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后篇】少年身后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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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那个私生子。”
这是少年从小就经常听到的话。所有人都这么指指点点地对着他自以为少年不会听到地悄悄说。
少年是贵族家庭的私生子，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冷眼相待，处在被人无视的地位。就算是那些仆人也有几个能得到主子宠爱的好吗，就算总是被无视也是不能缺少的好吗。
但是根本没有人来管少年的死活，少年总是可有可无地在硕大的宅子里走来走去。
“这就是那个私生子。”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关心少年。还是有一个的，那个名为土方为五郎的，家中的长子。
放心好了，那可不是什么私生子，那可是要继承家业的。
少年和为五郎之间，虽然是同父异母，但是两个人跟亲兄弟一样。
为五郎总是很照顾少年，这一点也被那个应该被称作父亲的男人看在眼里。
“不要去管他了。”那个男人虽然没有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但是写在脸上的厌恶也是很明显的。
干什么啊这幅表情，真的讨厌的话当初完全可以不要做那种事的啊。直接把那些○○○○在墙上不就一切都好了吗。
虽然是在这样的议论下度过童年的，虽然在之后也在父亲这样的目光下活着的，但是少年也很开心。
不管怎么说，还有哥哥会关心他的啊。
少年不想要太多，只要这样能和为五郎一起开心地活下去就好了。
只是这样的世界不会就这样依着人的心思来。
土方家遇到火灾，那是有一伙人冲着土方家的势力和财力而来的。
火灾过后，只有少年和为五郎留下来了。仆人都趁这个时候卷了铺盖顺了点什么东西逃走了，比较重要的不太重要的家庭成员全都被杀了，虽然还剩下两个。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村里人开始换一种方式议论。
“那真是不祥的小孩。”
“那简直是恶鬼的小孩。”
屁嘞，是个长脑子的都能看的出来那些人都是来自村里的，只不过到早上都变回了所谓关心家庭事业的样子。
为五郎在火灾中失去了眼睛，大家都说可惜了。
但是少年能明白，可惜的不是好好的一个人失去了眼睛，可惜的是还留下了这个隐隐的祸患。
而且这个祸患还失去了眼睛，很痛吧，很想报仇吧，很恨挖去了他的眼睛的那些人吧。
在只有一个人的黑暗中，负面的情绪会不断发酵，发酵到忘记原本是想干什么，到最后会疯狂地反击。
不过这也只是村里人的脑补罢了。为五郎还是每天都很温和的样子，虽然有些不太方便，但是总是照顾着少年。
为五郎看不到村里人的视线。
兄弟之间的言语，因为那天晚上的火灾而减少。只剩下每天早上一句问候，每天晚上一句问候。
然后某一天，少年第一次出手打人了。
小鬼们叽叽喳喳的……烦死了啊，明明连扔石头都仍不准，少年都想给他们一个面子站着不动了。
平时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石头其实并不要紧，就算真的打到他的也当做小鬼们贪玩算了。
那些“恶鬼”“不祥”之类的话也并不要紧，一个个地瞪回去小鬼们也就吓怕了走开了。
因为那些都是冲着少年一个人来的。
但是今天的少年打人了。如同火灾那天一样。
小鬼今天说的话触及少年的底线了。
说他是恶鬼也就算了，说他应该滚出去也就算了，说他那个不负责的父亲什么的也十分欢迎的，但是今天小鬼说到那个最重要的人身上了。即使平时没有过多的交谈那也是最重要的人。
少年生气了，那天一起扔他石头的小孩都看到了。
这天天气有些凉意，不过不碍事。
（那天太阳很毒，风很大，因此晚上的火一点就着。）
小鬼们说话来攻击少年了。
（那几个人将下一个目标转向少年了。）
那个小鬼说的话伤到为五郎了。
（那些人伤到了前来保护少年的为五郎的眼。）
少年很生气，映着天空的眼睛死死盯着小鬼们。
（少年很震惊，映着火光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人。）
散落的木棍就在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身边就有掉落的小刀，伸手就能摸到。）
