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二十六章 矛盾（下） ...
-
过年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就是走亲戚。柳叶飞去年夏末生了个大胖小子，父母没让女儿女婿回来，自己趁着春节过去逗外孙了。付小红倒是有两个弟弟在T市，三家约着一起吃饭，舅舅舅妈见了准外甥媳妇，自然先恭喜付小红，又把何妍夸了一番，说谭睿有眼光、有福气。谭睿的大表弟早已娶妻生子，孩子刚上小学，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父母不免时常抱怨，可爷爷奶奶辈的看在眼里，只有更为自家不听话儿女操心的份儿。付小红催着柳晗和韩冰早作打算，大舅妈却笑道：“他俩还年轻呢，你该催催老大，既然房子都是现成的，赶紧先把证领了。”
付小红只笑了笑，没说话，二舅附和了两句，便把矛头转向了自己的独生女：“还有你，现在你大哥都要结婚了，就你连个对象都没有……”
年轻姑娘苦着脸埋怨谭睿：“大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看在大姐这么漂亮的份上，勉强原谅你啦。”
谭睿有些哭笑不得，但两人这几年都是“抗婚统一战线”，此刻当然要替小表妹说几句好话：“你才二十六，不用着急，再说这事儿急也急不来。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想去A大读在职硕士吗？”他转向何妍，问道，“她是学经济的，我不认识那边的人，要不你……给她打听打听？”
“哎哟，你可别帮她了！”二舅妈先着急了，“这么大年纪了，万一她又去读个博士，那不得三十多了？女孩子家的，还不如趁早结婚生孩子呢。”
表妹大概觉得和母亲无法沟通，撇了撇嘴，何妍感觉自己无辜躺枪，只管低头吃饭，谭睿忙试着打圆场：“二舅妈，现在又不是念大学，读研也不耽误结婚啊，还能多认识些人，挺好的。”
表妹赌气似地哼了一声，仍然没说话，二舅瞪了女儿一眼，岔开了话题。
小孩子闹着让爸妈下午带他去逛庙会，做父母的说既然开了车来，还有谁想去正好可以一起。何妍现在是害怕和未来婆婆共处了，扯了扯谭睿的衣袖，他也不想让她在家里闷着，当然乐意奉陪。小表妹也举手说闲着无聊，要和他们一路。于是等散了席，老年人约着一起到大舅家打麻将，让小辈们自己开车玩去。
结果等到老人的麻将桌都散了场，付小红和柳凡回家做好了饭，给儿子打电话，那边却说他们打算在外面吃，等会儿还要去KTV。
夫妻俩吃过饭下楼散步的时候，付小红终于忍不住问丈夫：“这么几天了，你觉得小何怎么样？”
柳凡随口道：“挺好啊。”
“好在哪儿？”
柳凡十分莫名：“哪儿都挺好啊。首先模样就好，又有文化，唔，说不定比以前那个条件更好？”
“以前？”付小红有些疑惑，“你说钱英？那不是一回事，没法比……”
“跟钱英有什么关系。”柳凡打断了她，“是更早的事儿了，谭睿自己谈的，女的也是个研究生，没成。”
付小红大吃一惊：“我怎么不知道？他自己谈过对象？什么时候？在学校里？”
“我也不太清楚，他说过一回，反正最后是没成……”柳凡摇了摇头，想起儿子当时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仍然觉得心疼，“不过也无所谓了，我看小何就很好嘛！哎，红包你准备了吧？”
付小红皱了皱眉：“他说要领媳妇进门，这钱我能不准备吗？可是……你说小何条件好，这不假，问题是长得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她这么娇生惯养的，会不会照顾人啊？以后有了孩子，日子更不好过。”她想到上午的事，忍不住有些生气，“明知道谭睿身体不方便，她还要凑热闹去玩呢！这下好了，她一说想去逛庙会，四丫马上就跟着要去，为什么呀？八成是要问那个上学的事，回头她妈又要怪到我头上来……”
“四丫想接着读书，那就读嘛，没什么不好的。小何说不定真能帮上忙呢。”柳凡劝道，“你说人家爱玩，我看这是好事，难道你想让老大跟以前一样成天呆在家里一声不吭？”
由于家庭原因，谭睿性格本就偏于内敛，事故以后一度到了沉默寡言的地步，后来回去上学才慢慢好些，但假期回到家也不大愿意出门，更别说和同龄人一起玩闹了。这几年他一个人在外面工作，父母和儿子的相处时间也越来越短，他们知道他买了房子、考了驾照、升了职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可是其他呢？
