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黛薇眉上笑

52、第五十章 紫金山下

　　这夜皓月当空，繁星成缀，一派花好月圆安静祥和。紫金山的山脚下，一辆马车停在一颗亭亭如盖的大树底下，马车旁升起了一篝火。篝火底下的枯柴在火焰中不时发出叭叭的响声，在秋夜的静寥里成为唯一的声响。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本来是人月两圆阖家团圆之际，而陆小凤夫妇却在荒郊野外中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决战的时间不是八月十五？”泉深坐在马车中，忧心忡忡地问陆小凤，“难道他们比完了。”
　　陆小凤倚在马车外，噙着笑说，“怎么可能，如果一早比完了，也不可能在这紫金山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泉深蹙眉，“这么说，是人都没有来？”
　　陆小凤感慨，“我也希望他们真的一个都没有来。”
　　无论是叶孤城还是西门吹雪，他们都是他的朋友，他不愿意见到他们生死决战的场面。
　　泉深问，“为何一路来，我们都没听见变故？”
　　陆小凤想了想，说，“我们一早听说决战之事，便准备着出了门，赶了半个月的路到了紫金山。也许，在我们赶路的中途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让这场决战改期了。如果我们在路上，又有谁能找到我们？”
　　泉深心底却明白，蛇王知道他们要到紫金山，有心找陆小凤的人，一路不愁找不到他们。

　　江湖便是如此，陆小凤自从成亲之后，对江湖便有了半隐退之心，江湖中人，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对陆小凤的关注逐渐变少了。前阵子的绣花大盗因为牵涉到王公贵族，所以此案影响极大，本来是陆小凤名声更上一层楼的机会，可最后将金九龄身份揭穿的是睿智冷静的花满楼，而一剑将绣花大盗刺死的又是身份神秘的公孙大娘。
　　这一案中，人们津津乐道的除了花满楼和公孙大娘之外，便是能勘破金九龄杀人骗局的上官雪儿，年初时经历大金鹏王血案的铺垫，半年后绣花大盗的案子更让上官雪儿声名鹊起，成为武林后起之秀。最最难得的是，她是陆小凤破例收的嫡传弟子。
　　陆小凤对传闻过耳，只是微微一笑，毫不介怀。
　　泉深心知，陆小凤下了决心要隐退江湖远离是非，奈何他的曾经的名气实在太大，他不会去寻是非，但是非总有一天会找上他。上官雪儿虽然功夫不怎么地，但她一有金鹏王朝富可敌国的宝藏，二有匠人之王的老板朱停作为干爹，三更是有剑舞倾城的公孙大娘作为她后盾，江湖中人想动她，心里总要掂量掂量。陆小凤选她当徒弟，今后麻烦总会少一些。

　　泉深问，“我是奇怪，为什么一路也没见到师兄和雪儿？”
　　陆小凤笑说，“他们一个是盗中之王，一个是鬼灵精怪。你忘了他们一半是为了看决战，一半也是为了躲你，才偷偷溜出门的。”
　　泉深却说，“雪儿会躲我，可师兄不会，以前无论我在什么地方，他也是会易容跟着，这次我们没有发现师兄的踪影啊。”
　　陆小凤忍不住说，“因为你现在是我夫人啊，我的夫人他跟着做什么。”
　　泉深噗嗤一笑，“怎么觉得有股子醋味啊。”
　　陆小凤转身，掀开马车的帘子，凑近了泉深问，“那夫人觉得我该是什么味啊？”
　　泉深给吓了一跳，只微微嗔怪的看着他，“你下去。”
　　陆小凤见娇妻在马车晦暗不清的光线中，面庞恬白如瓷，一双眼眸圆亮温柔，目光含羞又含喜，神情涩恼又端着端庄，涂脂红唇微张，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陆小凤喉咙咽了咽，故意贴过去坐了下来，伸手想抱却抵到了隆起的肚子。他抬眼，发现泉深亦是在看自己，心猿意马只能强忍下念头，闭眼朝泉深侧脸吻了吻，便真的下去了。
　　泉深脸上又烫又红，用手摸着刚刚一吻的地方，似烙上印记一般。
　　陆小凤继续坐在篝火边，无聊的拿着树枝捅着火中燃烧的柴，忽然唱起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唱着唱着，马车中传来了一阵悦耳箫声。陆小凤闻之，微微一笑，正是自己唱的这首李白的《将敬酒》。他索性不唱了，自己的破锣嗓门确实比不上泉深的悠远的箫声。
　　泉深吹奏不出李白的豪迈豁达，但箫声在林中空灵传响，别有一番曲折风霜。陆小凤不懂什么诗词歌赋，如果换做花满楼在此，一定能附庸几句风雅诗词，他是不能了，可他听得出泉深心底的辛酸与遗憾。
　　他知道过去的十年，她一直过得不是很好。但今后的日子，他希望能让她过得很好。

