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十二年》邓彣

22、第21章

　　一直到出了餐厅，吴一零才忍不住把一直憋着的笑笑出声来，杜瑾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实在不理解刚才的事情，笑点在哪里。

　　虽然杜瑾有的时候很毒舌，但是今天真叫她领教到了他这种话说到让人无话可说的功力。

　　吴一零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然后问杜瑾：“你平时吃饭，遇到不高兴的事情，都是这么财大气粗的吗？”

　　杜瑾疑惑：“不是你说公共场合，公众人物发火不好的吗？”

　　吴一零顿时没了言语，她是劝他，他身为公众人物，最好不要在这种场合发火，不然被人看到了，怕影响不好，但是也没让他这样，给餐厅的人承包帽子呀！这样的话，明明是他们有理，怎么反而到变成有损失的人啦？

　　刚才在餐厅里，等吴一零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餐厅的大堂经理被喊到他们那桌去了，杜瑾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气，让大堂经理站在一边，除了一个劲儿的道歉，什么不敢说。

　　还是见她来了，杜瑾才微微缓了点脸色，但是，看起来仍是十分生气。

　　看着大堂经理的样子，本来她还有些恼火的情绪，顿时转化成了无限怜悯——估计谁在理亏的情况下，又碰到杜瑾这种木头冰块脸外加上冷冷的气势，都会想不出其他话来了吧。

　　要是碰到顾客大吵大嚷，大堂经理可能还能道歉辩解上几句呢，可碰到杜瑾这种不说话只散发冷气的顾客，他就只能满头大汗地站在旁边干道歉了！

　　本来就觉得那人有些可怜，再加上这又是请她吃饭，于是，吴一零上前打圆场，道：“算了，一根头发丝的事情，别生气了！看人家也挺可怜的，又不是他烧的菜！”然后，她又凑近杜瑾，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公众场合，公众人物，发火影响不好！”

　　吴一零知道，杜瑾一定是觉得请自己吃饭，发生这样的事，很丢脸，才会这么生气，不然，他虽然平时性格冷冷的，但并不是这么得理不饶人的做派。

　　又看了吴一零一眼，杜瑾这才收敛脸色，只是冷冷地说道：“我以为高档私人会所里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差错。”

　　大堂经理一个劲的道歉：“实在抱歉，实在抱歉，可能是厨房不仔细，王先生，不然这样您看可以吗，今天这单餐厅给您免单，以后您来，都给您打八折。”

　　杜瑾听了经理的话，点点头道：“我找你来，难道是为了一餐饭的钱吗？按道理，厨房里的人，不是都应该戴着帽子的吗？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上菜过程中，经过整个大厅，当中会掉落根头发也不奇怪。”

　　经理连连含笑点头：“您能理解最好，谢谢您的谅解！”

　　“这样吧，我给你个建议，除了厨房的人，餐厅里所有会接触到菜品的人，都应该有顶帽子，以免下次还有这样的事发生。这样吧，既然这个建议是我提的，那这个钱就由我来出吧，免单的钱不够，剩下的我再给你添上，”他顿了一下，又道，“也不用你们以后给我打折了，只希望下次我来的时候，能看到你们已经改进了。”说着，他还提醒人家道，“记得，帽子选漂亮点的！”

　　吴一零目瞪口呆地看着杜瑾，那经理也表情僵硬地看向他。

　　这……到底是在找餐厅麻烦，还是自己钱多了找烧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即使自己要花钱，也不要对方好过，连餐厅的着装打扮都要指挥？

　　似乎没有看到两人的表情，杜瑾忽然粲然一笑，恍若生花，“下面，我在哪付钱呢？”

　　一直到杜瑾送她到了家门口，吴一零还是满面笑意，她觉得今天的事情让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杜瑾的性格了——小气！睚眦！而且思路不是一般人能摸得着的。

　　难怪沈瑜曾经说过，原先的杜瑾是比他还顽劣的存在。

　　“我和阿瑜并没有谈论关于你的什么事情！”在送吴一零回家的路上，杜瑾忽然开口道，“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我相信。”经过今晚的谈话，吴一零相信，他们两人关于自己，并不是什么都说的，至少，不是事无巨细的什么情况都交代。

　　大概是今晚的气氛太轻松，快要上楼的吴一零，突然转身问杜瑾：“你和沈瑜现在算是都在追求我吗？”

