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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七章 紫禁解密 ...


  •   陆小凤见到皇帝时,怔了怔,这是一张相熟的面孔,好像每天在街上和你擦肩而过的人,你虽然不认识,但也会有简单的印象。
      陆小凤见过这张面孔。
      具体在哪里在时间是记不清楚了,但他一定见过。模糊的印象里,像是某场比武大会或者是武林人聚集的场馆酒楼,不是特意打过招呼,但也是点头示好过。
      陆小凤现在明白,为何皇帝会对江湖上的事情了如指掌,因为他不但身居朝廷,也染指江湖。
      皇帝面容带笑,儒雅气度,谦和姿态,也是一个年轻而英俊的男人。
      陆小凤边跪下行礼,边搜肠刮肚地想,自己行走江湖应该没得罪过这样的人,可他平常看不顺眼的人挺多。
      皇帝温和一笑,“陆大侠,起来吧。”
      陆小凤目不敢直视,只好用余光偷瞄皇帝神色,看上去倒是挺礼贤下士的模样。
      皇帝道,“陆大侠看上去心不在焉。”
      陆小凤赔着笑脸,道,“岂敢岂敢。”
      皇帝似乎看破了陆小凤的疑惑,道,“陆小凤是否觉得朕看着面善。”
      陆小凤可不敢直说皇帝长得一张大众的脸,只好说,“皇上龙颜,草民怎会见过。”
      皇帝轻笑道,“陆小凤,怎么和朕所之前认识的陆小凤不太相同啊。”
      陆小凤苦笑,“草民只是无名小辈,皇上岂会认识。”
      皇帝道,“朕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啊,当年,朕初出茅庐,在茅山一代游历,就听闻茅山下一处城镇闹鬼,朕好奇前往,半夜果见有鬼来扰。将随行的侍卫们都给吓到了,朕当时未到软冠之年,也躲在棉被里瑟瑟发抖。待到天明,一切安然无恙,只是侍卫来报,随身携带的财物尽失。而封着财物的匣子上帖着一张纸,上龙飞凤舞画着一只怪物,旁又注字留解……不知,朕之所言,陆大侠可还记得。”
      陆小凤干干一笑,这等玩笑他年轻时确实做过数单,也许是命好,竟还能活命到今。
      皇帝继续道,“说不出来,怕是真的忘记了,纸上留着一个‘鬼’字。”
      闻言,陆小凤憋不住,终于是大笑起来,抱拳道,“真是想不到,我陆小凤竟有幸装鬼劫过天子之财。”
      皇帝亦是笑,“你说朕岂能不认识你,陆小凤就是化成灰,朕也认得啊。”
      这一番玩笑,倒真卸下天子臣民之妨。

      ————————————————————————

      司空摘星在宫殿外来回不知走了多少次,搔首踟蹰满面焦躁。老实和尚将一块小石子丢到他身上,司空摘星连忙闪开了,怒声问,“和尚干什么?”
      老实和尚白了一眼,“和尚不干什么,只是你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地上的砖块都快给你踏平了。”
      司空摘星道,“你要是觉得眼烦,你就先出宫,我爱在这里干什么就干什么。”
      老实和尚念了一声佛,“出家人四大皆空,不在意多等一会儿。”
      魏子云领着一队侍卫走出贞顺门,司空摘星朝他招了招手,急得喉咙有些哑,问,“陆小凤和我师妹呢?”
      魏子云道,“皇上在御花园召见陆小凤,如今还未有个准确的消息。”
      司空摘星问,“什么叫准确消息?”
      魏子云迈步就走,“皇上召见完,他们自然是会出宫的。你们且等着就行了。”
      司空摘星跟在一旁,问,“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魏子云横了他一眼,“天子身旁岂容窥探。”
      司空摘星又问,“那我师妹呢?皇上也一同召见?”
      魏子云停下脚步,后面的一队人也霎时停住。他目光扫过司空摘星身后的木道人、古松居士、严人英、老实和尚以及西门吹雪等人,皱眉问,“你们一直留在这里做什么?”
      司空摘星道,“自然是等陆小凤夫妇出宫啊,我师妹身怀六甲,你不让别人担心啊。”
      魏子云道,“若是因为如此,大可放心。”
      老实和尚用袖子扇着风,慢吞吞地走过来,问,“如何放心?”
      魏子云道,“我虽不知皇上与陆小凤究竟说了什么,但听在御花园站岗的兄弟说,皇上和陆小凤相聊甚欢,时不时传出笑声。”
      老实和尚挠头,“陆小凤那么大胆,天子面前还敢放声大笑。”
      司空摘星仍旧不依不饶,“那我师妹呢?”
      魏子云道,“妇人在后宫,自然是由皇后娘娘召见。”
      司空摘星结巴了一口,“皇后……娘娘。”
      魏子云重重的“嗯”了一声,带着身后一队人扬长而去。
      司空摘星眨了眨眼睛,缓过神来。老实和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回可以放心了吧。”
      司空摘星道,“你说我师妹昨夜怎么救的驾?”
      老实和尚摊开双手,“昨夜,和尚和你们一起,和尚怎么可能知道。”
      司空摘星后又想了想,“不对,陆小凤发现叶孤城是假的时候,我记得你好像不在了有一会儿。”
      老实和尚笑得一脸肉皱在一起,似乎十分得意,“佛说,不可说,不可说。”
      “去,有什么不可说的。”

