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你的名字》严紫若

29、第 29 章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同样，每个人都有死的权利。
　　——浅川朝日
　　“木村拓也，你真烦人。”
　　“哈。”还是个少年的木村拓也咧开嘴笑了，露出犬齿的模样有些狰狞与暴戾，“既然已经记住了我的名字了，是不是该报出你自己的名字？”
　　女孩微微露出恼怒的神情，左臂拳头握起，化刃而下刺穿了来不及防备的木村拓也的肩膀。
　　刀刃深入血肉的声音，有红色的液体飞溅而出，空气中渐渐弥漫开铁锈的腥气。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女孩还旋转了一下刀刃，看着木村拓也苍白着面色紧咬下唇从喉间忍不住发出呜咽声，才面无表情地停下动作。
　　“别靠过来，别打听我，别惹我。”她凑在木村拓也耳边，冷冷警告道。
　　因为疼痛而产生的冷汗顺着木村拓也额头流下，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盯着靠在自己耳边的女孩，突然呼气笑了出来，声音短喘，还带着余痛的颤抖。
　　“怎么，别人靠近你，让你很害怕吗？”
　　平子真子清晰地望见女孩的瞳孔因为感情波动而缩了一下，她以极度刁钻的手法拔出刀刃，带出一行血迹，仿佛是在对木村拓也的话语做出惩罚。
　　明明愤怒得手背上青筋暴起，下一刻，女孩还是收起了刀刃，站起身来背对着木村拓也，平静道：“就算是再缠着我，也不会得到什么答案的。”
　　平子真子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女孩的面无表情地面孔，以及空洞得仿佛死去的眼神。
　　她说：“我没有名字。”
　　空气微微扭曲，洞窟外的风雪伴随着强风卷入，平子真子下意识举起手臂遮挡，下一刻便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
　　“没关系。”虚弱的声音带着大量喘息。
　　他顺着望过去，便看见额头覆着羽织布的浅川朝日微微睁着眼睛，在这么大的风雪之中，她连一根发丝也没有动，仿佛就是身处在温暖安静的室内。
　　“不过是幻像，真子。”她轻声道，“没关系的，把眼睛闭上。”
　　平子真子毫无反抗地闭上了眼睛，顺从到连浅川朝日也微微震惊。
　　风雪呼啸的声音还在耳边，可是身体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有什么人踩在雪地中，踏着风雪，一步一步接近。
　　平子真子感觉到浅川朝日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一紧，接着微微颤抖起来，只是一瞬，又被很好地压制了下去。
　　平子真子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想要，看看这个世界吗？”
　　一片茫白的世界，刚刚同木村拓也过招的女孩虚弱地躺在血泊中，左手臂空荡荡的，眼睛也被掏空了一只，腹部更是有数个血窟窿还在往外不停地冒着温热。
　　死霸装的男人蹲下身体，碎发遮住了他的侧脸，平子真子只能看见他嘴角温柔的弧度，以及伸出的修长的手。
　　他问：“想要……跟我走吗？”
　　女孩似乎是连移动脑袋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转着眼珠子盯着男人，似乎是在确认什么，可是仔细看她的眼睛的话，又觉得她大概什么也没有想。
　　她抬起仅剩的右手，疑惑地看了看，仿佛在确认什么，紧接着，缓缓放进了男人的手心。
　　男人笑了。
　　他微微侧过头，让平子真子看清了他的面容。
　　薄薄的唇放在秀气的脸上，笑起来的时候，漆黑的眼眸仿佛盛满了星光。
　　是那个害死了浅川朝日的男人。
　　“我叫做宵夜，浅川宵夜。”男人继续道，“你的名字呢？”
　　女孩眨了眨眼睛，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是吗……因为你不是人，所以没有名字啊。”男人遗憾地叹了口气，将另一只手覆在了女孩柔软的黑发上，笑道，“今后你将作为一个人生存下去，必定要有自己的名字，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跟我姓吧。”
　　他见女孩儿没有反对，沉吟了一会儿，试探道：“既然我是黑夜，那你就变成黎明……朝日……怎么样？”
　　不等女孩回答，男人自顾自满意道：“浅川朝日……真是个好名字呢，阿朝。”
　　他覆在女孩黑发上的手抬起，握拳，食指伸出，点在了女孩额头上。
　　这真的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如果没有这一幕的呈现，浅川朝日甚至自欺欺人地怀疑自己早已经忘了这一切。
　　如今这一幕，那么真实的展现在她的眼前，她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她的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给的。
　　名字，尊严，情感，做一个人的身份，甚至是生命……这些，都是那个男人给她的。
　　“以灵王之名，赐予你姓名。”他开口，声音空灵而渺远，“你唤作，浅川朝日。”
　　平子真子整个人在一瞬间都变得非常僵硬，他不敢置信的望向浅川朝日，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点解释，却失望地发现她只是静静望着这一幕，眼神毫无波澜，就好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似乎是感受到平子真子在望着自己，她微微阖起眼，淡淡道：“好好看着，真子。看看以前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说话的时候，明明很是冷漠，可是阖起眼来的动作，就像是在逃避一般。
　　平子真子也不是没有想过她的过去究竟是怎么样的。他在日日夜夜寻找、等待她的过程中，有过无数的想法，甚至已经准备好接受她的过去是血腥而残酷的。可是他想了这么多，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过去，竟是连人也算不上。
　　“一个人只要为了活着，似乎什么都做的出来。但是啊，真子……”