　　杜瑾面露惊讶，盯着她的眼睛，一直看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开口道：“难道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吴一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冷静地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想法，但是，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沈瑜，如果没有你们的……”她顿了一下，好半天才找到一个词，“……恶作剧，对此，我根本不会有什么迟疑。所以，我现在唯一存在疑惑的就是，当年，你和沈瑜，到底是一直有互相交换，还是，只有那一次？”

　　她相信，杜瑾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也知道她指的是哪一次，如果真如他们当年在广播里所说的，那她第一次主动偷吻的，就是杜瑾了。

　　听了吴一零的话，杜瑾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好半晌才道：“我是不会道歉了！”

　　不等吴一零开口，他又继续说：“如果，你在当时，就已经分不清楚我和阿瑜，现在又怎么确定，当年你喜欢的，就是阿瑜？”

　　吴一零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杜瑾，他一定要强词夺理到这么理所当然的地步吗？他这难道不是在拿着原因当结果？

　　如果不是他当年冒充沈瑜，她又怎么会分不清楚他们俩？

　　“所以，我觉得你不需要这么快就急着下结论的！”杜瑾最后总结道，“现在，你可以有充分的时间，来区分我和阿瑜了，在此期间，你也可以好好的思考，究竟该如何选择！”

　　一直到杜瑾离开了好一会儿，吴一零才反应过来，他不仅再次扰乱了她的思维，而且到最后，他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和沈瑜，到底是一直就有相互交换，还是只在那一次，为了赢沈瑜，冒充了他，从而骗了她的亲吻。

　　感觉自己又被忽悠了一遍，第二天，吴一零修改方案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一直到接到沈瑜的电话约好晚上吃饭，她都忘了叮嘱他，别再开那辆自带光环的车。

　　所以，下班时看到停在办公楼前的劳斯莱斯，她只能懊恼的直拍自己脑门。

　　到了餐厅，看着老高把车开走了，吴一零不由地皱了皱眉，抬头问沈瑜道：“老高晚上还会再来接你吗？”

　　沈瑜边带着她进餐厅，边回答道：“没有，我让他直接先回家了。”

　　于是，吴一零皱着眉问：“你这是属于大老板的排场吗？既然是只有我们两个吃饭，为什么每次要叫别人送了再走呢，很奇怪的好不好！”

　　直到坐到座位上，吴一零才忽做恍悟状，指着沈瑜道：“你不会说你到现在不会开车，没有驾照吧？”

　　沈瑜愣了下，不答反问道：“以你的薪酬，买辆车应该绰绰有余，你不也一直坐地铁？对了，你在国外上班也不开车吗？”

　　想到自己的毛病，吴一零的眼睛灵动地眨了眨，开口反驳道：“开车多不环保，我是环保卫士啊！而且，就算我有国际驾照，在国内又不顶用，回了国还不是要重新考驾照？何必白白把钱送给外国人？所以，我干脆就没学车了！”

　　“这么说，你还是因为打定主意要回国，为了报效祖国，坚决不把考试费用交到外国去，所以才不学车的咯？”沈瑜好笑地看着她。

　　知道沈瑜看出她是没理找理，吴一零眨巴了下眼睛，最后还是放弃了狡辩，有点委屈地说道：“也有导航治不了的路痴啊！”

　　“这才是关键问题吧，这么多年了，怎么这一点上你还是没有长进啊？小路痴！”想到高二时，被吴一零坑得不轻的那次行程，沈瑜的嘴角不由高高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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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元旦晚会，他和阿瑾陪小丫头去买晚会用品，她带着他们很轻松的在学校附近的公交站上了9路公交车，这趟车是循环车，可以直达栖市新建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因为批发市场偏远，这趟车的大部分路径都在郊外，所以车上人并不多。

　　上了车以后，看她往投币箱里投了三枚硬币，他有些奇怪，便问道：“不是有公交卡？”

　　“这算是班级公务，当然要用班费啦，为什么要自己出钱啊？”小丫头很理所当然的答道，一点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做法透着一股森森的小家子气。

　　“就两块七好不好？至于那么小气嘛？回头回去报账，这点钱报出去，都不会不好意思的吗？”他撇嘴道，对于她的这种小算计实在看不上眼。

　　“这是原则问题好不好，不是小不小气的事！那回来的时候打的怎么办，现在这么迟了，回来不一定有公交，打车的话很贵的，也要我们自己出钱吗？”

