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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无计留春住(六) ...

  •   这下是真的闯祸了。
      我手软脚软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沙发、地毯上黏稠的血滴,心中发紧。图一时爽快的后果就是要承担控制不住自己的代价,我他妈自己还蹲在别人的笼子里呢,就急不可耐的开始作妖了!
      简直想不出鬼柳夫人回来后,会怎样收拾我。
      ……干都干了,那就这样了吧。
      我破罐破摔地想着,垂手站在原地,心中飞快地思量着:一来莺姬本身就和鬼柳夫人隐隐敌对,二来她此行也是没安好心,三来我的用处怎么看也不比她小,何况那个女人现在已经没有了她最大的价值……
      不过她到底会怎么处置我?无论如何,毁掉流莺街的“莺姬”,这可不是个小的损失。
      按照我的估计,鬼柳夫人会让我为自己的肆意妄为受到教训,但却不会真的为此和我撕破脸皮,毕竟我之前表现的已经很好用了快被养熟了,而损失已经造成,该舍弃哪一边似乎无需选择。
      剩下的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倒是莺姬那张毁掉的脸……也不是没有办法恢复。可惜了,那个街长莫妮卡的能力简直是为此而生的,却被库洛洛偷走了,这下那边估计又会撕一场好逼……呵呵。
      反正我不后悔这么做!那女人——她还挺多怨恨!能生得美丽,已经不知道比旁人好了多少,这种恬不知耻的女人,就该吃一吃苦头,剥夺她赖以立身的根本,让她知道,流星街到底是怎样吃人的地方!
      房门被打开,女佣溜着边儿、踮着脚尖走进来,将沾了血的沙发和地毯逐一收拾干净。她躲躲闪闪的样子,好像我是个怎样吃人的恶魔!
      我双手交叉抱在身前,挺直腰杆,沉默地看着她收拾完,抱着换下来的沙发套忙不迭地逃了出去,心中冷笑想着:反正我不后悔这么做!
      装孙子也要有个限度——整日在鬼柳夫人跟前做小伏低也就算了,总不能谁都踩在我的头上!大不了姑奶奶不陪她们玩了!

      我把玛莎的骨灰罐子留在了茶几上,自己回到卧室,趴在床边,伸手从床底下摸出了一套防毒面具一样的东西,就这么不讲究的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将那套家伙拿在手里摆弄。
      那是一套潜水呼吸器,面罩、咬嘴、氧气瓶一应俱全。
      我将潜水呼吸器在脸上比划了比划,又伸手到床底下摸了摸,摸出一本薄薄的使用手册。
      简直疯了。莺姬想把我骗到自己投入水井里淹死,蠢得可怕吧?但更可怕的是,我其实和她想的一样!日夜奔腾的水声证明,那确实是一个连接下水系统的入口——那下面是……库洛洛他们逃出去的路。
      天知道我有多么艰难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冒险的冲动。比起令人无力的等待,我更喜欢铤而走险。一想到我有可能找到库洛洛和飞坦他们,我就激动得浑身发抖。但是自己也明白,不可控因素太多,这万分之一的可能约等于无。
      总不能白白送命。
      为今之计,还是隐忍为上。
      深吸一口气,我将潜水呼吸器重新塞到床底下,挂在钉在床板上的挂钩上——为了防止被打扫房间的女佣发现,我用言灵偷偷收集的装备都是悬空挂在床底下的,保证除非地震,轻易发现不了。

