个公司创始人的坚毅和果断。方案的其他方面，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李建辉在一些小问题上并不会斤斤计较，但是，只要涉及到股份话语权，他的嘴就跟咬住人的王八一样，寸步不让、坚决不松口，然后，三方在这个问题上，就只能一厘一厘的商谈妥协。

　　大概，李建辉也知道，中宇这时候所提的方案，还没到他们所能接受的底线。

　　于是，周三的谈判，在李建辉的难缠之下，就这样结束了。不过，好在这次的并购方案，总体是得到了三方认同的，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股份配额了，三方在这个问题上的僵持，还不知道要怎么扯皮。

　　离开会议室，李建辉送他们这一行人下楼，出了电梯正迈进一楼大厅，吴一零就看到几个手拿相机的人，冲过门卫的阻拦，向他们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