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你的名字》严紫若

31、第 31 章

　　我们是那么弱，真子。
　　——浅川朝日
　　庭院深深，绿意盎然。
　　白色单衣的赤脚爆炸头的小屁孩扒着回廊木板站着，炎热的天气让他汗湿了一背，得不到主人允许的他不敢随意进去回廊，只能扒在回廊顶着烈日骄阳，可这似乎一点也不影响某人伸长了脖子往屋子里面望，他眼眸亮晶晶的，充斥着对未知事物的好奇。
　　“你在看什么，王悦？”
　　尽管男子的声音很温柔，可是突然响起，还是吓了本来就心虚小屁孩儿一跳。
　　他转过身，面对眼前的男子显得手足无措，就像是偷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被抓住了一样。
　　男子静静微笑着，耐心十足的等着小屁孩儿回话。
　　“……刀。”半晌，小屁孩才揪着自己的衣角，胆怯怯地回道，“刀，很漂亮。”
　　“哦？”男人似乎很感兴趣，“不是和普通的刀一样的吗？”
　　这么一个小屁孩儿，也毕竟将来是成长为创造斩魄刀的男人的，这时候已经有了常人不可比拟的天性敏感和直觉，但是碍于年龄和经验，无法很好地表达出来。
　　“不一样的。”他皱着眉头，极力想要想出一些词句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终于道，“那把刀就好像……就好像是活着的。”
　　和暗淡无光的死物不一样，它就像是活着一般。
　　男人忍不住笑了：“我们一般称之为，就像是有灵魂的一样。”
　　“灵魂？”
　　“对，灵魂。”男人蹲下身子，温柔的摸了摸小屁孩儿的爆炸头，“有灵魂的东西，才能称之为活着。”
　　小屁孩儿似乎有些跃跃欲试：“那灵魂可以被制作出来吗？”
　　“不行。”男人一口否定。
　　见小屁孩儿失望的低下了头，男人又话锋一转：“不过，灵魂可以被创造出来。”
　　不是制作，是创造。就像是曾经的灵王，创造了整个尸魂界一样。
　　“那我要创造灵魂！”小屁孩一脸坚定，举着拳头，用大言不惭的口吻说着惊天骇俗的话语，“创造出和那把刀一样的东西！”
　　“是吗，加油啊。”男人鼓励道。
　　等小屁孩儿哼着歌，一蹦一跳地走了以后，那把刀的旁边才凭空出现了一位少女。
　　“你还真是敢说，和我们一样的刀根本哪里也不存在。”少女面无表情，声音冷冷的。
　　“别这么说吗。”男人似乎有些无奈，“人的可能性可是无限的，阿朝。”
　　“切，无聊的对话。”小刺头的木村拓也在一旁无聊地掏了掏耳朵，“我们这种人，明明都已经不能算是活着了。”
　　回廊下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阳光透过茂密枝叶细细碎碎地洒下来，映得地面一片光影浮动。
　　在知了的聒噪声响中，男人静静地开了口。
　　“算是活着的哦，你们。”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语，他伸出苍白纤细的双手，分别摸上了浅川朝日和木村拓也的脑袋，微笑道，“看，不就在这里吗，好好地活着呢。”
　　这么炎热的天，就这样毫无遮挡地站在骄阳烈日之下，可是平子真子却感觉不到一点热。他和浅川朝日两个人，就像是一个时空的过客，站在一旁，毫无知觉地，丝毫不能干涉地，望着这一切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对于我来说，那个时候的父亲大人，确实曾经是我的一切。”平子真子听见旁边的女人开口，“他给了我一切，姓名，身份，尊严……把我真正当做一个人来看待，教给我一切作为一个人必须要知道的事情。然后，时间久了，我竟然也会认为，我真的是一个人，从而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夏日的庭院渐渐淡去，浮现出破旧的茅草屋的模样。
　　浅川朝日冷笑了一声：“比如说像普通的死神一样，拥有一把斩魄刀。”
　　于是，平子真子看见了那个曾经在屋子外面发誓要创造出灵魂的爆炸头小屁孩长大后的模样。明明小时候还这么可爱，长大后却似乎长得奇怪了不少，个子矮小，四肢健壮，依然顶着爆炸头，脖子上挂着耳机，眼睛上还架着墨镜。
　　他举着一把烧红了的浅打，乒乒乓乓敲击着，随后放进了破茅草屋后的河流中。烧红的铁块蒸发了一整条河的水，升腾的雾气将一切都包裹得朦朦胧胧。就是这样的一片朦胧之中，平子真子看见那个时候的浅川朝日举起了那把刀，然后嘴角微微勾起，叫出了刀的名字。
　　“三途川。”
　　“那是，一切噩梦的开始。”浅川朝日道。
　　就好像是一个诅咒，深深刻印在她的脑海中，提醒着她，不要妄图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为了死神而锻造出来的刀，叫做斩魄刀，那么为了一把刀而锻造出来的刀，是什么呢？”平子真子转过头，刚好看见浅川朝日嘴角残忍的笑容，“是怪物，真子，好好看着，那是一个怪物。”
