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池芙蕖半生莲》瓜哥

13、chapter13

　　春节过后就是上元节，三月三，一大早晴雪就跑过来找我商量着偷偷跑下山去玩。
　　我一本正经地拒绝她：“不行，私自下山有违门规。”
　　晴雪看着我的目光里充满了失落。
　　我有些心虚地咳了一下……咳，那啥，上元节的花灯会上全是一对一对的小情人，这么好的机会，哪能和晴雪去啊……
　　想了想，毕竟是我唯一的师妹，我好心地提醒她：“要不，你去找屠苏，看他有没有办法带你下山？”
　　回到院子时，陵越居然不在忙公事，也不在修炼，而是坐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门上，似在发呆。
　　冬日的阳光好像没有温度，落在他的眼角眉梢上却都带了暖意。我看到他心里便觉得满满的，好像什么烦恼的事都不是个事儿了。
　　“大师兄……”跑过去，从身后搂住他脖子，我欢喜地唤了声，“你是在这等我吗？”
　　陵越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大概是因为成婚后他总是忙着其他的事，很久没有与我触碰过了，有些不习惯。我心里突地一跳，莫名有些担心下一瞬他就会扳开我的胳膊，斥一句“胡闹！”。
　　幸好，他只是将手搭在了我的胳膊上，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嗯，我是在等你。”
　　陵越的嗓音淡淡的，轻轻的，柔柔的，是这个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他似乎笑了一下，我能听见轻微的呵气，但遗憾的是没能亲眼见到这百年难见的奇观。
　　“芙蕖，成婚这么久，我却总没有时间陪你，是我的错。你……恨不恨我？”
　　“恨你？大师兄，你在说什么呢？”我绕到他前面，觉得今日的大师兄怎么都有些不正常，于是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瞅了半晌，眉依旧是那个眉，眼也依旧是那个眼，嘴唇也没变……咳，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陵越忽的又笑了出来，薄薄的唇角微微一勾，是我熟悉的笑，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包容和宠溺，怎么也看不够。
　　等等，这不是我的错觉，他是真的有些不正常。
　　往日的陵越，是不会这样轻易的就笑出来的。
　　我端正了脸色，蹲在他前面，手搭在他的膝上，“大师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陵越的目光突然有些躲闪，他清了清嗓子，问我，“芙蕖，你……”顿了顿，他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措辞，“有……没有想要我帮你做的事？”
　　我一愣，似乎看到了一块香喷喷的馅饼凭空掉在了我面前。
　　“什，什么？”
　　“我一直没有空陪你，想要做一些补偿，”第二次说，显然比第一次顺口了许多，陵越看着我，目光深深，仿佛要把我吸进去一般，“你有没有想要我帮你做的事？”
　　“……”
　　幸福总是来的太快，让我措手不及。
　　陵越有些困惑，有些遗憾地看着我：“没有吗？”
　　“不不，有有，当然有！”我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大师兄哪里不正常了，这不好好的嘛！“我要你上元节陪我下山去看花灯！”
　　上元节那天下午，我早早的就拉着晴雪开始打扮，晴雪被我吵得不耐烦，忍不住朝我翻白眼：“我说师姐，您这么漂亮，这么好看，哪里还需打扮啊……”我听了心里十分得意，就又听她继续说，“再说了，打扮的再好看，给谁看呢。都成了婚，什么个样不都是大师兄的人了？”
　　我：“……”她一定是嫉妒，对，就是这样。
　　晚上下山，我耍赖不肯走路，因为修为还不够，大师兄只能无奈地对我说：“上我的飞剑好了，我带你。”
　　我被他带着笑意的眼光看着，突然举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觉我那些小心思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红着脸踩上他的飞剑，我伸手环住他的腰，将整个头都埋在他后背上，说什么都不肯抬起来。
　　陵越的身子又僵住了，过了好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有什么反应时，突然有一只温热宽厚的大手覆住了我的，暖暖的体温从我们相触的肌肤上传来，一直传到我的心里，流转了一圈又一圈。
　　一路上，他都没有放开他的手。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灯市如昼，人流如潮，身边擦过一对又一对甜蜜的小情人。我跟在陵越的身后，偷眼看了他好几次，他却只做不觉。
　　垂下头，我难掩心中的失落。
　　等做好心理建设，再抬头时，却不见了陵越的身影。
　　灯依旧明亮缭乱，人依旧欢声笑语。但我却只剩下一个人，看着陌生的面孔在我身边来来去去，在人海中茫然张望。
　　他将我弄丢了。
　　心中一种难言的孤独感如潮水般将我淹没，鼻子一酸，我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陵越……大师兄……你个混蛋……”
　　“做什么骂我？”
　　一盏荷花灯突然被递到我面前，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在耳畔。我一愣，恍惚的抬起头，像是捡回了丢失的心爱之物，看着面前的男子破涕为笑，陵越这才看见我发红的眼眶，不由焦急道，“对不起芙蕖，我方才只是想买一盏灯送你……你，你若不喜欢，扔了便是。”
　　红色的烛火映的他脸上的担忧格外不真实，我笑了笑，接过花灯，“这是，送我的？”
　　“嗯，”陵越见我脸上的笑，不由不易察觉的舒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依旧是那么的不讨喜，“花灯会，总要买一盏灯，来应应景。”
　　和陵越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我还没有慢慢回过味来，人群已经散了。
　　“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陵越将手递给我。
　　我“嗯”了一声，却并不将手放在他手上，而是捧着荷花灯，一路跑到了河边，小心的，将它慢慢放在了河面上。
　　微风轻拂，河水荡漾，将花灯慢慢送远。
　　陵越跟着我，轻声问：“你在做什么？”
　　“荷花，总是离不开水的，我只是送它回家。”我眨了眨眼，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又小声道，“大师兄，你知道吗，我让荷花灯帮我带走了一个愿望。它游得远，一定能够让神仙听见。”
　　陵越对上我眨巴眨巴的眼，耸了耸肩，无奈地顺着我的话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嗯……不能告诉你，”我哈哈笑道，“告诉你，就不灵了……走吧走吧，不是说了回家吗。”

　　睁开眼时，我的目光里出现了许许多多焦急的面孔。
　　婧儿的，黑曜的，顾浒的……还有，陵越的……
　　看着这张十年没有见到的面孔，我有那么一瞬的晃神。
　　心不受控制开始变得慌乱，压抑了十年的情感，在这一刻，都从各个不知名的地方蹦了出来。
　　我突然觉得很是疲倦。
　　多久没见了？
　　十年了。
　　这么长，这么长的岁月。长到许多事情都可以变。
　　我却还是不能放下。
　　我对他的情感，汹涌如斯，却没能变。
　　原来，十年没见，我以为我可以淡去一些思念，但只这一个照面，却让我明白，这十年的努力，到头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思念，在这一刻，突破心底的防线，决堤一般，呼啸着将我淹没。
　　原来，我是如此的……想念他……
　　人心间有没有一种解药，能覆盖是非恩仇的喧嚣？
　　恐怕，这一生，我都找不到答案。
　　我眨眨眼，吃力地扭过头，只觉得浑身无力，这个小小的动作也弄得我出了一身薄汗，盯着目光躲闪的乐婧，我面无表情，沙哑着嗓子问：“婧儿，大师兄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