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娘子》阿明明

11、机会

　　磕磕巴巴争辩了几句，小蛮心里头又羞又恼，只觉得这丁一把自己同那些勾搭野汉的淫邪女子等同一般，教她好生不忿。只是这样的话题她又争论不来，兀自脸红到耳根，却是哽在喉里，只管满腔幽怨望着丁一，却再也分辩不出什么。

　　那丁一倒好似被她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睛半晌未动，好一会儿才无奈抿了抿唇说道：“这寻个顺眼的一块儿过，就算是那个什么--‘下作之事’？结婚是大事，总不能随随便便由着别人安排吧？呐，你要是个任人处置的，又怎么会哭着不肯嫁我，还要死要活的呢？”

　　这几句话说得小蛮哑口无言，半晌对答不上。低头想想，虽说女儿家婚姻事由不得自身做主，但身为女子，谁又不想寻个知心合意的？

　　“我只是胡说两句，你别生气……”丁一许是见场面尴尬，忙打圆场道，“咱们说正经的。我晓得你不愿嫁我，但你愿不愿意在这里暂住一些日子？”

　　暂住？这倒说得小蛮越发不明白了。她不由得抬起头来，带着七分不解三分迟疑，怯怯望着丁一。

　　她本就是个娇小的美人，五官柔美，皮肤白皙细腻，垂首低眉间，倒透出女儿家无限的温柔缱绻，直教人心生爱怜。昨夜只因她哭得双目通红，脸上又带着青紫伤痕，才遮了她五分美貌。今晚在烛光下，添着她脸上露出这样懵懂不解的怯怯神情，却又添了几分格外的动人。

　　丁一一双眼瞧着她，正要开口，却好似梗在喉咙里，只顾看着小蛮出神。半晌他喉咙一动，面上略略露出些许遗憾神情，略显无奈的露出一丝苦笑，忍不住长长一叹。

　　小蛮等的焦急，忍不住小心问道：“你说暂住……却是为何？”

　　见她问了，丁一眉毛一挑，先是望了望四周，接着摊手说道：“这你也瞧出来了。我家里如今除了四面墙一张床，也没几样像样的东西。今天出门你也看见了，若不是你跟着我，我非被他们忽悠死不可！”

　　丁一说着说着，神色越发可怜起来，漆黑双眸略显委屈的直瞧着小蛮，语气绵软，长叹一声道：“这多少铜钱能买多少米，银子该怎么花，我可是半点都搞不清楚……若是再没个人给我操持家务，我恐怕非得饿死不可！”

　　这话说得夸张，隐隐有些卖可怜的意味，小蛮却是听明白了。她心中一喜，便说道：“你想让我帮你操持家务？”

　　“是啊！”丁一连连点头，认真说道，“你好好想想，你家里人卖了你，你就算回去，他们也不一定会待你好！你不如就先留在我这里，给我洗衣做饭，添置些东西，把屋子收拾起来。若是回头你想走--我一定不拦着你！”

　　小蛮身子一震，贝齿咬了咬下唇，紧紧盯着面前的丁一！

　　丁一见她如此，似乎以为她心存顾忌，略想了想，便用手指轻点着桌上的婚书，再次柔声劝道：“如今有这婚书，你算是我的女人了吧？若是我不放你走，你还能嫁给别人吗？呃……当然我也不是逼你，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那就……”

　　说到此处，丁一神情有些为难，挠了挠头微微一叹。小蛮则轻轻皱起眉，抿唇沉吟起来。

　　若只是操持家务，日后还能自由离开，她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小蛮心里头到底还有几分防备。要知道那婚书就在桌上，就在丁一手边！丁一说得没错，若是他执意不放小蛮走，小蛮又能如何？

　　这丁一如今已是她的夫君，若要强留，何须如此？可他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男子，当真能一诺千金，日后一纸休书，放她自由吗？

　　可是……小蛮低头想了片刻，看了看面前丁一那沉静双眸，却禁不住有些心绪摇动。这男子此刻正坐在她面前，静等着她的回话，眉梢眼角满是真诚。

　　若是昨日，有人告诉小蛮丁一是如此这般一个人，小蛮一定以为对方诓骗于她，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但这一日相处过来，却教小蛮有些迷茫了。这样一个丁一，她可以相信吗？

　　小蛮抿了抿唇，一霎时想起了春桃。那样温婉柔和的一个女子，她曾经以为是自己的姐妹，可最后却背叛了她……自那之后小蛮总觉得自己不会看人，以前看不透春桃。此刻更看不透丁一！可看不透归看不透，自己总该做一个选择……