　　浑身是血的女孩与蹲在女孩面前的男人逐渐被风雪吞噬，映出一个茕茕孑立的身影。她凌乱的黑发在空中舞动，有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灰惨惨的天空低低地压着，北风朔朔，尔后从不远处有几个男人勾肩搭背提着酒壶走近，他们豪迈的笑声回荡在清冷的天地之间，让女孩的身影更显得孤寂。
　　平子真子听见一旁的浅川朝日淡淡开口：“即便不是人，为了活下去，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女孩的身影动了。
　　她犹如离弦的箭，逆着风倏地冲出，手起刀落。
　　鲜红的血撒在茫白的雪上，触目惊心。那几个大汉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收敛脸上的笑容，心脏便停止了跳动，身影在风中犹如失去牵线的木偶，哑然倒地，扬起地上一阵残雪。
　　女孩麻木着一样溅着鲜血的脸，面无表情地靠近那几个大汉的尸体，随后举起化刃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们的身体。
　　有什么破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有浓郁的灵子顺着刀刃流入了女孩的身体，使她苍白的面色稍稍红润了一点。
　　“想要活下去，就要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利……真子，以前的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平子真子感觉自己双目酸涩，心脏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随后飞速地肿胀起来，疼得人撕心裂肺。可是他却怎么样都移不开目光。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痛恨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以至于失去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
　　想要了解她的世界，想要走进她的心里，这样的意念那么强大，让他移不开目光。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其实她的过去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论是好，是坏，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毕竟他那么喜欢她，并且喜欢了那么多年啊。
　　“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救我呢？”他沙哑着声音问道。
　　“因为你那个时候的眼神告诉我，你想要活下去。”
　　她的声音那么平静，以至于平子真子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拧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她说，“你那个时候的眼神告诉我，你想要活下去，无论是多么狼狈，多么苟延残喘。”
　　杀了人的女孩吸足了灵力，抹了把脸上的血，轻车熟路找了个地方，刨坑将尸体埋了进去。
　　“喂。”少年时的木村拓也在身后一脸鄙夷，“明明是你杀了他们，不觉得现在还埋了有些假好心吗？”
　　那个死在浅川朝日刀刃下的男人，原来同她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了。
　　“既然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那你为什么杀了木村拓也？”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同样，每个人都有死的权利。”
　　平子真子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看浅川朝日，随后便撞进了一片死水般的眼眸。
　　“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在告诉我，他想要死。”她轻声道，“所以我，成全了他。”
　　“不是这样的……”
　　平子真子或许不大善于表达什么，可是此刻，他的内心的强大反对让他迫切地想要表达出来自己的想法。
　　人，确实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和死的权利，可是，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啊。
　　浅川朝日忍不住望向他。
　　金发的男人皱着眉头，金色的眼眸矛盾又带着微微痛楚。
　　“活着，才会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似乎是迫切地想要她听进去自己的话，平子真子忍不住抓住了浅川朝日的肩膀，“确实，如果死了的话，会轻松很多，可是……可是这样一来开心的事情不是也不会增加了吗？”
　　其实她并没有想着去死，作为非人类之前，她就为了生存积累了这么多罪业，没有理由成为人之后却想着去死。
　　浅川朝日想，大概是自己之前被原田铁之助刺的那一刀太过刺激平子真子了，他才会是这个反应。
　　“尸魂界的人死了以后会去现世，现世的人死了以后会回来尸魂界，明明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她顿了顿，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啊……虽然我并不能算是纯正的人，如果死了，大概哪里也找不到了吧。”
　　“你这个人，还真……真是……”
　　大概是因为之前“不要去找她”这样的话，让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这样的话。金发的男人单手撑着她的肩膀，微微低下头去，任凭刘海遮住双目中的情绪，紧紧咬着的牙关却透露出他的不甘。
　　“真是过分啊……”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找不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