少年回过神的时候，小鬼们已经哭哭啼啼四散逃走了。
（少年回过神的时候，地上只有捂着眼喊叫的倒下的人和几对干枯的眼球。）
那之后，村里看着少年的眼神更加怪异。
（第二天，村里莫名出现了几个被挖去眼睛的人。）
“那真是不祥的小孩。”
“那简直是恶鬼的小孩。”
——这样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少年看着逃走的小鬼，放下手上沾了点血的木棍，有些茫然地走回家。
第一次说了“我回来了”，第一次在吃饭前说了“我开动了”，第一次在吃饭后说了“我吃饱了”，然后在村里人才刚刚陆陆续续回家吃饭的时候出门——
“再见。”
第一次这么说，不过都是最后一次说了。
为五郎也什么都没有给予回复。
夕阳西下，被落山的太阳染成金黄色的村子透着一股宁静下的危险。
不过没关系，少年最终还是找到了能住下的小房子。其实不是很小，只是很破烂，真正能够让人放心地躺下来的地方只有很小的一块。
就算是这样少年也放心了，这样的地方，在少年被为五郎发现之前也不是没有躺过。
……一开始是为五郎发现他的啊。
少年突然开始思考就这样离开为五郎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突然又想到村里人看着为五郎的眼神，然后又想想村里人看着他的有些害怕的眼神。
那天夜里在宅子里放火的，是那个明明头发花白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染黑的村里的长老下令的。目的是他们一家强大的势力和财力。但是为什么在那之后过去了那么久一直没有再杀掉为五郎呢？为什么会没有为了铲除祸根而杀了身为土方家长子的为五郎呢？
“那真是不祥的小孩。”
“那简直是恶鬼的小孩。”
……啊，原来是这样。
少年在太阳沉落的最后一刻从自己躺着的小屋里爬起来，踉跄着奔跑出去。
为什么……明明太阳已经沉落了那边还是火光一片？
为什么……明明应该是人们休息的夜晚那边却聚集了手持火把的人？
少年本来以为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拖累为五郎了，本来明明已经不会再在意为五郎的事了，本来明明应该这样才对……
但是为什么……心中会有这么难受这么难受的像要窒息一样的感觉……
“为五郎……”
但是少年没有疯了一样地冲过去。
少年静静地站在里原本住着的小屋不远的地方。
从人们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人们已经了结了那块祸根，只剩下他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鬼了。
今天晚上还打雷下雨了。这样明天起来不知情的那些人就不会对一个人突然消失而感到奇怪了。
熄灭后的房屋冒出跟少年的眼睛一样颜色的烟，在倾盆大雨下很快地沉寂下来。
“为五郎……”
“那真是不祥的小孩。”
“对不起……”
“那简直是恶鬼的小孩。”
“哥……”
“那真是不祥的小孩。”
“那简直是恶鬼的小孩。”
“……再见。”
真的是不祥吗？真的是恶鬼吗？
雨过天青的夜晚，少年站在一片乌黑面前。
不敢靠近那里。
因为为五郎就在那里。
一定还等着他回去。
一定会温柔地责骂他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一定会一边责骂一边温柔地给他擦干净身上的雨水。
但是事实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少年什么都没做离开了那里，回到之前找到的村子另一边的小屋，不过那个时候天已经开始变亮了。
阿勒……夜晚原来有这么短来着吗……？
村里另一边的人很少看见少年，大家似乎也忘记了少年是那个丢下哥哥擅自逃走的人，似乎有些人根本没有看出少年和其他小孩的不同。
少年黑发，蓝眼，穿着的是最普通的衣服，因为刚刚还淋过雨显得颜色有点深不过已经没关系了。
少年看上去跟其他小孩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少年还是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那真是不祥的小孩。”
“那简直是恶鬼的小孩。”
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重复着，那是村子这一边的人们的攻击对象。
小孩子们对着这边的不祥的小孩恶鬼的小孩扔石子，看上去比另一边的小孩扔地准很多，但是少年看出来，只是他懒得躲而已。