　　一切的平静都被撕裂，静灵庭半数成了一片废墟，那个叫做浅川宵夜的男人靠在一块掉落的石板上笑得一派温柔，仿佛腹部那个可怖的血窟窿并不是在他身上的一样。
　　“你还真是厌恶这个世界呢，三途川。”
　　他的对面，穿着和服的少女一脸冷漠，但是眼底却透露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疯狂，残忍，嗜血，痛恨……就好像集合了所有的负面情绪。
　　“嗯，最讨厌了。”她咧开嘴笑了，于是这些扭曲的情绪全部真实地反应到了她的脸上，让她一瞬间显得狰狞而恐怖，“恨不得让你们通通去死的地步呢。”
　　“喂喂喂，战斗的时候还说闲话可是不好的习惯啊。”木村拓也双爪绕着幽蓝的火焰一个猛扑，逼得少女后退了几步，远离了浅川宵夜。
　　“愚蠢。”少女鄙视地望着已经全身是血的木村拓也，“简直就是来送死的。”
　　“哦？真的是这样吗？”木村拓也笑了。
　　本质上来说，他是一个好斗又嗜血的人，似乎为了战斗可以抛弃一切。
　　他舔了舔带血的嘴唇，用力将双手刺入自己的胸膛。粘稠的血液成堆成堆地落下，很快在空气中铺开了浓重的血腥气，木村拓也脚步踉跄了两下，疯狂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他抬着头，嘶声力竭地笑着，圆睁的双目中留下血泪，“卍解！”
　　骨质的长刀被一下从胸膛中拉出，留下一个漏风的空洞，像是幽深的黑洞，仿佛望不见底。
　　“真是疯了。”少女冷笑着，“就算是你像这样磨损灵魂，消耗寿命，放弃作为人的身份，换取力量和我战斗，也是不可能赢的。”
　　“反正活着也没意思，不是吗？”他右脚向后一步，摆出了方便冲刺的动作，“要上了！”
　　“轰隆”一声巨响，地面尘土飞扬，只余下残影在空中飞速地交接。
　　还披着四番队羽织的女人瞬步出现在浅川宵夜的面前。她没有说话，表情也很冷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让人看着很难过。
　　“我把你们带到这个死神的世界上，是不是做错了啊……”每说一句话，口鼻中便涌出大量的鲜血，可是浅川宵夜全然不在意，只是抬着头低声喃喃，“对不起啊，也许你们作为刀魂，还要更加幸福一点吧。阿朝，你说呢？”
　　浅川宵夜脱下自己的队长羽织，拼命想要堵住男人腹部的血口子，可是不论她怎么按着，鲜血还是浸透羽织缓缓顺着她的指缝流下。
　　一点一点，带走男人的生命和体温，直至心脏停止跳动。
　　“我从未后悔过来到这个世间。”半晌，平子真子才看见浅川朝日张了张嘴，面无表情，声音却带着一点点的哽咽，“我很庆幸，作为一名死神来看这个世间，而不是一把刀。”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们。”
　　“整件事因为我们刀魂而起，就应该由我们刀魂结束。”
　　她毅然决然地转过身，看着木村拓也被少女一脚踹在了地上，吐出一大口血的模样，默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刀。
　　“卍解。”她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淡，仿佛就要随风飘散。
　　那一瞬间，平子真子突然想起三途川刚刚说过的话。
　　她说，像这样，是借用磨损灵魂，消耗寿命，放弃作为一个人的资格，来换取力量的。
　　“不可以！”他伸出手去下意识想要阻止，却直直穿过了卍解的浅川朝日的身体。
　　“你阻止不了的。”浅川朝日的声音凉凉地响起。
　　那是阻止不了的事情。已经发生过的，他无法阻止的，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我在那场战斗中，败北了。不能说是我，我们刀魂，甚至是整个尸魂界，都败北了。”
　　付出了这么巨大的牺牲，却还是没能够彻底消灭那个怪物。
　　“死去的人永远失去了生命，活下来的人也各自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一片废墟中，平子真子看见那个一向以冷静闻名的四番队队长卯之花烈一边手中驱使着鬼道治疗着横躺的，勉强看出人形的血肉，一边有些焦急地喊着浅川朝日的名字。
　　“绝对不能放松意识，不要睡，阿朝，会醒不过来的，阿朝！”
　　“我们是这么弱，真子。”那一刻，那个在平子真子的眼里，强大无比的女人，亲口说，她是那么弱。
　　他一直以为，无论怎么样的难关，她都能度过，无论怎么样的险境，她都能从容面对，因为她是那么的……强大啊。
　　“你认为三途川是什么，真子？”
　　她的声音从平子真子的身后传来，空灵缥缈，仿佛隔了数层纱。
　　“那是我为了生存而杀死的人的怨念。”
　　“我没能赢过它，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