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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Chapter 041 ...

  •   未卜之遥
      Chapter 041
      北原千瓷再一次醒来时便已是第二日早晨了,她睁眼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在一瞬间有失忆的感觉。昨日之事像一场飘浮在半空的梦,记不清也道不明,灯影幢幢摇摇晃晃。这梦既真实又虚幻,但又的确不是梦。

      “醒了?”手冢国光推门进来时望见她清澈的瞳孔,清晨醒来她目光清澈如水。这不是一个双休日,今天上午也是满课,而这里却又是哪里。北原千瓷转过头望向男生——这房间面积不大,而所有的物品都摆放得井然有序,网球拍挂在墙壁,迎面为极大的书橱。她撑起半身坐了起来,这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彼时男生已经端了餐盘走进卧室,倒了一玻璃杯的清水和两粒药片。她望见食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她没有问手冢国光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她不想听昨天自己到底如何落魄。“把药吃了。”他把水杯递给她,水是温的他的手却是冰凉的。她没有反抗接过便喝。“吃点东西。你就坐在床上吃吧。”——手冢国光是从不允许别人坐在床上吃饭的,此时却对她开了例外。

      煮的是乌冬面,她用勺子喝了两口汤抬头看他,脸红地问他:“你今天不上课吗?”

      “上午没有课。”她不问,他便也不告诉她昨天发生了什么。尽管追出门外的也是他,抱起她毫不忌讳地往家里送的也是他。他将她送到医院里注射了葡萄糖后又兀自将她抱回家时已经是深夜。手冢彩菜听到动静后起身打开玄关,便看到这二十年来从没有晚归的儿子抱着穿白裙的妙龄少女兀自走进了房间。她深知自己的儿子的脾性,他绝不会干出格的事。联想起八月底的事,她想这个女孩大抵就是儿子的心上人了。她没有多问,在门缝里她看见手冢国光为少女脱去了高跟鞋,然后替她盖上被子后便走出了房间。他用听不见的声音对她母亲说道:“不要告诉爸爸。”——他的父亲最近不在家,因为要事而出差。他这声嘱咐也只是多余而已。语毕他便和衣在沙发上睡去。

      而他第二天早晨也没有去上课,一如平日一般醒来后执行了自己一整套的习惯,却没有去上学。他推开房门摘下眼镜轻轻靠上北原千瓷的额头,高烧已退,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她连睡觉都是微蹙眉的,这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帮她掖好被子,转身便看到在门口的母亲,他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合上门,解释道:“她不是喝多的,她只是病了。”
      “她是你大学同学吗?”母亲的声音温柔而不苛责,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儿子这般悉心照料另一个女人。
      “是的,母亲。”
      “国光也是很喜欢她吧。”
      “……任何一个人半途倒下,我都会将她送到医院。”他还想再抵抗。
      “可你还将她带回家了不是吗?”她的声音依旧循循善诱,见儿子没有回答便转过身:“还是掌握好分寸,不要影响自己的生活。”
      “知道了,母亲请为她煮一点早饭好吗?”
      “她都喜欢吃什么?”
      “我想她饿的时候是不挑剔的。”语毕他第二次走进房间,从书架里找出英文读物,坐在书桌前阅读,屋内少女呼吸均匀使他整个人都安心。

      手冢国光望着北原千瓷贪婪的吃相,看她喝完最后一口汤后满足地舔了一下嘴唇,竟然觉得有一丝幸福。在她最无助时收留她的人是自己,他出门将她的碗放下,带着毛巾重新折回房间关上门。“等雨停了,我会将你送回你的住处。”他欲转身离开时被北原千瓷叫住:“手冢君。”声音怯生生又没有底气,他停下转过头看她,她穿上这条裙子整个人显得更加清瘦。“怎么了?”
      “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对我好?”她脱口而出这句话,“可我,”不爱你。第二句话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淡淡的唇语。假使昨日他没有来解救她,她不过是无人问津地在这湿冷的秋夜里躺上一宿,而他却一定要追上来,将她脱出这冰冷的世界里,就算她落泪,就算她崩溃也要在他怀里。

      “我知道。”他佯装不介意,“我也没有对你那么好,不过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而已。”他的末尾渐渐无力下来,渐渐无力到也只剩下了唇语:“谁都会的。”

      她眼泪夺眶而出,这一生要伤害多少人才足够换来真爱。她不该说那么狠的话,不该一次又一次地无视他的好意。“你不用自责,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不该告诉你,照顾你是应该的。”而手冢国光却是见不了她落泪的。他从没有看过她哭,这一次却仿佛看到她一生的眼泪了,看到她哭泣他会比见到她与迹部景吾亲热更加痛不欲生。他甚至欲伸出手抹去她的眼泪,他因为爱她所以能感受她的痛,却也因为她不爱他而没有能力去安慰她的痛。女人不比男人,女人是终究为情而生的,她不可能全身而退,每一场恋爱都不可能。