      ————————————————————————

      这厢,御花园的凉亭内。
      陆小凤把玩一杯酒,对皇帝道,“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我和我夫人在紫金山上露宿了一夜,那一夜,我夫人睡得格外好。”
      端坐在席间的皇帝问,“这和昨夜谋反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虽然已经入秋,但山上最多就是蛇虫鼠蚁,大家行走江湖多年,在林子睡得安好的夜晚不多吧。”
      皇帝笑,“这算什么证据。”
      “当然算,之所以睡得安好,那是因为我们脚下有一层硫磺。那夜我生火取暖,却意外问道一种奇怪的味道,那个味道就是硫磺。紫金山的下山路上有硫磺散落,而且数量极多,是装在麻袋里在路上拖过的痕迹。这绝不是偶然,秋高物燥,谁会带那么一袋袋硫磺上山?这说明,有人本来就在山下制好了炸药,设好了埋伏。”
      皇帝沉声道,“看来,早在八月十五,便有人想动手。”
      陆小凤附和道,“圣上英明。”
      皇帝道,“你是想说,平南王谋反此案中还有其他江湖人一直暗自协助,八月十五都是江湖人围聚在紫金山,如果是平南王的人想混入其中,那样太过容易暴露。”
      陆小凤噙着笑道,“皇上想必也晓得草民想说谁。”
      皇帝道,“青衣楼前少楼主,霍天青。”
      陆小凤道,“正是此人。”
      皇帝道,“大金鹏王朝那么大笔宝藏,之前一直是掌握在他与上官木手中……”
      陆小凤道,“此人足谋过人,野心不小。叶孤城是可怕,但若无人相助,不可能有这等布局深远的计划。”
      不料,皇帝笑意如旧,只是多了一层运筹帷幄的谨慎与沉着,道,“其实,朕的人在八月十五之前已经掌握大半平南王谋逆的证据。”
      陆小凤愣住了。
      皇帝道,“此前,尊夫人能够潜入朕的寝宫,也是在朕的安排之中。”
      他到底是天子啊,山河为局,众生皆可作棋。
      陆小凤垂下眼眸,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不知,在皇上的计划里,草民的妻子到底是作何用。”
      皇帝停了一停,陆小凤只为自己斟得一杯,却未理过自己面前的空杯。
      “陆大侠,若朕说尊夫人是突然出现在朕这计划中,你可信?”
      陆小凤抬眼,平声道,“敢问皇上,不知杜家之冤是否也从未出现在此局当中?”
      皇帝神色不变,道,“不是我愿将杜家人涉及其中,而是大金鹏王的残余旧势将杜家的人送到了此谋朝篡位大逆不道的逆局当中。”
      陆小凤目光如炬,眸底极为醒亮。
      皇帝不迫道,“杜仁鼎在江湖上是一代名侠,可杜家祖上却是有名的上古巫咸一族,这一族历代善医术占卜,更有血脉传承的秘术。秘术强弱、效法等都看子孙各人天资……”
      陆小凤顿时想起了,泉深在他面前施展过的操控着水在半空中的本事。虽是神奇,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也从未对泉深的奇异有过其他的遐想。
      “……这就是杜家十年前忽遭横祸的主因,大金鹏王朝旧势觊觎这种家族的力量,对杜仁鼎面上交好,私下几番劝说,却也不能令其改志。于是他们想到另一种方法,与杜家联姻。杜家儿女都身怀秘术,只是自幼杜仁鼎并未他们多作解释,加之杜家居住在与世隔绝的万丈竹林内,连他们自己也以为世间常人都会和他们一样的本事。”
