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苦主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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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重光坐进马车的时候仍觉得一派恍惚，就仿佛他又做了场噩梦。
之前那场噩梦醒来，他换了个躯壳，变作了另外一人；眼下这场，却似乎连醒来都不得。
梦里灯火幽幽、四下沉寂，闻广茂轻衣薄衫，长发披散立在他面前，明明是十分风流的人物，看见的人却只得三分，余下的，随着那人步步逼近，只觉得阴寒入骨，滞得呼吸都不能顺畅。
这哪里是个欲与人成好事的玉面郎君，分明是匹看见了猎物，磨牙亮爪，恨不能吮血噬肉的野狼。
闻广茂猛地一步站到他面前，梁重光下意识后退几步，抬手做了个防御的姿势，“……皇兄几次派人叫臣弟进宫，就是为了和臣弟开这么个玩笑？臣弟见识少，实在不知道皇兄，这，是要做什么。”
他说着又退了几步，闻广茂盯着他，笑容一僵，眼光微闪，陡然间他就觉得周身的阴寒更盛。
这不知什么鬼的偿还是闻广茂和陆宁王之间的交易，可怜他一个后到之人，如今身不由己，也掺和了进去。眼下空无旁物，这偿还，是这大殿，还是他闻广茂这个人？
梁重光虽在少年时就慕恋了竹马的褚秀英，却除了动情之时的一场含混不清的春梦，之后多年都清心寡欲，满心想着恋着护着这个人，却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威远侯治家严谨，护院杂役都是战场上退下的兵卒，春宫画本一类的东西从未出现在府中；无人教他，又无处可知，梁重光模糊地就觉得不是什么好问出口的事，每每都以练武纾解，直到长到二十多岁，身死于褚秀英利刃之下，威远侯府少将军梁重光，还是个不知人事的童身少年。
他不解此情此景究竟为何，又对那第三路大军之说甚为好奇，却知道一旦发问必然暴露，只好装傻，“第三路大军……又哪里有臣相助之说，是陛下英明神武军心所向，这偿还……就不必了吧。”
——谄媚至极。
梁重光心里暗自唾弃，面上挂着个讨好的笑，只是陆宁王这张脸实在好看，这谄媚的神情竟丝毫不惹人厌恶。但眼前的闻广茂却兀地沉下脸，眯了眼睛看他，挑起嘴角露出个冷笑，“闻修远，想不到你煞费心机，临到这个时候，还给朕来个欲擒故纵。”
他向前一步，梁重光连忙后退几步，可惜脊背直接就贴上了墙，终于是退无可退，只能瞪着眼看着闻广茂朝着他一步步靠近，“你是怕朕食言而肥？呵，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你又有些什么，连朕都得不到的宝物？”
怎么没有！西北大军的虎符在陆宁王背后的张家手中，太口祖生前即立下圣旨，不到万不可时不可动张家兵权。只是这话说出来徒增麻烦，梁重光咬咬牙，轻声回道，“自然……没有……”
“既然没有，你又何必顾忌，对朕防备至斯呢？”
说话间两人面目相对，间距不过一指，闻广茂用手挑起他的下巴，在他耳边呢喃若情话，只是梁重光感受不到丝毫温情，鸡皮疙瘩惊了一身，脸色惨白，呼吸若滞。
眼见着这僵持将以梁重光告负，突然殿门“啪”地大开，煌煌的日光中站着一个人，身披铠甲腰系佩剑，垂头抱拳恭敬道，“陛下，西北八百里加急军报，诸位大人已在启明殿静候陛下，共议此事。”
闻广茂听罢一瞬失神，梁重光趁机推开他站到一边，胡乱抱拳拱手，“大事为重！臣弟之事尚可改日商议。臣弟不多叨扰，先行告退！”
说完拱手后退几步，而后转身冲出了大殿。他这一冲，过了三门四廊，径直奔到了皇宫大门。清秋站在门口远远看见，急忙跑过来伸手迎他，手一搭上，就如泄了气一般，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坐。清秋撑着他站了一会儿，他才觉得回过神，长长吐了口气，轻声道，“回去。”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起来，没多久梁重光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他躺在床上，床幔挂在两旁，天还是亮的。
屋子里空无一人，梁重光慢慢坐起身，四处打量，还是陆宁王府的卧房。他掀开被子下床，站起身时只觉得头痛欲裂。踉跄两步坐到桌前，手撑在桌子上揉着太阳穴，只觉得从头到尾真是一个荒唐。
清秋进来时就看见自家殿下满面愁容地揉着脑袋，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伸手接过活计，梁重光闭眼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清秋，本王那日昏迷之后，其实不太舒爽……”
清秋一惊，急忙问，“殿下哪里不舒服？”
“额，无他，”梁重光稍稍犹豫，“只是……兴许是睡糊涂了，许多事记不太清。皇兄他与本王……究竟是……”
话音未落，只听见“扑通”一声，梁重光抬头一看，清秋跪在地上，双目无神，没多久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落。
他缩起身子，坐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殿下……你去的……真是冤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苦主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