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二十五章 ...
-
第二日醒过来君穆已经不再殿中,殿中的女官伺候杨浸月洗漱更衣,并将她今日的行程大略的讲解了一番,杨浸月仔细认真的听着,清湘和红鹦带着一群宫女鱼贯而入,呈上美味珍馐。
杨浸月用毕,栖凤殿总管事宫女暮春上前禀告今日殿中的事务。
杨浸月初进入栖凤殿,自然不会有太多的事务交给她打理,只是昨日奉迎宫女中有一位感染了风寒,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暮春将此事告知罢了。
那个宫女即是杨稻穗了,此番她正趴在床上不停的咳嗽,病有愈发严重的趋势,宫中的女御医已经开了几贴药,但她身份低微,御医女官没有亲自诊脉,所开的药物皆有偏差,杨稻穗煎服了也不见好转。
大约过了七八天,杨稻穗的精神头好了些,同屋的宫女浓眉看着屋外的阳光甚好,便好心的在院子里搬了个椅子,将杨稻穗背出去晒太阳。
虽说现在已经入春,但是春寒料峭,杨稻穗觉得风刮在脸上仍有微微的刺痛。
浓眉正在小院里的荒地中撅土,杨稻穗按着心口小口小口的呼气,缓了半天,她才操着沙哑的声音问道“你要在土里种东西?”
浓眉用小锄头挖开一块顽石,额头上垂下几缕发丝,头也不抬的说道“嗯。”
浓眉在杨稻穗眼中一向活泼好动,她这样情绪低落的时候确实很少见,杨稻穗将头枕在椅背上,望着蓝天里的一朵白云,声音飘飘渺渺。
“发生什么事情了?”
浓眉突然扔了手中锄头,烦恼的朝里屋走去,过得一会手里拿着个披肩出来,粗鲁的盖在杨稻穗身上,鼓着腮帮子坐在她身旁。
一只小鸟停伫在她刚刚翻新过的土地上,杨稻穗看着那片红褐色发呆。
“听说,辰王今日大婚。”
杨稻穗闭着眼睛算了算日子,默不作声。
“是宰相的千金。”
接着她沉默了一会,突然呜呜的哭起来。
杨稻穗张开眼睛,她仰头看着她道“我知道辰王并不喜欢她,只不过看在她是宰相的女儿罢了,你且说,对与不对?”
从云朵后面突然冒出半个头的太阳发出炫目的光,刺的杨稻穗眼睛发疼,但是她仍然小心翼翼的安慰这个受了情殇的少女,“对!”
浓眉突然抱着她哭泣了起来。
杨稻穗有些茫然,温柔而缓慢的抚摸着她的后背,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晚上浓眉熬了白粥,递给杨稻穗一碗,自己则盯着空碗发呆,两只眼睛红红的,跟白兔子似得。杨稻穗喝了几口,又捂着胸口撕心裂肺的咳嗽,咳满脸通红。她才摒弃了些哀伤,一边给杨稻穗顺着后背,一边说道“苦命的楠月,你且再坚持一两天,待我种的草药发芽了,我就拔来给你煎药……”
杨稻穗勉力的点点头,
浓眉的母亲略通歧黄之术,她耳濡目染了一些,若非如此,只怕杨稻穗早已陨命。但是她并不精通此道,只会开一些平常的方子。她将御医女官给的那些药挑挑拣拣,选出合适杨稻穗的药种来凑成治伤寒的药方子,可惜缺了一味,太医院自然不肯随便给她药材,所幸她在去年年夏的时候种了这味药,可是要等着它发芽了方能用,杨稻穗这副样子,她担心她等不到那一天。
宫里死人是常用有的事情,这些年来浓眉也不知道处理了多少具往日里会对她哭笑的同伴的尸体,如今轮到杨稻穗,她瞧她年纪与自己相仿,人又懂事,更加的不忍心。
然而杨稻穗终还是在她怀中昏了过去,她费力的将人扶到床上去躺好,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里越发的忧心。
……
宰相杨韬的长女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庶女嫁入辰王府,尊贵荣华,此等殊荣,不免为外人津津乐道了许多天。
杨青芜被杨韬唤来,告知自己要代替失踪的杨稻穗嫁给辰王时,她实则是惊喜万分,偷偷在被子里笑醒了许多次。
杨青芜其实见过辰王君嵬一面。
官家的女儿们皆养在深闺,普通的日子是不能出来露面的,但是也有例外的时候。
每逢三年都城会举行一场大型宴会,供世子小姐们比武斗才,不过这些宴会自不会同平民百姓扯上干系,因此市集间对此只能模糊的描述个大概。
两年前她同杨浸月接了帖子,盛装赴约。她那天被钱穆晨折腾了一个早上,颇多怨言,但是见到镜中美艳不可方物的自己时,她窝着的火气全部都消逝得一干二净。
杨青芜从来就晓得自己美丽,那种妖娆的,妩媚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诱惑,即便是她年纪尚小,也没有几个人可以抵挡。杨浸月之所以在名头上占了她一截,无非是因为她的文采出众,但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更何况,杨浸月性子软弱成那样,脑子里尽是些迂腐的女戒,如何能比得过她?
