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变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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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那么些事，远远观望着，就那么的神秘莫测不能逼视。可一旦戳出了道缝，掀了蒙在上面的罗布，再打眼一看，也就那么回事。
梁重光这几日深有体会。
那一日清秋终于肯同他坦诚相告，那处为难他许久的伤也告知了缘由——先直白说了是闻广茂登基前夜与陆宁王欢好，撕裂了那处——而后想想这位许是不懂男男欢好之事，果真巨细无遗地讲了一遍，讲得口干舌燥，又看了看面前似乎神游天外的梁重光，默默咽了口口水。
常人家里，父母教导适当年岁的儿女房中之事，也只不过大略说一说，其余只待自行观看摸索，何曾有清秋这种为了自家殿下阅尽话本来的丰富多彩，更何况说的也仅仅是男女之事，哪如他直接讲的是男子之间的情事。也是怪了梁重光这少有连男女之事都不懂的，两重之下，只说的他整个人都懵了。
更甚者，清秋几番犹豫，又说了一处猜疑。陆宁王身死虽看着似是天权星君与司命星君商量好的，但那夜闻广茂醉醺醺地闯进陆宁王府，捉着闻讯出来的陆宁王领口，冷笑着说“你不是想要想了许久，今日就给你吧”，说完拖着他进了卧房，没多久门外的人就听见一声惨叫，吓坏了不少人。清秋把人散了，蹲在窗下听了一夜的墙角，却只最初那声惨叫，再无声息。
天微芒时，几个执刀的黑衣人进了院子，不顾他阻拦推门进了卧房，却看见陆宁王和闻广茂交叠卧在床上，睡得昏沉。黑衣人将闻广茂收拾一番带了出去，床上就只剩下陆宁王。清秋伸手推他的时候，才发现他似乎是昏死了过去，再往下看，身下是一滩干涸的血迹。
而后请御医看过，千年的野参切片吊命，却只吊了昏昏沉沉的一个白日，晚上便断了气。清秋听了嘱咐守在床边没敢叫人，又等了一日，才等到了梁重光。
他一字一顿，说的咬牙切齿——陆宁王，是活生生被闻广茂强迫死的。
梁重光凝神听着，又想了想之前闻广茂的行径，那一日的事显然是不记得了，又或者，是装作不记得。
陆宁王和闻广茂做了个交易——陆宁王给闻广茂逼宫之时第三路大军的支持，闻广茂还陆宁王一夜鱼水之欢。
听着实在是荒淫无耻，但说到底闻广茂是只赚不赔。这交易的筹码天壤之别，闻广茂还与不还，都欠了陆宁王天大的人情。
那是西北军中，最骁勇善战的五百铁骑。
陆宁王与西北张家是怎样的纠葛，清秋丝毫不知。陆宁王像是生来就薄凉，从未有一个心腹，养大他的乳母和随侍多年清秋都不知他这些年是如何又怎样经营。不过无论如何，百年不曾问过君储之事的张家，如今终于卷入了帝王之争。
天，要变了。
清晨，轰隆隆几声雷后，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没多久就越下越大，隐隐有瓢泼之势。梁重光站在屋檐下望着噼里啪啦落下的雨珠，耳边是老总管指挥院子里的人收拾东西的吆喝，渐渐心中一派沉寂，脑海也是一片空白。
他被人叫了十几年少将军，却从未上过战场，自小与官宦子弟厮混，最辛苦也只是每年在城郊北军的军营里，说是训练，不若是玩耍的一两个月。
他稚龄时亲父战死沙场，母亲殉情亦去，恁大一个威远侯府，就只剩下他和祖父两个人。祖父自觉杀伐太重，克死了亲子儿媳，终日厮守佛堂抄经念佛，只怕再克了他这唯一子孙。那日他不慎泄露出对褚秀英的些许心思时，祖父也只是叹了口气，未曾怪罪于他。
就连这如若豪赌的皇位之争，祖父也任他追随太子，转身将北军的虎符献予三皇子，只求到时可保嫡孙一命。
然而他如今，终究不是那个可以任性妄为的梁重光了。
闻广茂忌讳他甚，因他身后的西北军张家，还有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嫡长身份；张家一日不除，他的身份一日无解，闻广茂的皇位就坐的不稳当。
张家与他本身关系微妙，许是无求，又或许是有求。求什么，为什么求，求到之后如何，求不到又如何，他如今，一无所知。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那少年闲情的梁重光已去，二十世苦求不得的陆宁王舍了他一副皮囊重新为人，也余下了那后半生的汲汲为营。
前途必将坎坷艰辛。只是他未曾与任何人说过，活着的感觉，其实不胜美好。
“既然如此，”他抬头望天，轻声道，“陆宁王，从今往后，我，便是你。”
雷声一阵轰鸣，惊得院中人四处逃窜。他却举步站在雨中，只觉轻松不已。
轰鸣余响，清秋踩着雷声跑进了院子，面色惨白，
“殿下，西北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变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