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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四十二、真相 ...

  •   “一百七十三年……”

      连孟觉得喉头一紧。
      虽然他确实想过,这一切所经岁月不会太短,但他与祈年相识分别也不足三月而已。即便这一切真的往复循环了数次之多,起始而终也不会超过十数载岁月。

      真的已经过去了一百七十余年吗?

      “杏木林中的时日自发生那次事故以后就不再往复了。所以,当初二十余岁的莫何长成一位了百岁老人,此间过去的,便是七十余年。而在杏木林之变发生以前,早就已是百年逝去了。”
      “但是……”连孟仍觉得喉头酸涩。

      温荻见他面有惶色,便也不急细说,只轻声解释道:“祈公子离开那年,我的太师父还是个不足十五的初级弟子,他遵守长老命令,在此地等了数十年月却仍不见祈年回来。于是他便在临终之际嘱咐我的师父也要在此等候。可是,就连他老人家也未能等到,于是才轮到了我。”

      连孟轻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些自嘲地说道:“如果没有在杏木林中发生的那次变故,这故事怕是要重复千百万年了。”
      温荻叹了口气,脸上也出现了一些颇为落寞的神情。

      连孟一抬眼,忽然想到:“你方才说门口那人……”
      “嗯,他当真便是你的师弟。”
      “清仁他……”

      “你们离开以后,他日夜担心,每过数月便会前来此地询问你的情况,可是每次也总是悻然而返。后来他年岁已高,终是命不久矣。于是他便让我太师父将他的尸骸完整保存了下来。说是希望你在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他仍在等你。于是,等到那门终能打开之时,我便将他放在了门前的花架旁边。那样你进来,入眼便能见着了。”
      “……”连孟觉得喉头又是一紧。

      “听着虽是哀痛,但他终究是等到了你,虽然不是以生者之态。但祈公子的那位密友却是连这样的重逢也没等着。那年祈年离开以后,他为了能破解那门中的蹊跷,于是昼夜钻研,最后却是一夜白发,殚精竭虑而亡。”
      “……”

      小屋里一下又变得空落寂静了起来。
      连孟几不可闻地吸了口气,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喉咙酸涩异常,始终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门打开的时间离现在也才一年左右。虽有杏木林之变,但真正要一切趋近崩塌的却是哑七之死。”

      他边说边看了眼世心,那僧人回看了他一眼,这才放下手中的念珠,轻声说道:“在来这儿之前,我就见过那人。当时他浑身污秽,我没看清他的容貌,只觉着他手臂上的念珠有些眼熟,于是便上前询问了几句。”

      “他看到你的样子,不会害怕吗?”连孟问道。
      “起先是有些惶恐,但他那时他已是心如死灰,所见一切都觉着是心中业障所生的邪念,所以,他便不觉得惧怕了。”

      “……”连孟想起那人神色,确实已见疯癫之象。
      “其实当时我听他所言,也是不甚明白。他一再嘱咐,要我千万保护好师父,我心生奇怪,只得告诉他,我的恩师在我此次下山之前就已经重病离世了。”
      “离世了……”连孟喃喃应道。
      看来这又是先前提到的“另外一个故事”。

      “听我说完,他一下神情恍惚。我见他不再言语,就想离开了。可谁知这时,他却叫住了我,问我,若我是故事中的那个僧人,会做何种选择。”
      “……”他一下想起先前那个故事,不觉心上一颤,“那你告诉他了吗?”

      “没有。我回答不出,他也就笑着走开了。”世心继续说道,“我当时只觉怪异,却未深究。而后一切因果,也是等来到这里以后,才逐渐明白。”

      连孟没有说话,这时边上的温荻忽然悠悠应道:“其实,那日他放火烧镇之时,也是‘哑七’去世当日。他亲眼目睹了那次循环再来,所以才疯癫了。”

      “但是……哑七之死发生在五年以前,而你先前明明说那门是一年前被叩响的……而且那时周遭也没发生过什么诡异之事,怎么就莫名牵连上了那千月镇的和尚?”

      “因为在那之后,故事还重来过几次。而我们也是在那期间,才慢慢调查出的这一切。”

      温荻又倒了杯茶,可这次杯子还没斟满,壶中就没有多余的茶水了。
      他放下茶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从那之后,这故事就有了‘尽头’。因为每一次重来以后,你和祈年的身体都会受到‘损害’。对于你来说,是桃花癫日渐频发,而对于祈年,却是病危垂死。”

      “垂死?”
      “嗯。”温荻点了点头,“到了这一次,他终是再也撑不下去了。”
      “但……”连孟想起他与祈年初次见面时,那人看着确实孱弱,却不见濒死之象。
      “你之所以见他无碍,是因为先前祈府的那场大宴。”

      不过这次的大宴却与前几次都有不同。再没有什么叛教弟子的争端,府上死去的皆是为祈年续命的祭品。
      而且,经过续命的祈年有了零星记忆,虽然他并不知晓全部真相,却与之前几次都不相同了。

      然而此举却引起了教中另一派长老的怀疑,于是他们连夜前往连尹门,只是这次给出的委托不是找到祈年,而是那枚可以论断身份的“白玉牡丹花佩”。
      温荻猜想他们也对“重来”一说有了自己的想法,于是派了弟子暗中注意他们的行踪。