      叹一口气,我靠着床沿发了会呆,终于想起来去把自己的手洗干净,然后翻到床上,似睡非睡的打发时间。
      鬼柳夫人始终没有回来,也没有别人来打搅我,安静地我觉得自己经被遗忘了,连同今天上午刚刚捂着满脸血跑出去的女人。
      自己惹了事,就得自己扛。我心中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不自在地等待着第二只靴子落下。
      晚饭食不知味的被端走,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下来。
      我盘腿坐在床上,心不在焉的拿着一把短小精悍的手枪,子弹丢在一边,拼积木似的来回把玩着。玩着玩着,我心中烦躁起来,抓起床单上的几颗子弹,狠狠地丢到了对面的墙上!
      每次鬼柳夫人和我说话,我脸上堆着笑,费心挑着合适又动听的话来回答,心中都烦躁的不行,恨不得一辈子不要有人和我说话;现在这种时候,房间空旷又安静的像是真空,我又特别想有谁和我说说话,不然几乎要忘记怎么开口了。
      不过现在真要有个人推门进来,我肯定更想一枪蹦过去,而不是开口说话。真想库洛洛啊,也想飞坦!好吧还有玛奇……唉,以前过得简直是天堂一般的日子嘛!
      波西吕克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近乎悄无声息地打开外面的房门闪身进来,我还毫无防备地趴在床上歪身从卧室的门口看出去,看到她目光锁定我,脸色阴沉、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我顿时觉得不对。
      她看我的目光杀气纵横!
      我一咕噜从床上滚下来,眼看她已经走进卧室,我一边向床的另一边跑去,一边叫道:“站住!你要干什么?!站住!”
      她毫无反应,仿佛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嘴角下撇,眼神发狠,大踏步地向我走过来。
      “停!”我尖叫道,同时拔腿就跑,跳到床上躲开了她的手。
      床垫太软,我一脚踩空,在床垫上打了两个滚,重重跌到了床另一边的地上。波西吕克隔着床冷冷地看着我,背着窗的脸色阴沉而狰狞,像是要让我饱尝死前绝望的恐惧。
      她是真的要杀了我!
      言灵为什么不管用?!我惊恐地想,以前从来没出过这样的情况!
      她慢慢地踱步过来,看着我的神色带着暴戾和狂怒,脖子上青筋毕露。她一言不发,周身却笼罩了几欲爆发的压抑憎恨。
      为什么为什么?!
      她要杀我!
      “枪!”我抖着嗓子急促的叫道。
      一把枪掉在面前,我抄起来来不及射击,拔腿就向客厅跑去。
      还没等我跑到门口,波西吕克已经一阵黑风似的堵在了那里。她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带着仇恨看着我,那样深沉的眼色,像是在看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站住!别动!”我端着枪指着她,不死心地用言灵道。
      她毫无反应。
      等等!毫无反应!一道闪电炸亮了我的脑海!我突然想到,她这个反应,不是不受我的言灵影响,而是根本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她为了杀我,弄聋了自己的耳朵!
      我同时扣动了扳机,子弹咆哮而出,下一秒,她已经逼近到我的身前,一只手如同铁钳,将我提到了半空,近乎泄愤地死掐着我的脖子,令我窒息,却又不让我立时死亡!
      手中枪掉落在地,我胡乱挣扎,在濒死的窒息里说不出话来。
      就在我翻着白眼几乎断气的前一秒,她松了手上的力道,狠狠将我掼在沙发上!我像一只沙袋砸在上面,蜷缩起身子拼命地咳嗽。
      她走过来,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匕首。我的下巴被她扳起,匕首冰凉的刃尖抵在了我的脸颊上!
      “你、就、是、这、么、对、莺、姬、的?”她阴沉的声音问我,我吓得魂飞魄散——莺姬!她要给莺姬报仇!
      她要划烂我的脸!
      不等我回答,她又问了一遍——她不是在求得我的承认,而是通知我,摆明了向我报复,让我当个明白鬼!
      我微微分神,注意到她的语气平直而生硬,像是不熟练、没把握的发音——她果然弄聋了自己!
      她在极近的距离俯视我,冷硬的脸上爆着青筋,狰狞而疯狂。冰冷的刀刃贴在我的脸上,冻得我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的眼睛睁大到极致,拼命向后仰头,却被她死死地掐着下巴,几乎捏碎我的下颌骨!
      她咬着牙冷笑,就要划下第一刀!
      不不不不不——
      万钧一发之际,我闭上眼睛,含糊不清地尖叫:“刀!刀!”
      抵着我脸蛋的利刃凭空消失。
      我毫不停歇地尖叫下去:“刀刀刀刀刀——”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已经做好了毁容的准备——我现在是真的后悔了——现世报,还的快!
      温热的血溅在我的脸上,我死死闭着眼睛全身紧绷,没有意料中的疼痛。
      捏着我下颌的手力道渐松,我豁然睁开眼睛,顿时被眼前的血腥吓呆住了!
      波西吕克已经死了!数不清的刀,各种形状、各种大小,插在她的身上,背上、肩上、尤其是头顶上,仿佛下了一场刀雨,几乎将她斩成肉酱!
      我被眼前的血腥攫住了,木愣愣的调转视线向她身后看去——
      我的眼前是一片银色的丛林!整个房间,利刃插满了整个房间!像是一夜之间从地上冒出了无数的寒光凛冽的蘑菇,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我觉得自己要被那种带着杀意的寒气冻僵了——这、这些刀,都是我叫来的?!
      我我我、我他妈好牛逼!第一反应如此,我几乎激动得哭了出来。
      紧接着,我又被心中泛起的后怕吓呆了。还还还、还好没插到我自己!这么多刀——好可怕!
      我足足僵怔了几分钟,才一把拨开了波西吕克唯一完好的、还搭在我身上的手臂。血腥味和尸体的臭味令我想要逃得越远越好,可除了我目前占据的这一小片地方,周围全都被刀刃占据了。
      我向后缩了一缩,背脊立刻贴上了一把倒插在沙发上的长刀!
      我强自定了定神,只能用言灵将挡路的刀挪到别的地方,勉强清理出一条路来。我跌跌撞撞地挪到沙发外面,赤脚踩着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地板,波西吕克尸体淌下的大量血液流到脚边,踩在上面黏腻湿滑。
      怎怎怎、么办?!
      我呜咽出声,心跳始终快得超过极限。波西吕克要给莺姬报仇!她背叛了鬼柳夫人?!她恨之欲狂的眼神倏忽闪现在我的眼前,我恍然大悟:哦见鬼!她爱她!她爱她!
      这个世界已经疯了!都疯了!
      镇定、镇定!
      我抬手用力地拧着自己的脸颊,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思考。这里不能留了!波西吕克和莺姬不是一个概念的对手!鬼柳夫人不会放过我的!
      我得离开!我得离开!
      立刻、马上!
      深吸一口气,我颤抖着道:“给我床底下的潜水呼吸器!还有头盔!匕首!……鞋子!”
      抖着手将头盔带稳在头上,匕首缠到小臂上,我抓紧了呼吸器和氧气瓶,蹲下来给自己穿好了鞋。
      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先是枪声,又是刀雨,外面居然还没有人冲进来。现在这座别墅安静的可怕。
      是波西吕克为了杀我,调开了外面的人?她有这个权利!
      不管了,总之要冲出去……
      我一边给自己鼓劲,一边移开刀丛走到门边。直接将潜水呼吸器扣在了脸上,将氧气瓶用系带绑在背上固定牢,我吸了两口气确认正常后,试探性的旋开了门把——
      门外是空荡荡的走廊,一个人也没有!
      跑吧!

