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桩风迷峭

6、第六章

　　师父他虽为云遥派掌门，但平素里并未居住于派中，而是在一个被称之为苍梧洲的地方。苍梧洲在北，为极寒之地。师父修为深厚，来往两地自然十分方便。但对于我们一众弟子来说，却像是天与地般的遥远。若不是因为前些日子我受了伤，下次要见到师父只怕是要等到七八月了。
　　眼下师父虽是来了云遥派短住，但对我来说还是太遥远了。因为云遥派太大，仅凭我的脚力要赶到师父住的主殿，起码得花半个时辰。约摸着那送我的小童对我那乌龟爬行般的速度看实在不下去了，他嫌弃地看了我两眼，然后口中念了一段我听不懂的咒语之后，带着我接连几次腾空，不出一刻钟，便到了主殿门前。
　　主殿位于整个云遥派的最高处。方才在山下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春景，到了山顶却是白茫茫的一片。在这里没有春夏秋冬之分，唯一的区别便是大冬天与小冬天。师父他长居极寒之地，这样的严寒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可是我却不一样，才在门前站了不到一分钟，便已被冻得浑身发抖，喷嚏不断。
　　我一边哆嗦着一边朝主殿里跑，还没见到师父的影就被守在旁边的小童拦了下来：“师姐莫急，师尊他此时正在修炼，不宜打扰。”
　　我一听，心中正觉得奇怪，却又听得那小童说道：“不过师尊也有吩咐，虽是不宜打扰，但是师姐你却可以不受束缚自由进入。师姐，请吧。”
　　我朝小童道了个谢，朝内殿走了进去。

　　说起来我在云遥派的时间不算短了，然这内殿还是头一回来。我原以为师父住的地方就像神仙居住的那般，才发现，除了那碧水瑶池之外，其实和我们平日所见相差无几。如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立于屋中的只有那扇屏风了。
　　屏风的做工极为精美。光滑的白玉骨替代了传统的木架，屏面也并非为普通的绢绸，而是用那最上乘的冰蝉丝编制而成。我曾经听师兄们说过，白玉骨和冰蝉丝都是人间少有的极品，若有幸得此两宝，至少可以四五辈子不愁吃穿。初见这屏风之时，我并没觉得妙处在哪。等到在它面前左左右右走了几遍之后，才发现了端倪。从左看去，是一副纯净的山水画；从右看出，是一副活灵活现的飞禽走兽图；而到了正面，却变成了一副人像。
　　但让人奇怪的是，和左右那两幅画相比起来，人像却是模糊了数倍。我揉了揉眼，那画中人不但不见清晰，反而更加模糊，到了最后竟然连轮廓都消失了，只留下一片空白。
　　难道我幻觉了？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见那屏风后的身影好似动了一动，便立刻没了研究的心思，绕过屏风朝里走了去。
　　我原以为师父已修炼完毕，但我进去的时候，师父依然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小童虽说师父允许我可不受束缚自由出入，但我还是万加不敢去打扰师父练功的。于是百般无聊地在屋里走了一圈之后又重新坐了下来，静静等待着师父修炼结束。
　　等待的时间是枯燥的，但有师父在身旁，却也让我觉得等待还是有值得的地方。我手托着腮，细细地打量着师父的容颜。师父有一张和玉水痕一样好看的面孔，但两者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若非要将两者做一个比较，那么玉水痕只能是妖孽，而师父才是真正的神仙。
　　我不知不觉看得走了神，突然听到一声轻咳，这才意识到自己此举是大大的僭越，于是连忙将头低了下来：“师父，弟子知错了。”
　　“无妨，反倒是为师急匆匆叫你过来却让你在此等候，实在是为难你了。”
　　我一听，顿时受宠若惊：“弟子等师父是应该的，没有为难，一点点为难都没有！”
　　“为师方才还在想你的伤势是否有好转，现在见了你这样子，倒是放心多了。为师之所以要叫你过来，是有一句话相问。”
　　“师父请说。”
　　“昨晚可有见过玉水痕？”
　　我的心顿时跳快了一拍：“弟子……没见过。”
　　“当真没见过？”
　　“弟子确实没见过。玉水痕负我在先，若是我让见了他，定不饶他！”
　　师父看了我半响，而后从袖中取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小丸放入我手中，说道：“当日我责怪你私自外出，是怕你涉世未深不甚落入敌人圈套。而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担忧并非是没有道理的。不过我终究护不了你一辈子，你暂且将此丸服下，这样可以增加近三年的功力，对你来说有利而无害。”
　　“多谢师父。”我千恩万谢地将药丸接过服下。
　　师父又道：“今日一早，九梅来我，说要娶你做他的妻子。”
　　“师父可是答应了？”
　　“九梅这孩子原本不错，对你又百般关心。如若他坚持要娶你，我自然是赞同的。只可惜，他却做了一件令我十分寒心之事。”
　　“敢问师父是何事？”
　　“那玉水痕昨夜不知为何突然闯入我派。我原已将他重伤，他却不知逃到了什么地方躲了起来。而今日又突然出来伤人，你五师兄空手与他搏斗一番，本来已胜券在握，没想到九梅插手进来，让无卦乱了方寸，才不慎失手受了伤。”
　　“或许小师弟他只是好意要帮无卦师兄呢？”
　　师父冷道：“他若是好意，就不会悄悄将玉水痕放走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无卦师兄的伤势怎么样了？
　　“很重，若两天之内还不能醒来，便凶多吉少了。”
　　我一听，心里顿时一紧。早知会变成这样，我就不该一时心软将他救下。如若无卦师兄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对得起他！
　　“这两日我将会为无卦运功疗伤，所以这段时日你要多听你几个师兄的话，切记不要胡闹。”
　　我点应下，又道：“小师弟的事，师父打算如何处置？”
　　“我已经下令，将他逐出师门。”
　　我一惊，慌忙上前拉住师父的衣袖：“小师弟虽有过错，但不过与此。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师父却将袖子一甩，冷声道：“此事如何，我自有定论。你若没其他事情，便速速下去吧。”
　　师父的话音刚落，一道极强的掌风袭来，直接将我送入了主殿之外。随后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我望着那两道紧闭的大门，暗自叹了口气后，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