越是躲小孩子们的兴致越高。应该是这样的原因。
那是银发红眸的少年，穿着有些脏的白色衣服，用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看着不断扔石子的小孩。
眼神平静地毫无波澜。如果是文字的话少年大概会这样描述。
银发的少年用猩红色的眼睛四下扫视小孩子们，然后突然间看到了这边的少年。
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惊愕，但是除了红眸的少年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在意。
银发的少年开始走动了，似乎要回家了。说起来他的家在哪里呢？
之后少年就离开了这边回到他找到的破旧小屋。
感觉有点饿了呢……这附近有没有野果之类的东西啊，出去找找吧。
虽然是这样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但是少年只是想再多了解那个少年一点。
银发红眸的少年，跟大家都长的不一样啊，怪不得会被排斥。
但是他有亲人吗？有没有一个谁会关心他一下呢？
那样的眼神，可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应有的眼神啊……
就像自己一样的眼神。
临近太阳落山的时候，少年从树林里找到了村庄另一边也有的野果，仔细地放到小屋子里又出去寻找那个少年。
银发的少年依旧用红色的无神眼睛看着依旧乐此不疲扔石子的小孩子们。
于是黑发的少年远远地站在不属于小孩子的队伍中，没打算出手做点什么。
银发的少年的视线又扫过来，红色的瞳孔与蓝色的瞳孔相对。
银发的少年动了动嘴，让黑发的少年一直感觉他想说什么。
夕阳西下，大人们喊小孩子回去吃饭了，大家一哄而散，只留下一黑一白的少年和一地石子。
少年看到那对红色的眼中的一丝惊讶。终于忍不住少年往白色的小小的声音走去。
慢慢地。
一步一步地。
总觉得那个少年下一秒就会逃走。
“我好想知道你的名字啊。”
轻轻地拉起对方的手，轻轻地这么说。
在为五郎之后就没有与其他人有过打架之外的肢体接触，不过没关系，手不是白天那样冰凉的。
“你叫什么名字呢？”
“呜……”
少年像之前那样动了动嘴，但最终只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他是……怎么了？不会说话？难道连一个教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吗？
眼前的少年垂下头，为什么事感到道歉一样，
然后还带着温度的液体滴到他的手上，地上也有。
诶诶诶哭了吗？！话说他什么都没干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啊！
……算了，感受到对方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就当他很感动吧。然后认真地对上少年的红眸——
“一起回家吧。”
夕阳西下，宁静的傍晚只有一黑一白两个小小少年行走在小路上。
感受到过他好像有几次想松开拉着的手。为什么呢？就这样一直下去也蛮好啊，因为都是一样的啊。但是为什么要逃避呢？
于是少年依旧紧紧地握着少年的手。
不愿放手，不敢放手，对他不能放手。
被这样的心情充斥着，无视了心灵深处曾经给他重创的那个声音。
“那真是不祥的小孩。”
下雨了。最近总是下雨啊，想到下雨总会想起两个夜晚。
“那简直是恶鬼的小孩。”
被火舌吞噬了重要的东西的那两个夜晚。
他们来到少年的破旧的小屋。
“你没有名字吗？一头银发的……叫你银时好吗？”
“就决定了吧。你叫银时。”
“给我记好了，我叫土方十四郎，不许忘记啊。”
“话说你不会说话吗？”
“我来教你说话吧。”
一阵风吹过，门无声地开了。太阳已经沉落西山，人们都回家休息去了。
说起来，今晚的月亮意外的圆呢。
啊，雨也停了。
雨过天青，月光明亮，宁静的夜晚没有一丝危险的味道。
“已经这么晚了啊……都没有注意到。”
风再次经过这里，吹动小小少年的黑发，然后远去。
“也差不多该回家去了吧。我们以后再一起玩吧。明天我教你说话怎么样。”
如果早点遇到就好了。如果为五郎没有死就好了。
那样就可以一直一起。
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
“那真是不祥的小孩。”
“那简直是恶鬼的小孩。”
在一片寂静中，这样的声音又响起了。不过少年并不在意，也并不去想那是来自哪里。
只是这样的声音给月光照耀下的世界笼罩了一层危险。
看着银发少年远去的背影，感觉就算是一个人的月光也不寒冷。
