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奸妃自新》沈飞天

9、夏荷

　　梁淑妃此刻自然不能立即回翊坤宫，是以仍在乾清宫西暖阁内候着。她在宫中一向亦是耳聪目明，自有小太监向她一五一十地禀告一切。梁淑妃听完事情的经过，皱了皱眉，“莫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陛下宽厚仁德，才会对这件事情不予追究，希望他们今后好自为之。”

　　这自然是梁淑妃替皇帝说的开脱之词。常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几个宰相集体失职，杨致和作为首席宰相，更是难辞其咎。他匿灾不报，实与草菅人命无异，却未受一丁点处罚，有功未赏，有过不罚，实在是让众朝臣寒心。之后还会有谁尽心办事？

　　于梁淑妃来说，事情的结果尚算差强人意。她忙碌了大半个早上，实是困倦得很了，便回翊坤宫补眠。梁淑妃对明月、王福禄二人道：“你们也去歇会儿。晚上再来当差。”又叮嘱王福禄不要忘了给赵平安送伤药，王福禄毕恭毕敬地答应了。

　　明月服侍梁淑妃睡下，这才悄悄地退了出去。

　　明月刚退出寝殿，王福禄就过来和她咬耳朵，“不是我心眼小，娘娘对那姓赵的小子也太好了，这才召见过两回，便越过咱们这些经年服侍的老人了。”王福禄是想激起明月同仇敌忾之心，虽说他不见得会眼红那一百两赏银，但是照这个趋势来看，他的地位还真有些岌岌可危呢。

　　明月虽然和王福禄一同伺候梁淑妃，但她与王福禄并没有过深的交情，也不想掺和内侍间争宠的事情，更何况她对赵平安印象尚好，于是明月一面哼哈了几句，一面敷衍道：“他不过是小兵立新功，王公公伺候娘娘这么久了，劳苦功高，凭谁也越不过王公公您呢。”

　　王福禄就爱听这样的话，他心里听得畅快，明月已在那边告罪道：“王公公，对不住，我今天确实有些乏了，这便先告退了。”

　　王福禄虽然在宫内趾高气扬，对明月却是十分客气，“那就不打扰姑姑歇息了。”

　　明月欠欠身，从王福禄身边飘身而过，她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宫女们当值时休憩的那间屋子。那是在翊坤宫内最角落的地方，宫女内侍们做事，向来各有暗号，梁淑妃刚上床歇着，其他人便都知道了，除了在寝殿中值守的那几个，其他人都可以松泛些，可以悄悄地喝点茶水、吃点茶心什么的。

　　明月一进去，就看到夏荷大喇喇地坐在那边，一个人占了大半个位置，把春桃挤兑得快贴到墙壁去了。屋子里面的，都是翊坤宫内比较得脸的宫女，她们一见明月，便都一齐站了起来，便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夏荷也不例外。

　　明月面上含笑，她待一同在翊坤宫内伺候的姐妹一向很好，她随意地拣了张她们让出来的凳子坐下，宫女秋霜已是满面笑容地示好，“姑姑是要喝六安瓜片还是碧螺春？”

　　梁淑妃所在的翊坤宫，各项供应都是宫里最好的，而这些宫女太监在翊坤宫内服侍，很多时候都可以沾沾光。梁淑妃份例下的茶叶种类繁多，总有一些是梁淑妃平日里极少碰触的，那么这些东西底下的奴才们时常会匀一些出来，私底下犒劳下自己。明月自然知道宫内的习惯，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月随意道：“不拘什么，帮我倒一碗过来。我倒是真的有些渴了。”

　　秋霜极快地应了，不一会儿便亲自端了碗茶过来，明月一揭茶盖，便闻到这茶的香气沁人心脾，便笑道：“今年这茶倒是不错。”

　　秋霜附和地笑道：“想是雨水足，这茶汤也清澈些。”

　　宫里服侍的人，方方面面都做得极细致。那茶端过来时已是可以入口的温度，明月一口气喝了大半，“可惜我是个不懂茶的，只能这般牛饮了。”

　　说着，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夏荷也不甘落后，托了个盘子过来，明月看到上面俱是满满的核桃仁，面色微沉，“这不是今天替娘娘准备的茶果么？”宫中每日都替梁淑妃备有各式甜点、茶果，梁淑妃也不过一个人，当然用不了这么多，剩下的多半是给底下的宫女、内侍们分吃了。

