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解征衣》春从春游

110、第 110 章

　　哈斯离开后，玄英回到了燕歌山的据点。等待的日子里，他几乎夜夜宿营在这片波谲云诡的小天地，一如既往。十日后，哈斯风尘仆仆地赶回边城驻地，与他一同抵达的只有苏慕的一封信。
　　“抱歉，我没能把将军夫人带来。但她写了一封信，吩咐我交给军中主事者。”
　　哈斯说着把信递给玄英。
　　玄英接过，看到信笺上笔劲秀逸的启者尊鉴，不禁有些晃神。
　　“信上写了什么？”
　　“君欲求心意相通者，惜吾非汝所求，奔波无益，唯另寻良人，遥祝近安。”
　　“没了？”
　　“没了。”
　　哈斯一时无言，玄英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将军夫人雅量豁然，倒显得我们畏葸不前了。”
　　“话虽如此，可连她都不能与容小将军心意相通，那我们还能找谁？”
　　“只要少将军的神魂不排斥，我可以施术将任何人的神魂与他连结。难处在于，如果不能唤回他缺失的魂体，与之连结者也可能陷入沉眠。”
　　“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唤醒他？”
　　“连结者必须进入魂体所囚之境，伺机与少将军建立灵契，让他意识到所处玄宇并非真实世界而自愿身陨，方可借由灵契将其接引回来。”
　　“灵契？此法同生共死，一旦在魂境里出了差错，可就玉石俱焚了。”
　　“正因如此，我才需要时间来理清楚一些事情。”
　　哈斯听出玄英的言下之意，瞬时就变了脸色，“不行，你不能冒这个险。”
　　“除了将军夫人，少将军身边近臣，熟谙玄门之术的只有我。”
　　“你看看自己的灵脉，你以为还能撑多久？”哈斯猝不及防地牵起玄英的手腕，强迫他张开手指露出掌心，“你以前说过，梦魂者与天地结契，取势不尽，可掌上若出现这种断纹，便代表灵源开始枯竭，你想耗尽修为沦落半生痴愚吗？”
　　“天命有数，我不入局，此间无解。”玄英看向哈斯，面沉如水，“假如出现最坏的结果，劳烦你将我的肉身送回叶凉王陵，再寻歌舒夜相助，他知晓如何进入九龙殿。”
　　“我拒绝。”哈斯气闷地丢开他的手，整个人背过身去，“我又不是你们玄门之人，我为什么要替你收尸？”
　　“九龙殿的荒木琼花和玉灵棺能助我蓄养灵力，只要留一口气就仍有生机，你想到哪里去了。”
　　“。”
　　尽管哈斯并不赞同玄英以身犯险，眼下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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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玄英回到军寨，曹孟焦和宋无筝、琪琪格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这半年来他们宛如行走在漫漫长夜里，晦暗放肆地吞噬着希望，完全看不到一线生机。
　　“施展唤魂术期间，哈斯须为我护持，燕歌山据地有劳曹副将费心了。”
　　“…是，属下这就去。”
　　玄英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要换将，委实教曹孟焦猝不及防，但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领命离去。
　　“宋大夫，此乃纯阳阴极箓，焚烧符纸可为离魂引路。在我为少将军唤魂期间，每隔十日须点燃化用，不可废弛。”
　　“大人放心，交给我吧。”
　　宋无筝从玄英手中接过一沓符纸，小心翼翼地收入袖袋。
　　“我呢？我能为师父做点什么？”
　　不等玄英吩咐，琪琪格乖觉地凑上前去，满心满眼都写满了期待。
　　“你与往常一样，与宋大夫轮流看护，切记不可让其他人近身。”
　　“嗯！我一定寸步不离！”
　　一切准备就绪，玄英不再延宕，口含聚灵珠闭目入定，同时快速手掐法诀，指间引离符毫无预兆地燃起红光。伴随着一阵失重的沉坠，他还没有睁开眼睛，脑海中就已经浮现出一幕陌生的玉宇。
　　从一个时空被拽入另一个时空，初时所有的景象都是没有色彩的，眼前所见都是同样的灰暗与混沌，一片过分的安静。渐渐地，大地被春光点亮，树木吐出新绿。所有的生命蓬勃生长，蒲草如丝，流水淙淙，万物争荣。
　　玄英睁开眼睛，没有遭遇任何阻碍地踏入了这一方魂境。他所立之地四面白墙，连排重屋雕栏玉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像是大户人家的院落。继续往前走，场面就热闹起来了。今日似乎恰逢盛会，放眼望去一片车马粼粼，皆是来赴宴的公侯勋卫。许是出现的时机刚好，玄英被当成贵客迎入内苑，稍加打听便弄清了来龙去脉。
　　此间正值景元四年，威远将军容熙业已出征，而十七岁的容衣与他并不相识。长公主鸣妜有意为府里的两位公子择亲，于是借诞辰之机大宴宾客，女眷们都被邀请到内阁小聚，男宾则在庭院里汇聚一堂，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阁下看着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玄英不知道流离此境的容衣是否有未来的记忆，作为一名初来乍到的陌生人，他需要给自己捏造一个新的身份——电光火石间，他忆起了一位与自己齐名的神交故友。
　　“在下黄易，钱塘人氏，近日游历到此，幸会。”
　　“什么？你是黄真人？”来客显然对黄易的大名有所耳闻，听罢吃惊不已，“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想不到黄真人竟如此年轻，恕我眼拙，真人莫怪！”
　　事实上黄易成名的时间远远早于玄英，年岁更是比玄英长了十余载。但他平日居无定所，喜欢四海云游，见过他的人可谓凤毛麟角。此刻那人观玄英器宇不凡，也只当是“黄易”道行精深驻颜有术，并未起疑。
　　“真人不敢当，如足下不弃，可唤我表字少游。”
　　“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未请教足下高姓？”
　　“我单名一个凰字，家里排行老四，少游兄也可以叫我季凰。”
　　季凰？倒是闻所未闻。玄英不疑有他，两人相谈甚欢，可谓一见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