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少年的身后——
“今天的天真好啊。”
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这么说。
“今天的夜晚也很好啊。来玩吧。”
少年点了点头。
太好了。
一黑一白两个少年在山林间追赶着，像是第一次一样感到很开心地笑着。
以前也有过的，这样开心的时候，只是下一秒就被那些大人们无情地掐断。
一白一黑两个少年在山林间追赶着，像是第一次一样能和小伙伴嬉闹着。
本来就是第一次啊，少年平时可是连看都不行的。
“那真是不祥的小孩。”
“那简直是恶鬼的小孩。”
这样的事实，想要尝试去否认。
银发的少年突然停下来，用红眸看着少年。
少年笑了笑：“怎么了？”
看到对方的眼睛，意识到他又流下眼泪。
啊啊，又哭了啊。不过呢，哭可是好事，这不是说明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小孩子吗。
“土方……”
啊，少年开口了。
“恩？”
“十四郎……”
“啊，能说出我的名字了也不赖啊，银时。”少年好样的。
风吹过，渐渐地变大了一些，使得树叶不断地互相撞击。
“土方十四郎……”
“喂，找到了！那两个家伙在这里啊！”
银发的少年要说的被粗犷的男人的声音打断。
火光跳动，随着风不断摇摆。
远处传来了声音。啊啊糟糕透了，在村子另一边的那些人，居然为了找他跑到这里来了。是不放心他这样的小鬼会做出什么复仇的事情吗？还是单纯发现了眼前银发红眸的少年在这里？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是最不好的啊……
会死。
因为是那些家伙。
大人们举着火把围到两个少年身边，炙热的火焰让他们无处可逃。
“该处理掉了吧，总是这样让他们活着也不是太好。”
那个明明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染黑的村里的长老被一个看上去畏畏缩缩的男人搀扶着。
“那果然是不祥的小孩。”
从家里着火开始，不断地不断地带来不祥的，分明就是你们啊。
“那果然是恶鬼的小孩。”
如同恶鬼一样的，不断地不断地做这样的事，分明就是你们啊。
人们就这样举着火把和斧子渐渐逼近了。
那种源自人类最初的丑恶散发出的味道，形成一种无法言喻的形状包围了少年。
少年因为那种一直盘踞在心底的阴暗的感情不自主地握住身边少年的手。
会死。
不想死。
因为还有身边这个跟自己一样的少年在。
身边的少年感觉到了少年的心情，用力地回握了他的手。
啊啊，明明说好了要教他说话的，这样好像就不行了呢。
少年试图拉着银发的少年冲出这些人的包围，但是只是向后退两步就触及炽热的火焰。
红眸的少年试图拉着少年逃离这些人的视线，但是只是移步两米变感受到冰凉的利刃。
逃不掉了。
会死。
但是不想死。
说好要教他说话的。
希望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想一直一直活下去的。
银时的名字，土方十四郎的名字，一直紧握的手的温度，自为五郎之后发自内心的笑声——
明明全都是你们这群人的错！
全都消失就好了！
全都去死就好了！
这样的这个世界，除了少年和身边的他……
一直紧紧抓住的身边的少年，只剩冷去的断臂。
曾经握住反击用的木棍的手，喷涌出暗色的血。
“那真是不祥的小孩。”
在斧头砍下□□的声音中，这样的声音响起。
去死吧。
在火焰吞噬残肢的声音中，这样的声音回荡。
“那简直是恶鬼的小孩。”
去死，去死，去死。
耳鸣不断，听到了人们对少年喊着去死的身影。
你们才去死。
少年用眼底最后的一点视线寻找血染的少年的身影。
手。脚。身体。头。
自己的手。自己的脚。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头。
今夜又下雨了。
雨过天青的树林散落了焦黑的残肢，不过，不知情的人只会以为是某种动物的尸体吧。
不知情的妇女们悄悄地议论：
“那真是不祥的小孩。”
知情的男人们敷衍地附和：
“那简直是恶鬼的小孩。”
小孩子们捡了石子到平常少年在的地方：
“今天那个恶鬼（私生子）不在呢。”
在村的这一边和村的那一边，这样的声音也渐渐消失，被雨过天青的阳光照耀——
燃烧消失殆尽。
“这就是那个私生子。”
和那个恶鬼的尸体。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后篇】少年身后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