      陆小凤蹙眉,心底满是苦涩与矛盾,问,“如果已经想到联姻,怎么还会有那一场祸事?”
      皇帝说了两字,“不知。”
      陆小凤几乎跃起,“不知?连皇上也不知?”
      皇帝摇头,微微感叹道,“即便朕是天子,也不能对天下之事都无所不知。关于杜家的秘事,也是秦妃生前对朕口述。”
      陆小凤追问,“难道连秦妃都不知是因何故……”
      皇帝眸底浮一丝惋惜之色,改了称呼,道,“阿雯是杜家长女,事发时,她仅是名豆蔻弱女,落在仇人手中苟且偷生,能活下去已经是万幸。她能做的能忍的,绝比你想到的艰辛百倍。”
      陆小凤熟悉泉深的倔强率直,不难想象杜鹬纹是怎样内敛锋芒忍辱负重的性情。
      皇帝继续复述着当年从秦妃口中得知的往事,“大金鹏王旧势其实分为两股势力,三大家臣与青衣侯先后叛出,他们在江湖和朝廷上发展各自的势力。本来等上几年,杜家长女便会嫁予白云城长子,杜家次女也和霍休的义子霍天青定下了婚约……偏偏与杜家有世仇的唐门为夺《医经》,一夜之间虐杀了杜仁鼎夫妇,致使杜家儿女失散流离。三大家臣比远居海外的青衣侯更早接到消息,独孤一鹤在山中找到猎户处收留了杜家三女并带回峨眉改名孙秀清;阎铁珊则是在山下城镇寻到了的阿雯,当时阿雯惊慌失措,也不谙世事,竟真将阎铁珊当做是好人。杜家长子杜朗摔下悬崖,几日之后才发现了其残腐尸首。次女杜泉深,次子杜磊生迹难觅,他们这才罢手,败兴而归。”
      陆小凤闻言,不经忿恨骂道,“真是混蛋!”
      皇帝早无了方才的从容谦和,整个人沉浸在昔日回忆中,“阿雯不会丝毫武功,但在那些狼虎之辈面前,称得上女中豪杰。阎铁珊带着阿雯回了关中,初时待她关怀备至,也假装一直在寻找杜家其他儿女的下落来宽慰她。事实上,他也一直在暗中关注阿雯究竟身怀什么秘术。一年后,阿雯除了在针凿女红上有殊才,其他地方与常人无异。阎铁珊大失所望,却看中阿雯才貌,另起了别的心思。”
      阎铁珊曾是陆小凤的朋友,他知道阎铁珊有很多珠宝,同时也有比珠宝还要耀眼夺目的美人,不由暗自惴思。
      “这时的阎铁珊再不需隐瞒自己的真正意图,他开始训练阿雯如何以色、侍人,如何更了解甚至是掌控一个男人,完全视她如权、色工具。阿雯幡然醒悟,也许杜家之难和阎铁珊有莫大关系。她开始一次次的逃跑,可每一次都被抓了回来,除了打骂更将身边稍有一点亲密关系的奴仆肆意暴行以此刺激她……”
      多年过去了,再复述这段红颜往事,话语里竟也会觉有血迹斑斑的铁屑腐酵味。陆小凤只是庆幸,这等痛哀往事没有让泉深亲耳听见。
      “阿雯不是没有想过求死,但阎铁珊又用她的手足安危来要挟她,逼她屈服。她在那时尝尽了生不如死的滋味,直到有一日,她在珠光宝气阁遇见了一个人,以为能救她出虎穴的人。”
      皇帝停了下来,陆小凤有几分猜测已经猜到是何人,由衷道,“他怎会救她。”
      “不。”陆小凤随即看向皇帝,皇帝则是将目光投空看向了不知某处。
      “他还是救了她。”
      天子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皇帝儒谦容色,默默地卸下一面帝王威仪,而动容时,眸中潋潋仅有了男儿热泪。
      陆小凤默然,此时也无话可说。