      “你在说什么啊,没有什么事是应该的。再说你不告诉我,我就不会知道吗?”北原千瓷强颜欢笑,眼泪却是不停地落下的,她掀起被子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干了满脸的眼泪:“让你见笑了。你不告诉我我才会生气,哎呀,我真是个笑话啦。”最后的语气也只有自嘲了。手冢国光被她这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他沉默半晌,转过头:“昨天在医院迹部有打电话给我。”

      “……”北原千瓷没有立即回应:“如果他真的 care的话,我想他现在也许会代替你站在这里。”她下床穿好鞋子站起身,此时她便又是平日里健康,优雅和好脾气的少女了。手冢国光望着她的脸看她温柔的漫不经心的笑容。他甚至有点匪夷所思,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可以转变的那么快。窗外秋雨沙沙,银杏叶从窗外飘落,这窗户便像一幅油画裱在墙上,而北原千瓷站在窗前,她的眼眶还微微肿着,眼珠却愈发晶亮了。此时此刻,手冢国光比任何时候都想捧起她的脸颊,亲吻她樱花般的嘴唇。

      她真是他的劫难啊。

      于是他向她走近,这一步步仿若都受了蛊惑,她在他身前伸了一个懒腰时被他轻柔地揽在怀里。这拥抱犹如梦境,他要认真体味她的气息,记住并爱护。这是手冢国光第一次主动对除了母亲以外的女性做如此亲密的动作,他想他是爱她的。这爱的深浅不必要时间来衡量,爱也没有深浅和对错之说,只是爱上了,便也就爱上了。年少之爱是冲动的,经过了记忆的过滤篡改,便只剩美好的,即便过了这劲儿却也够回味几十年的。

      他的爱却是孤独的而细水长流,是盛夏的天空里明亮的月旁一颗永恒的寥落的星。
      “手冢君。”而她注定是她,她的手轻轻搭上他环住她腰肢的胳膊,然后挣脱了他的拥抱。

      迹部景吾在上午上课的时候没有看见北原千瓷的身影,他想这也是一定的事了,她怎么会原谅他。而在下午的第一节经济课时他发现她是被手冢国光送进教室的。她已经换了平底鞋和衬衫,黑发也束成马尾,与平日无异,只是她没有坐在他身旁,而是随便挑了第一排的位置,放下包,拿出书和笔,动作流畅地毫无犹豫。

      他本是心怀愧疚的,却在他看到她被手冢国光送进门时燃起了妒火,他想他们昨日大概是共同过夜的,自他看见手冢国光追她的脚步而离开会场时就意识到了。而他是主角,他不能任意离开,而他的西服口袋里却也不能放手机,他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夜间十二点他才略有疲惫地回到卧室打开手机,而手冢国光于六小时前发的那句“北原病了”赫然出现在他眼前,他望见后立即开车去她的家找她,敲了半晌门也没有人。他想向她解释:不让她参加不过是不愿让她伤心罢了。他没有意识到她上午身体不好是因为这一天连他自己也魂不守舍。彼时已经十月五日凌晨一时,他不得不拨打电话给手冢国光,而听到的是她在他家的消息。“所以本大爷不必插手了啊嗯?”他站在空旷的楼道里勾起冷笑。

      “本大爷想找你谈谈。”这学期北原千瓷加入了艺术社,在一开始他还嘲笑她,后来发现她的画画得倒也真还有点意思。在僵持了两周后,他终于选择在画室门口等她,等到夕阳下山,艺术社的社长都已经收了画具离开画室她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画室里水彩的味道浓烈刺鼻,北原千瓷穿着的围裙上已经是五颜六色。她放下画笔摘下围裙挂在墙上:“还有什么好谈的?”语气也是带刺的。
      “本大爷是不该不告诉你,是因为本大爷怕你生气。可是本大爷……”回忆起半个月前的事,他一时有点语塞,“本大爷不想你有事就去找手冢。”

      “我没有找他。我不是那种人。”她的确不是会利用别人的爱的人。
      “本大爷,也有许多事,是生来就被注定的。”他低下头,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卑微的,命运式的语气来服软。在他十五岁时他是绝不会说这句话的,而五年后的今日,他被这太强的命运牵连得不得不低头,这才发现手脚都已上满枷锁。

      “对。”她听到这句话却忽然勃然大怒。她站起身:“你被注定的事太多了。牵绊你的太多了,我不过是你大学时代的消遣品,你的父母不会容忍你娶一个父母离异且没有显赫家世后代的女人。”她愤怒但语气却是平静地:“五年后你还是会娶别人,我算什么,我比不上你的家产,比不上你的未来。迹部景吾你别深情了,你从来没有爱过谁,你爱的人不过只是你自己而已。”

      迹部景吾本来觉得她是最了解自己的,此时发觉她原来什么都不了解。
      “你怎么能对本大爷说这种话啊嗯?”他的语音末尾几乎有点颤抖。但是他仿佛也丧失了与她解释的兴趣,掉头走出了画室。低级的感情只能沦为脾气和情绪,他不想发火。而此时此刻却是心死的,心死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觉得倘若北原千瓷都不能理解他,这世间,便也没有人能理解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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