      之后,连孟带着连清仁下了山,他在祈府与祈年相见之后,一行人便启程来到了牡丹阁中。

      “那晚你遇到寿南山时,他只模糊记得你的名姓,很多事情却是记不清了。不过,有些话他倒是说得没错,香老板的确命不久矣,只是那时的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但是之后他……”
      “那是祈年的嘱咐。他知晓一切,希望我们可以相助,于是才有那青紫双虫的换命之法。只是那方法也是近几年初试而成,而寿南山本就身体虚弱,不久之后就体虚逝去了。”

      “所以,祈年同你们有过交集?”
      “对,自那日续命起,我们便跟在后面。你曾见过的那位丹柔姑娘便是教中的一名弟子伪装而成的。”
      “丹柔……”连孟想起他们离开那日,他确实没有见她跟来。

      “之所以会如此行事,是因为他们有人察觉出了祈年的不对。”
      “不对?”连孟骤然抬起了头来。
      “负责跟踪的弟子发现他从牡丹阁里带走了一匹先前从未出现的锦缎。”
      连孟之前也觉得困惑:“那锦缎有何不妥?”

      “虽然那布匹朱红秀丽,纹饰精致,却是……当做寿衣之用。”
      “寿衣?”连孟一惊。
      “嗯。我教的密卷中曾有记载,说是死者若用花纹繁复的布匹作为衣饰,可诱来一种神秘虫豸,可在生魂上刻下印记,叫人不忘前尘。想来是祈年之前看过,所以便想试试看吧。”

      “……”连孟忽然一震。
      温荻看了他一眼,赶忙说道:“不过这终归只是猜测,牡丹阁事了以后,我们就同你们一并去了杏木林。”

      连孟忽然想到了那苗女所说的银簪一事:“你们与那些偷簪子的人并非一伙?”
      “那是自然。他们是尾随而来的另派弟子。”
      “原来如此。”

      连孟点了点头,温荻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从师伯那处知晓真相以后,便料想莫何定会对祈年下手。之后也果然发现,他在祈年药中掺入了剧毒的无啼木。那物虽是毒性剧烈,但幸而得需几日时间才会发作。于是我们就在那段时间去寻找解药之法,谁知却被你那师弟看到了。”

      连孟想起连清仁确实提过,他看到那群人在找一种诡异的蓝色小花,还有一种红色飞禽的翅羽,难道这就是无啼木的解毒之法?
      “的确如此。并非寻常药物,而是我教特有的解读之术。”

      “你说连清仁看到了你们,然后呢?”
      “我们原本并不打算找他,但谁知,他却叫住了我们。”
      “他为何会……”

      温荻突然挑唇一笑:“你还记得,你先前总能看到过往幻象吗?那你可曾想过,能看到过往情景的,并非只有你一人而已。”
      “所以他也……”

      “嗯。”温荻点了点头,“我们见他询问,于是便告诉了他实情。然后在他的协力之下,找齐了那几味必须之物,这才保住了祈公子的一条性命。”
      “但是……”连孟仍觉得不解,“他为何之后不同我们一起离开,亲自告诉我这些真相?”
      “那是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连孟不太明白。
      温荻轻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莫何那人甚是歹毒,经过这些年月,那些尸人已并非放火就能烧尽了。你师弟担心留有后患,于是进入那火海之中,将他们的头颅也一并斩了下来,只是那时火势愈猛,他却没能出来。”

      “什么?”连孟大惊,“但他先前明明寄信于我,还……”
      “那信是我嘱咐其他弟子所寄,也只是遵循他的临终遗愿罢了。”

      “……”连孟顿觉恍惚,他转念一想,忽又问道,“那陵引……”
      “他与那个车夫都在与你们分行那晚,就坠下山崖了。我们原想帮忙,却始终没能帮上。”
      “怎么会……”连孟觉得喉头有些干涩,一时之间像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温荻见他神色凝重,便自己说了下去:“后来你们来到了千月镇。那一派的弟子终于决定朝你们二人下了手。他们设计让你遇到了‘世心’,而另一批人却赶往了那间小屋……不过他们,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是祈年?”
      “嗯。然后我们用信号遣走了另一批人,将他们一并解决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温荻神情微动,他轻舒了口气,然后才继续说道:“天亮以后,我们便放出风声,说是了结了祈府大宴一事,然后就是些肃清叛教的流血之事了。等到事了以后,我原本想着总该是有了些可以喘息的时候,却没想到……”

      说到这儿,他抬头看了连孟一眼。
      连孟脸色一沉,立时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后来的事,你应该也可以猜到全貌了。因为祈年体质特殊,所以我们才会留信让你将他尽快埋葬,之后如果再有变化,怕是更难预料。”
      连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但你先前说过的‘等我多时’又是什么意思?”

      “……”温荻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又说道,“教中长老认为,既然祈年已死,此地定不可再留。于是嘱咐我,等此间事了,要尽快将这间小屋烧去,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什么也没发生过?”连孟重复了一次。

      “嗯。”那人点了点头,“不过我也知道,此事不易。人之记忆如何是说忘便能忘了的。所以……”说着,他看了连孟一眼,然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墨绿色的小瓶子来。

      “这是?”连孟有些不解,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你大可放心,这绝非是毒。只是我离教前,私心从教中带出了一味奇药,想来或许可以帮你。”
      “帮我……”连孟看着那墨绿的瓶子,喃喃应道。

      那人话已至此,其中意思已不甚明了。
      但即便如此,连孟却始终没有伸手去接。

      他静立了片刻,然后,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温荻,轻声问道:“你方才说,已经炼出了可活死人的蛊虫,这话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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