　　不过这盘核桃仁却是不同，它分明是新鲜，预备着今天给梁淑妃用的。梁淑妃兴许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不过这也不代表底下的人可以明目张胆地截留了。

　　夏荷在翊坤宫内呆久了，自恃算是个伶俐的，很随便地说道：“娘娘已经十天半个月都不曾吃上一口了，是以我便拿了给众姐妹们分吃。”

　　明月见夏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也是个自作主张的。这要是娘娘赏下的，我也不说什么。你且想一想，要是娘娘今天兴致来了，非要吃这小核桃仁，咱们上哪儿去找盘完好的核桃仁去？”

　　夏荷不大服气，嘟嚷了一句，“我也是见娘娘确实不好这一口才这么做的。我敢担保娘娘连提都不会提这么一句。”

　　明月有些气极了，不过屋子内的众人，资历大多不如夏荷久，她目光一转，吩咐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和你们夏荷姐姐说。”

　　明月待底下的宫女，多半还是和颜悦色，平日底下的宫女偶有过失，虽不至于纵容，却也大多只是小惩大戒，是以在一众宫女之中威信极高。她们对明月向来都是心悦诚服，这下见她发怒，所有人俱都站了起来，全都敛了笑容，原本和乐融融的场面顿时就僵住了。明月独独留下夏荷，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当下都悄悄地退了出去。

　　夏荷咬着嘴唇，难免觉得明月下了她的面子，又想起自己近日在淑妃面前已经有些失宠，心中更是不服。她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反倒觉得明月落井下石，这宫里，有谁是一本正经地按着宫规做事的？便是明月她自己，方才不也喝了底下献殷勤所泡的碧螺春吗？这碧螺春也是贡品，只给宫内有身份有地位的主子们享用的，却也不是宫女该享用之物。夏荷尽管心里腹诽，却也不敢公然顶撞，脸涨得红红的，只等着听明月的训斥。

　　明月见她如此，倒是先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特意要下你的面子。我自然知道你方才所说的是实情，但是咱们既然在宫里伺候，万事便该小心谨慎才是。谁能保准娘娘今儿就一定不吃这个？咱们翊坤宫内的用度，已比其他六宫好多了，不过是一小盘核桃仁儿，难不成你还想为它挨顿板子吗？不是咱们说句托大的话，宫里的稀罕物，咱们有什么没见过的？”

　　夏荷若有所思，明月便做了个手势，“你也坐下吧。”

　　夏荷有些别别扭扭地坐下了。明月说话就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了，“咱们两个是一块到翊坤宫的，天□□夕相处，之间的情分自然比其他人更深厚。”

　　这话是不错，不过她们明明是一起到梁淑妃跟前伺候的，当时梁淑妃还不过是刚进宫的才人，可是没几年，原先的掌事宫女到了年岁出宫之后，便是明月顶了那人的位置。明月这话非但没有打动夏荷，反倒让夏荷勾起了些新仇旧恨。夏荷对明月，是既服又不服，常常憋着劲较劲，却又不得不承认方方面面不及人家。

　　明月接着道：“今天这事也不过是小事，我只是担心你事事觉得自己洞察人心，便事事自作主张。这其中要是有个什么差错，可就把自己给深陷进去了。苏才人一事，你不觉得自己太过鲁莽了吗？”

　　夏荷霍地抬头，脸上现出惊惧之色，明月上前握住她的手，“虽说她于咱们娘娘来说，也许什么也不是。不过，她再怎么着，也是宫里的妃嫔，陛下最近还很是宠爱她。你这般无中生有，构陷于她，要是这回扳不倒她，咱们娘娘自是无碍，你呢？你又该如何是好？”

　　夏荷小声道：“我只不过是想帮娘娘办件事。她她她，趁着娘娘病寝勾引陛下呢。娘娘知道的话也不会说我做得不对。”

　　明月摇头，主子间的事情，哪容得底下的人插手过问？明月说道：“娘娘自是不喜欢她，不过娘娘要整治谁，还需要用得着这样的手段吗？我知道娘娘最近提拔了春桃，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想着在娘娘跟前多做点事情。”

　　夏荷被说中了心事，脸又涨得通红，断然否认道：“没有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心生怨恨，对一个新进的宫女有所不满？是谁在那边造谣生事……”夏荷最近也确实是运气背，本来她那么一番动作，梁淑妃也确实是瞧在眼里的，可是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梁淑妃最近对赵平安的兴趣显然更大一些，至于夏荷，她做的那点事，梁淑妃早就忘在脑后了。