　　夜更深，风更凉，篝火保留着点点火星。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既无美酒也无佳肴；荒郊野外，风餐露宿，却道天凉好个秋啊。泉深在马车上已经睡熟了，陆小凤倚靠在马车外，昂头看着漆黑夜幕中的一轮圆月。他是举头望明月，低头却无处可以思故乡。
　　人在最安静中最容易思考，阴谋也在最安静中最容易显出破绽。
　　陆小凤阖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他微微蹙眉，张开眼，入目是漆黑一片的森林。味道不是一开始就有，而是在刚刚才散出来的。
　　陆小凤开始四下寻找，篝火底下仍旧保留着火星，而普通的柴火不可能能燃烧这么久。他拨开柴火之下，烧得漆黑的地面土壤下还有一层黄色的土，又用手指捻了捻那层黄土，薄薄一层，细细如尘，味道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天亮之后，泉深一觉好眠，拉开车帘，见陆小凤正在烤番薯。
　　陆小凤听见声响，问，“昨夜睡得好么？”
　　泉深点头，“睡得很好，你没怎么睡吗？”
　　陆小凤露出笑，“这里荒郊野外，我守着能让你安心睡，不好么。”
　　泉深下了马车，关心道，“你昨夜没好好休息，今天还要赶路，真没事。”
　　陆小凤扭头，伸手牵泉深在他身旁坐下，说，“我好歹是闯荡过江湖的，能过几日舒服日子就忘本的。”
　　泉深坐了下来，问，“我知道你的本事，那么，我们下一程该去哪里？”
　　陆小凤叹了口气，“我虽然脑子好使，但也不能未卜先知，如今看来，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战是改地又改期了。下一程，我们只好去问神仙啰。”
　　“神仙？”泉深讶异。
　　世上哪里会有什么真神仙，但江湖上确实有一对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活神仙，叫大智大通。而大智大通来无影去无终，能找到他们的唯有京城怡情楼的龟孙大爷。陆小凤无论如何，也不会带自己的夫人去怡情楼。
　　陆小凤就此打住，对泉深说，“我们先去问一个神仙，然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泉深没有再问，自然是相信陆小凤的。

　　紫金山本来风景秀丽，入秋之后满山黄叶，萧瑟中却另有一番美景。山下设有一间小茶棚，来往人很少，一般都是游客入山才会在此处落脚。下山的路上，雾还没散，远远看见白雾弥漫中有一处棚顶，于是知道，是山下有人烟的地方了。
　　泉深将马车的前帘卷起，陆小凤坐着驱车，路上有些颠婆，车轮行驶过这样的石子路，只会摇摇晃晃的。不久，泉深的头昏了起来，躺在马车上不愿动弹。
　　他们都是头一回为人父母，怎么会知道孕妇是不能长期坐车的。
　　陆小凤见泉深不适，就将马车停在茶棚处，和老板要了一碗茶。
　　陆小凤虽然长着两撇和眉毛一样的细长胡子，但面容俊朗，而且精神漂亮，为人也是一派意气风发。茶棚的只有老板伙计二人，山野之地，能见到这样形容的人甚少。
　　老板见有女客留在马车上，便问，“那是尊夫人吧。”
　　陆小凤“嗯”了声，“老丈，和你打听一件事情，这几日可是有人上山。”
　　老板说，“偶然是有几个人上山看风景，紫金山毕竟也是远近闻名的名山。”
　　陆小凤又问，“那这些人上山的话，可有带什么巨大的东西？”
　　老板略想了想，道，“没有。上山本就不易，还带什么巨大东西，这不是为难自己么。”
　　陆小凤点了点头，“也是，这不是为难自己么。”扬手咕咚咕咚喝了一碗茶。
　　老板转过身去擦桌子的时候，又嘀咕起来，“带什么东西的没看见，倒是有一伙人看上去气派不凡，和你一样喜欢问一些奇怪事情。”
　　陆小凤心里一动，摸出几个铜板放在碗底递给老板，“老丈，你刚刚说的哪几个人啊。”
　　老板见了碗底的钱，立刻会意，“其实也就四五个人，没带你说的巨大东西，但通身的气度不想寻常来游玩的人，就和你有那么点像，大概……都是一路人。”
　　陆小凤脱口而出，“江湖人。”
　　老板微微颔首，“我也是怕惹麻烦。”左右看过后，压低声音说，“为首是个白面长衫的公子，看上去气色不太好，但走起来不像生病了。其他几个人都是魁梧大汉，对那个公子倒是言听计从，恭敬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