是以杨青芜从来就不把她放在眼底。
这场宴会是在辰王的府邸中举行。
到了辰王府,她首先掀了马车门帘钻出来,望了望身后的马车里的杨浸月,见她正在里面咬着手指甲。她蔑然的瞟了她一样,再次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在侍女的引导下正欲前行,身后的长裙却突然被人拽住,她含怒的一双眼睛扫过杨浸月的一双纤纤素手。
杨浸月被她凌厉的眼神一吓,赶紧的收回了自己的双手。她冷哼了一声,作势拍了拍杨浸月抓过的地方,转身就走。
原本被杨浸月憋回去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红鹦小声的在她耳边提醒道“小姐,再哭二小姐就要走远了。”
杨浸月听罢连忙止住了哭声,提着群袂追了上去。
丝竹入耳,杨浸月好歹将自己的哭声止住了,她跟着杨青芜入了席,女侍端上酒水,身旁和对面的贵族公子千金们正在交头接耳,纷纷议论,原本觥筹交错的酒会上,众人愣是将声音压到了最小。御史大人的千金孙红芋见她们对此情况一阵迷茫,好心的提醒道“一会辰王将要弹一曲《寒鸦戏水》助兴,大家都眼巴巴的等着哩!”
杨稻穗颔首低问道“是那个面如冠玉的辰王?”
“然也。”孙红芋语气不善的补充了一句
“难道这天下还有第二个?”
杨青芜瞧着她不屑的眼神,反叽道“辰王当如何?”
孙红玉正要同她争论一番,杨浸月却在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衣袖,有些惧怕的说道“二姐,辰王他……”
突然殿中响起一声琴调,如同玉珠落盘,余音绕在梁上盘旋未去,殿中人默契的闭了声。辰王调好了筝,望着香炉里的袅袅青烟,欣长的手指跳跃在琴弦上,压抑的曲调自他的手中流泻而出,未几,那琴调渐变,已然换了一副幽远逸深,多了几分闲适,一曲毕。众人鸣起雷鸣般的掌声。
他淡淡的扫了殿内的众人一眼,微微笑道“小王显拙了。”
杨青芜看着他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领口同袖口一般,皆用银线绣上张牙舞爪的蟠龙,并用黑色的浮锦滚了边,一双斜飞的丹凤眼,嫣红的唇瓣,确确实实的衬得上面如冠玉。
他从台上走下来,杨青芜盯着他发了痴,恍然间未察觉自己手上其实还握着杯酒水,哐当一声,酒杯落在地上,溅起的水珠正好到他身上滚了一遭。
杨青芜大惊,他却没事人似得,笑道“不妨事。”
杨青芜这才敢抬起眼睛看他,强作镇静道“还望辰王恕罪!”
“本王方才不是说了么?莫要介怀,宴会上没有那么多的拘束。”
他说完,带着人就要离开,杨青芜却大着胆子朝着他的背影喊道“辰王若不嫌弃,青芜我愿意浆洗了袍子,改日送到辰王府上谢罪!”
十八岁的辰王顿了一顿,问道“你是杨圭的妹妹?”
杨青芜点了点头,正要借着杨圭攀关系,辰王突然道“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