      直到冲下一楼时,我才被一个从厨房端着托盘出来的女佣发现。托盘掉在地上,她放声尖叫,我一阵风似的冲过她身边,直接冲向了后门!
      后门常年敞开,外面就是庭院,我要找的水井就藏在宽敞的草坪上!
      这时候,公馆周围的自卫队终于发现了我。脚步声迅速向我聚集,有人喊道:“站住!否则开枪了!”
      我闷头向前跑,眼看离水井还有一段距离,一发子弹已经警告性的打在了我的脚边。我不得不停下来,单手扯开呼吸器,放声叫道:“都停下!不许动!”
      借这么一二间隙,我扣回呼吸器,按紧,吸一口确认,然后一个猛子冲上前去,踩着井沿纵身一跃,跳进了井里!
      听天由命了!
      老天保佑!

      之前已经跳过一次井了,黑暗和潮冷瞬间包裹住我。失重感持续了有一秒?我重重跌进冰冷的水流中!
      流水冰冷刺骨,我几乎在一瞬间被冻得失去知觉。现实永远比想象的更可怕,才一落水我就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会游泳又怎样?在这样的水下,根本毫无用处!
      井下的水流湍急,我甫一落入,瞬间就被卷出老远,整个人在水中上下翻滚,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被水下的激流搅动着,身不由己。
      我无法抱紧自己,也无从借力,只能随着水流起起伏伏,随时都有可能撞在旁边的石壁上,折筋断骨!
      虽然有呼吸器,我却还是难以呼吸,连意识也逐渐昏沉。
      可怕的寒意浸没我的身体,我几乎感觉这就是死亡的过程。
      睁眼闭眼都是黑暗。
      冰冷的水流包裹我,呼吸器提供的氧气微弱而寒凉。仿佛被世界隔离的孤独感和无助感令我绝望。
      沉没的过程。
      我真的不应该这么冒失!我后悔至极,这样下去我不是淹死,就是冻死,或者撞死,再没有别的可能。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不会死——就像是被主角光环笼罩那样,再危机的情况也总能绝处逢生,从来不会真的无路可走、无法可想。
      可现在我知道错了!这就是绝路!我把自己作到了这样的地步——没法可想,谁也救不了我了!
      我就要死了!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可我就要死了!
      席卷我的湍流将我甩到了暗河旁的石壁上,我戴着头盔的后脑和整个背部重重撞向了石壁!
      一阵剧痛,我失去了意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无计留春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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