“他们俩都在A市，具体的，咱们也不知道。”柳凡迟疑着说，“当初钱英家里图的什么？还不是谭睿的房子和户口。小何家里什么没有？要不是俩人有感情，也走不到这一步。”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儿子在电话里一直说那女孩儿多么多么好，但是何妍确实出乎他的意料：自身条件这么出色的姑娘，愿意嫁给身体严重残疾的儿子……仅仅为了爱情？
他按下这一闪而过的疑虑，转而又想，除了身体不好，谭睿其他方面还是很优秀的，值得这样一份感情。
不过一闪念的功夫，柳凡回过神来，付小红却又唠叨上了：“是啊，人家不图咱的是真，条件好也是真。要是老大好好的，他想找啥样的我都不管，可是……唉，这几年我一想到他一个人在外边受罪，夜里都睡不安稳！我也不求别的，就想着找个媳妇，让他下班能吃上热饭，病了能有人倒水，你说小何行吗？现在的小孩，都嚷嚷恋爱自由，没算计过柴米油盐，没吃过苦头，说的比做的好听！谈恋爱的时候感情好，等结了婚，她万一受不了累……”
这倒是切实的忧虑了。何妍家境优越，又是独生女、掌上明珠，娇惯一些是难免的。但结婚和恋爱毕竟不同，两个人要共同面对生活，要给父母养老，要抚养儿女长大，谭睿情况特殊，何妍面临的压力和负担会更重，如果……
柳凡琢磨了一会儿，道：“等孩子回来，和他谈谈？”虽然谈了估计也没什么用，大儿子的脾气固执起来简直吓人，他想，“听听他的想法，也说说你的想法，总比咱们自己在这儿发愁强。”
谭睿和何妍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何妍怕他累着，打发他先去洗澡，自己开始翻手机通讯录，考虑应该找哪个老同学打听商学院在职学位的事。付小红来过屋里一次，两人说了几句客气话，准婆婆就走了，留下她继续看无聊的电视剧。
等她洗完澡吹干头发推开门，惊讶地发现付小红、柳凡都朝她看过来，才猛然意识到——刚才付小红就是要来找谭睿的。
屋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何妍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呃，我不知道……我出去了，你们……”
“进来吧。”柳凡温和地说，拉了妻子一把，“回头再说，让孩子早点睡，啊？”
付小红看了看神情不悦的儿子，再看看站在门口一脸茫然的何妍，最后皱了皱眉：“不早了，那你们也休息吧。”
“等等。”谭睿拦住了父母，“小妍你过来。”
何妍硬着头皮走到他身边，低头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跟父母冲突，可惜谭睿没有领会，反而拉住她的手，态度坚决地说：“爸、妈，何妍对我很好，结婚的事，我们是仔细考虑过的。如果以后她后悔了，那是我这个丈夫不合格，不是她的错。”
一时间三个人都呆住了，何妍隐约明白了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柳凡叹了口气，安抚道：“好了好了，没那么严重，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出去，你们赶紧睡吧。”
付小红欲言又止，何妍犹豫了一瞬，握紧了爱人的手，直视着两位老人：“叔叔、阿姨，谭睿他……一直对我很好，我相信他的。”
谭睿眼睛亮了。
“妈妈，何妍是我喜欢的女孩儿，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你不为我高兴吗？”
付小红望着儿子的眼睛，看见那目光里的坚定坦然。
她这时才发现，儿子早已长大，再也不是十多年前敏感脆弱、需要全家人看护照顾的少年了。
父母离开了，谭睿终于松了口气，疲倦地靠在轮椅上。何妍蹲下身，把脸伏在他的腿上，无声地红了眼圈。
他抚摸着她刚留起来的长发，喃喃地说：“小妍，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二十六章 矛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