      “是叶孤城?”
      凉亭外,枯枝卷叶后走出一名穿着窄袖罗衫百褶裙的女子,面容沉静,眉梢带着憔悴与倦意,一双眼睛强撑着勉勉精力,黑亮而明白。
      陆小凤走去接她,忍不住道,“你怎么来了。”
      泉深抬眸深看陆小凤一眼,对皇帝施了一礼,“民妇不请自来,请皇上赎罪。”
      深秋时节,草木凋零,泉深上衣石青下裙染绿,在倦黄景色中确实带着那么一点微弱的生机。皇帝眼中缺的就是这么一丝生机,无意责罚,便随口问道,“见过秀儿了?”
      泉深起身,陆小凤在旁扶着她的臂膀,她来不及去看他,垂眸作恭敬回答道,“谢皇上圣恩,民妇已经见过三皇子。”
      皇帝指了指一旁的座位,道,“你也进来坐下吧。”
      泉深入座,无问其他,直径道,“方才,皇上所说当年出手救我长姐之人,可是叶孤城。”
      皇帝阖眼,低声“嗯”了一句。
      泉深精神忽而一振,陆小凤忙握住了她的手。两人对视,竟有未言却彼此所悟之情。
      皇帝道,“接下来,不必我说,你们也都知道了。令一个人绝望,不外乎是给了她希望之后,再撒手推其入地狱。阿雯被人送入深宫,也来到朕的身边。从一开始,朕知道秦妃是平南王和秦相放在后宫之中的棋子,所以,杜家根本就是意料之外卷入朝廷纷争的旁支末线。朕从未想过,阿雯的家人竟会在危急时刻出现在这京城风云崛起的谋逆阴谋中来。”
      泉深道,“于是,公孙大娘才会找上民妇。”
      皇帝道,“这些年,不仅是朝廷,江湖上大金鹏王朝旧势明的掌握着珠光宝气阁和霍家,暗地里还有青衣楼。朕自然是要在江湖中有忠于自己的势力。”
      陆小凤也是惊讶,“公孙大娘竟是皇上的人。”
      皇帝暗想,陆小凤这般说,她又会不高兴,便道,“不应说她是朕的人,但她也是绝不会辜负朕信任的人。”
      陆小凤若有所思,没想到公孙大娘在皇帝的心中如此分量。
      泉深又问,“昨夜大娘要我穿的紫色宫装是长姐的旧时衣物?”
      皇帝点了点头,“她去后,她的一切东西都保存着。”
      泉深再未作他问,别过脸去亦有泪潸然。

      皇帝道,“阿雯在时,朕曾答应过她,以真心还真心。她不愿再受人摆布,朕会为她破除枷锁。她愿以全力助朕除奸邪,朕圆她有亲相伴的夙愿。秀儿出世之后,那是我见她最开心的时光。她常说,秀儿的眼眸像极了她的弟弟。那时,朕已经查到杜朗离世的消息,至于你还有孙秀清,查虽查到,但却无证敢确认你们就是杜家的儿女。”
      当年,他们居在益州万丈坑中,熟知他们身世的便是大金鹏王朝的旧人,试问天底下还有谁能确认他们就是杜家的儿女。
      泉深惶然问,“那三哥呢?”
      皇帝道,“多年前,查到白云城曾有各方都十分吻合的青年,但后来人却没了踪迹,像是凭空消失了。也许是在平南王手中真的掌握了杜磊的线索,阿雯一度将朕布局透露给了平南王,导致后来削藩失败,朝堂混乱。朕对此很是失望,不得不动用雷霆手段将秦府满门抄斩。阿雯也在一夜选择自尽在了自己的寝宫之中……”
      泉深抓紧了陆小凤的手掌,陆小凤面色凝重。两人都没有开口,唯有皇帝一人的声音。
      “我知道你会问朕,是否后悔。朕为帝王,上有江山社稷,下有黎民百姓。这百年皇朝仅系一人之身,朕甚至没有后悔的权利。纵然有一日人心皆叛,朕要顾的还是这片天下江山。所以,平南王不可以,叶孤城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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