　　他们说话的时候，正好公交车停了一站，上来一个中年妇女，她拿着公交卡往缴费机上放，却响起了“请充值”三个字，她不好意思地朝司机笑笑，又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那司机也好心，就让她站在车门口，等收到9块钱硬币的时候，再让她把十块钱投进投币箱。

　　没想到后来几站，上来的人大都是刷卡的，那个妇女快下车了也没收到9块钱硬币。于是，她把手里的硬币全塞回投币箱，又不好意思地在车上问道：“有没有谁有十块钱硬币啊？”

　　看车上的人都默不作声，最后，还是小丫头好心，跑到车头帮她塞了一块钱硬币进投币箱。

　　对于那个妇女的连连道谢，她只是微笑。回到座位，却是挑衅地朝他扬扬眉，意思是——看，我才不小气呢！

　　他无趣地摸摸鼻子，只觉得她的举动十分幼稚。还是阿瑾在旁边开口道：“你如果是帮她刷卡，不是还会省一毛钱？”

　　这是嘲笑吧？这一定是嘲笑吧？这绝对是嘲笑吧？

　　他实在忍不住，然后就大声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指着小丫头说：“幸好栖市的学生卡是只到初中生的，不然她就能省五毛钱了。五毛党哦！”

　　公交车是直达小商品批发市场大门口的，不用过马路，很方便。小丫头气得在公交上就不理他了，直到下了车，三人一起挑挑拣拣的买东西，问他意见的时候，她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和他搭话。

　　等他们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堆零食物品出了批发市场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泛着黑了——冬天的日头总是下的早。

　　“看来是得打车了！”他对两人说道，手上的东西虽然不重，但是鼓鼓囊囊的却很多，拎在手上十分不方便。

　　“对面有公交！”小丫头忽然叫道，指着对面正从远处驶来的公交，拎着东西就往马路斜对面的公交站跑。

　　于是，他和阿瑾也跟在后面跑了过去，车停了，果然是9路，他们上了车之后，发现车上除了司机，就他们三人。

　　“师傅，我们这是赶上末班车了吗？”投过三枚硬币，小丫头开口问道。

　　“是啊，幸好你们跑得快，不然看车站没人，我都准备不停就直接开走的。”司机师傅答道。

　　于是，小丫头高兴得就跟个蹦豆似的，拎着东西，一颠一颠的往后门走。

　　将东西放在门后的座位上，她自己也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他和阿瑾也跟着走到了后面。

　　等放下东西，坐了下来以后，他才说道：“拎着这么多东西，打个车多方便，直接到学校，放老师办公室去，还不耽误晚自习！”

　　“这是郊区，打车回去得多贵啊！而且，晚自习对你很重要吗？既然这么重要，你为什么还经常溜号？”她朝他翻了个白眼，“想偷懒是不可能的！沈同学，发扬点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精神！”

　　车开着开着，天就全黑了，望着窗外偶尔有几点灯火的田庄，他不由抱怨道：“市里怎么想起来把批发市场建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啊，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过来买东西忒不方便了！”

　　“要么是以市场带动经济，要么是以学校带动经济，据说批发市场建在这里，是为了带动这一块的经济发展，以后建材市场、汽配市场也要往这里建，这路公交也是才开通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阿瑾开口说道，引来小丫头的一声赞叹：“看看人家，老大就是老大，沈小二，你什么时候才能有杜老大这见识啊？”

　　他才不屑呢！阿瑾没事就喜欢翻老爸的书，有时候老爸和人闲谈他也会在边上旁听，喜好那么老成，十七的年龄都让他活成了二十七了！

　　三人一路闲聊着，最后，走了快三十分钟，还是阿瑾发现了不对劲：“怎么到现在还没到市里？路边只有平房，连个大楼都没看到？”

　　他们坐在车上，12月底的天已经很冷了，内外的温差让车里的热气在车窗上印上了一层水雾，不抹开水雾，根本看不见外面。

　　听了阿瑾的话，他赶紧抹抹车窗上的水雾，发现的确如他所说，路边上的路灯下，看见的只有平房，似乎离市里还有很远。

　　“这是循环车，终点站和始发站是一个站点，车子是绕城一周走一个圆圈，所以会很慢！”小丫头答道，但是到底又不放心，还是跟着问了句：“我们刚才上的是9路车吧？”

