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浮生》沁泷

1、契

　　“我打死你！”
　　伴随着吼声，康清的巴掌直往蜷缩在地板上的身躯招呼。
　　“老师说你课桌里全是漫画！上课就只知道看漫画！你怎么可以这么糟踏我们的钱！”康清越说越怒，抄起一旁的塑胶小凳子就往下砸。
　　听见老爸“改不改！改不改！”的怒吼声，康惜音心中一喜：这顿打终于快结束了。
　　于是她连声叫道：“我改！我改！”
　　心里一喜的可不止惜音一人，一直在旁边看着女儿被打却无法阻拦的吴慧趁康清打累了喘气的功夫连忙说：“知道改就好！”
　　康清看着眼前的女儿，重重叹了口气，回房间去了。
　　“你呀，每次就知道惹我们生气……”吴慧一边检视女儿身上的伤，一边心疼地数落。
　　“妈放心，下次我不会……”不会把漫画放桌子里了。惜音在心里加了一句。
　　“真的这么想就好……”吴慧其实不怎么相信女儿的保证——惜音从小就不像名字表现的那样文静，反而非常好动，没少挨康清的打。
　　“真的，妈，不用给我上药，我要去洗个澡。”说着，惜音从椅子上站起身，却因为脚上的瘀青龇牙咧嘴了一下。
　　看着女儿一瘸一瘸地进入浴室并锁上门，吴慧感到一阵无力：“棍棒底下出孝子”似乎在这孩子身上不适用……
　　关上浴室门，惜音将衣服脱掉，对着镜子开始好好地审视着自己的身体。
　　已经发育成熟的身体散发着17岁青春的味道——白皙而有弹性的肌肤，出挑而纤细有度的身材，墨一般的黑发下是一张尚带泪痕的瓜子脸，大大的杏仁眼，粉色的嘴唇上尚带几分在挨打忍痛时不慎咬出的血迹，整张脸由于刚接受过泪水的洗礼而看上去格外地楚楚动人。
　　只可惜，遍布在手，肩膀与背上的黑紫色瘀青严重地破坏了这个效果。
　　糟糕，虽然是故意被打在手上的，不过这模样也太恐怖了些……
　　这么想着，惜音看向自己的手——热水从莲蓬头流下，水流爱抚着纤细的小臂上看起来很恐怖的一道道紫红色的瘀痕。
　　伤得这么严重，明天又会被糯糯骂了。
　　叹口气，惜音决定等明天糯糯看见的时候再想对付的法子。
　　上了药，趴在床上正因为睡不着而打算偷偷看小说的惜音却听见父亲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惜惜……我也不愿意打你……”低沉而细小，专属于男性的声音在房间里轻轻回响。
　　“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如果不好好管着，我怕你出事……如果你能再听话一点就好了……”声音稍稍带着点哽咽，让惜音的眼眶灼灼地热了起来。
　　父亲的声音，原来这么好听……不过，如果父亲知道我还没有睡着的话，大概不会说这些话了吧？
　　在父亲低低的忏悔声中，惜音慢慢地睡着了。
　　而她在往后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后悔，后悔这个晚上为何要听从睡魔的诱惑。
　　她应当趁这个机会好好与父亲沟通的……
　　当然，惜音并不是神，因此她所做的也只是一夜无梦而已。
　　“康惜音！”第二天学校午休时，被惜音拜托上药的年诺冰在看见好友背上的惨剧时，忍不住揪住她的耳朵怒吼。
　　“糯糯，不用那么生气。就算打死了，我也当什么都还了，一了白了。”惜音以一种毫不在乎的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听见你这么说，我是你老爹我都会打死你。”一边说着，诺冰往手心倒上药油，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惜音已经肿了的背上，“昨天晚上是什么？竹笋炒肉？”
　　被诺冰粗鲁的动作弄得龇牙咧嘴的惜音回答：“不，是塑胶炖肉。”
　　诺冰的眉毛挑得老高：“你家的老头子终于忍不住向最好用的塑胶板凳下手了么？”
　　“正是，而我在期待他什么时候向那根不锈钢晾衣杆下手。”惜音故作严肃状的回答引得诺冰大笑。
　　诺冰擦去笑出来的泪水：“我真佩服你，被揍成这样的第二天居然还能开玩笑……不过说起来，我一直都在怀疑你父母是不是老师。”
　　“你不是自己见过么？”“看你被打成这个熊样，我真觉得你父母应该做屠夫才对……”想起好友父亲在学校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再看看遍布在眼前白皙脊背上的紫青，诺冰就无法让自己接受如此巨大的反差。
　　“药我给你上完了，马上穿好衣服，我不想因为你这个损友失去午餐时间。”用药油将最后一处伤覆盖，诺冰边洗手边说道。
　　“知道了。”惜音笑着回答，下一刻，她看着诺冰走出学校洗手间的身影突然觉得一阵心慌。
　　“诺冰！”她忍不住喊。
　　“什么？”诺冰回过头疑惑地问，然而那张理应无比熟悉的脸却开始在惜音眼中逐渐模糊起来。
　　大概是被打的后遗症吧？这么想着，惜音将自己的不安强行压下：“没什么……只是想说声谢谢。”
　　“没关系的啦，你看我都给你上了5年的药了，才说这么一句话不觉得寒碜么？至少也要请我吃午饭！”诺冰为惜音难得出现的道谢大笑着走出洗手间，留下她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然而，惜音心中的那份不安却越来越扩大，直到将她没顶……
　　“我说你好了没——”在洗手间前等得不耐烦的诺冰的话语在见到空无一人的洗手间时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