　　不如就这样不管不顾的答应下来，左右还是个机会。

　　想通了这点，小蛮便慢慢抬首看向了丁一，轻轻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丁一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想到小蛮一定会答应。

　　“我--答应。”小蛮说罢，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子微微一顿，略略提高了声调说道，“等一下！我、我有个条件……”

　　“啊？还有条件？”丁一似乎有些惊讶，深深瞧了她一眼说道，“好，你说吧……”

　　小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不自觉低了头，朱唇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心里头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又怕惹恼了丁一，却又禁不住想要将那主意说出口，搏上一搏。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压低了声音勉强说道：“我、我只想问你一句……既然答应放我走，可否留我清白之身？”

　　这话一问出口，丁一反倒愣住了。只见他眨了眨眼睛，半晌未回过神来。

　　小蛮心知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不由得怂了，怕丁一恼怒，缩着身子往后退了退。

　　可她方才那句话闷在心里，若不说出口却有些不甘。对未来境遇，小蛮总有些担心。似她这样女子，就算被写了休书放了自由，日后也是个二嫁女子，一辈子低人一等。但若是能够留一个清白的身子，总好过残花败柳。

　　丁一愣怔半晌，却是噗嗤一声笑了。

　　这一笑，倒笑得小蛮有些疑惑，忍不住微微抬首看向了他。只见丁一脸上非但没有什么恼怒神色，反倒看着小蛮，似乎听到了什么格外好笑的事。

　　小蛮心内正在忐忑不安，那丁一却说道：“放心，我答应放你走，自然就不会碰你……不过……”

　　说着说着，丁一突然笑着凑了过来，舔了舔嘴唇吓唬道：“不过要是我把持不住，可就说不准了……”

　　小蛮吓得又是往后一退，脸色煞白起来。丁一见她如此，却又是哈哈大笑一阵，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被丁一这样取笑，小蛮自己也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她脸上慢慢显出红晕，只觉得自己又是尴尬又是羞愧，半晌竟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两人笑了一阵，都平静下来。丁一也不耽搁功夫，接下来就和小蛮商量，明天是否去添置些家具摆设等物。小蛮看看四周空空如也，便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大体将事情安排得差不离，夜色便已深了。小蛮也不好赶人，只得隐晦的说自己有些疲累。丁一想了想，脱下自己身上外衫递给小蛮说道：“没有多余的被褥，你先盖着这个吧，今晚夜凉。”

　　小蛮一愣，到底还是道了声谢，将衣服披在身上。

　　时辰也不早了，丁一又叮嘱了几句，便出了屋子。见丁一离开，小蛮正要如昨夜那样将屋门锁上，冷不防一回头，却惊讶的瞧见灯台旁那张婚书，竟仍旧大喇喇摆在那里。

　　这个丁一也不怕她跑了，难道不晓得防备吗？

　　愣愣看了那张婚书一会儿，小蛮转头看着屋门，略低头想了会子，到底没有将它锁上。她也没有去动桌上的婚书，只是将蜡烛吹灭，便披着丁一的那件外衫，很快进入了梦乡……

　　许是睡足了，第二日小蛮起的很早。她睁眼的时候，天才微微亮。

　　挽起袖子，小蛮先去打了一桶水，将自己的脸细细洗了，又分开发髻重新束起。丁一昨日买的那支黄杨木流水纹的发簪，被她隐隐藏在发中，只露出两个红玛瑙珠儿随着步伐摆动。小蛮就着水面一照，却也好看。

　　她在田家灶下那会子，可不敢这样梳洗打扮自己，每日邋里邋遢，生怕又被田家公子缠上。可毕竟是女儿家，哪个又不爱美呢？

　　照着自己的倩影，拢了拢额边鬓发，小蛮忍不住抿唇一笑。

　　收拾好自己个儿，小蛮便开始忙活起来，她先是下厨煮了一锅开水，煮上粥。又将两件不能穿的破衣烂布裁开，准备当抹布使用。

　　这会子功夫，隔壁偏屋里头有了动静。小蛮心想可能是丁一醒了，便起身走到院内。

　　谁知这一到院内，倒把小蛮吓了一跳！

　　只见丁一站在院子当中打着呵欠伸着懒腰，身上除一条裤儿挽着裤腿，上身竟是赤条条光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