　　“是9路车！”他和阿瑾都确定地点点头。

　　“那就不会错了啊！”于是，她又信誓旦旦地点头。

　　等车子又走了五分钟，连平房都很少见了，小丫头终于耐不住，跑到前头问司机了：“师傅，我们还要多长时间到市里啊？”

　　那司机似乎也很吃惊，转头望望她：“这车不往市里啊，这车终点站是达能电厂！”

　　小丫头惊叫：“达能电厂不是还在维西镇后面吗？这不是9路车吗？”

　　司机也惊讶：“9路车是循环车，分外环和内环，你们上车的时候，没看见玻璃顶上贴着外环吗？”

　　他和阿瑾也从车后面走了过来，听到司机的话，三人都面面相觑。

　　“那我们现在是到哪里了？”小丫头的话音都带着哭腔了。

　　“前面路口拐个弯往里再开一站，就是电厂了！”那个司机看出来这三个学生肯定是坐错车了，还好心的问了句：“要不我现在给你们下车？再往电厂那路口里去，里面除了个厂子，什么都没有了。”

　　“那师傅您待会儿怎么回市里？”这时候，阿瑾插身上前，开口问道。

　　“电厂里有公交值班室，我晚上过来就住电厂里，不然明天早上5点发车，从市里赶过来要起太早了！”

　　于是，他们三人和一大堆东西，被司机师傅留在了昏昏暗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乡村马路上，路上来往的大部分都是电动车或者是摩托车，即使有小汽车经过，也是从三人身旁一闪而过，让他们连叫停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三人只好拎着东西往来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看身后是否能有顺风车，幸好就一条笔直的马路，而且一路上都有昏暗的路灯，但头一次离城市那么远，而且又是个从来没到过的陌生地方，三个人不免都有些心慌慌的。关键是，他们又没个手机，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家长根本不会想到他们没在学校；因为学习好，晚自习他们又经常放牛，所以老师和同学也不会特意去找他们，天知道路上会不会出什么事！

　　“这个电厂也是带动经济发展的产物吗？这里你研究到了没有？”路上，他不禁向阿瑾调侃道。

　　“这一点豆芽菜应该更有发言权，她是这里的土著不是吗？”阿瑾淡淡地将皮球踢给小丫头。

　　大概是因为上错了车，带错了路，小丫头低着头，没精打采地说道：“我虽然是栖市人，但从小就没离开过市里，我方向感不好，不是经常走的那一块，有时候会分不清楚路！”

　　“就这样，你也敢带我们出来买东西？”他怪叫，这哪里是有时候会分不清楚路？这根本就是不认路的好吧，要不是阿瑾发现，说不定他们走到隔壁市去了，她都发现不了！

　　“你们不也没发现上错车了嘛！”

　　看小丫头还想狡辩，他正要反驳，突听她“啊呀”一声，整个人跟着矮了一截。

　　低头一看，路边一个土凹，小丫头没注意，右脚一脚踩了进去，等她把脚拔出来，却发现，扭！到！了！

　　看着三人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再看看小丫头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郁闷的直想骂娘！

　　还是阿瑾先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把三人手上的包包袋袋给拆出来又重新归拢打包，然后将一堆东西重新塞到他手上，又拿了几个小包递给小丫头，然后弯下腰，对小丫头说：“上来吧，我和阿瑜轮换着背，等走到前面平房，看能不能借到电话！”

　　看着小丫头委屈到不行的脸，联想到他们这凄惨的处境，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觉得很好笑起来，然后，他就真的笑出声来了——他们这样子，也倒霉得太彻底了点吧？

　　好在，他们又走了一会儿，身后就来了辆农用三轮车，车子被他们拦下以后，发现他们只是三个学生，司机就同意了让他们搭车，但是，却也表示，搭车可以，费用得给，不然他这小三轮，载着这么多人到市里，那么远的路，又伤油，又伤车。

　　结果，他和阿瑾掏遍全身，只找到四块钱——那还是他们中午在外面买午饭时找零钱剩下的，吴一零身上也只有买东西剩下的二十几块钱。

　　最后，还是司机看他们实在掏不出钱了，而且小丫头说着说着都快哭了，才勉为其难的把他们送进了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