　　明月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别人还未把夏荷怎么呢，她自己倒是把自己招供得一干二净。明月赶紧打断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夏荷一愣，这才省悟过来，当下有些讪讪的，“我这是糊涂了，明月姐姐可别往心里去。”

　　在宫里头你要冒尖出头，也得有过人的本事和手腕才行，最怕这般半桶水的，晃晃荡荡，自己还自鸣得意呢，却不知道自己已闯下了大祸了。景泰帝虽然方方面面都不如前两任皇帝，但对待底下的人，却比这两位英明神武的皇帝宽厚得多。

　　明月劝道：“娘娘是个念旧的人，咱们在娘娘底下服侍了这么久，娘娘也不曾亏待了咱们。咱们这些做宫女的，除了分配时所在宫苑不同，所领的差事也不尽相同，做得再好，不也是服侍主子吗？其实彼此之间也无多大的分别。”明月这话自然是劝夏荷得失心不要这么重，春桃虽然顶了她的差事，不过夏荷眼下还在翊坤宫服侍，每月的钱粮更不曾短了一分，又何必计较这一分半分呢？

　　不过这话夏荷是左耳进，右耳出。怎么可能没分别呢？就算是宫女，也有三六九等，咱们翊坤宫里的宫女，就是比别的宫房里的高出一头。明月当上掌事宫女，不但翊坤宫内的宫女对她毕恭毕敬，便连其他妃子对她都是见面逢着三分笑呢。这般的威风，谁不羡慕？再说了，梁淑妃每次颁下赏赐，明月多半是拿第一等，这些年岁下来，荷包已不晓得比自己丰厚多少。谁见了那白花花的银子不眼红？

　　明月倒是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么一大通，全是对牛弹琴，仍然道：“春桃这人心眼不多，人也实在，做事又勤快，娘娘只怕也是看重她这一点。反正现在已经这么着了，你以后也别尽欺负人家。”

　　夏荷阳奉阴违道：“是，我知道了，以后我做事会有分寸的。明月姐姐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的。”

　　明月还以为夏荷真的欣然受教，心中大是宽慰。其实明月若不是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大可公事公办，夏荷如若犯错也不必替她遮掩，更不必忧心她在宫中的处境和安危。可惜夏荷此时完全被好胜心所蒙蔽，明月这一番苦心，她却丝毫体会不到。

　　明月笑道：“你素来是最伶俐不过的，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今天不过瞎诌了几句，若有什么说得过火的地方，你也别往心里去。”

　　夏荷连称不敢。明月拈了块点心，三下两下就吃进肚子，夏荷在一旁道：“明月姐姐莫非是饿了？”

　　其他人都羡慕梁淑妃身边的近身宫女，却不知道这差事有多累人。你越得主子信重，身边的差事就越多。比方说今天，明月从寅时起，便脚不沾地地忙了四五个时辰，中间只偷空吃了几块点心垫垫饥，她方才灌了一大碗茶，眼下自是越发觉得饿了。

　　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确实有点。”

　　夏荷笑意盈盈地道：“别净吃那些点心了，那些也不顶饿。我到小厨房里面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没有？”

　　明月见她这般热忱，也就由着她去了。夏荷熟门熟路地到了翊坤宫的小厨房，春桃上前道：“夏荷姐姐要点什么？”

　　“哟，我这样的人哪敢到这里要吃的啊。”夏荷极尽夸张地一笑，“咱们明月姐姐饿了，吩咐我到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吃的。最好是些汤汤水水，那些不好克化的一概不用。”

　　春桃目光四下一转，“今天早点还替娘娘预备了冰糖燕窝粥，只是娘娘今早不在此处用膳，是以剩下了。眼下还在炉子上温着呢，不知道姑姑爱不爱吃这个？”

　　夏荷道：“便是这个了。这是娘娘吃的东西，哪还容得咱们挑三拣四的？”说着便端着那碗燕窝粥走了。

　　到了明月跟前，夏荷自然又换了一套说辞，“春桃也不晓事，要拿肥鸡锅烧鸭子云片豆腐，看着就油腻腻的，大清早的，谁爱吃这个？这冰糖燕窝粥好克化，吃着又美容养颜，明月姐姐吃了，管保花容月貌。”

　　明月点点头，“你有心了。”说着，又邀夏荷共食，夏荷自是不肯，只是站在一旁，那模样瞧着，倒是十分的乖巧了。

作者有话说

　　可能有错别字，晚上再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