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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   太阳渐渐升起,原本阴气重重的院子总算有了些明媚。白玉堂困意涌上,也不想再听下去,自垂着头打盹。展昭虽也精神萎靡,但见张龙滔滔不绝,自然也不好打断,只得不时应和两声。好在张龙全未留意,只顾自己说得痛快。
      “……我便饿得不知是晕了还是睡着了,总之只记得倒在溪边上。醒来的时候,看见天已黑了,面前飘着一个长发的红影。我吓得想叫,却叫不出声,就看着她慢慢朝我飘来。到了近前,我没看见她的脸孔,她一头长发对着我,也不知道是倒着走的,还是原就没脸……”
      他说着说着缩起了脖子,显然犹有余悸。但比起当时的惊恐来,已不值一提。
      “你好歹是个男人。”张龙心底拼命给自己打气,“若被这吓得尿了裤子,岂非太也没脸。忍住、忍住!”但两条腿仍抖得筛糠也似。眼睛虽然还在直视着红影,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了。
      直到红影终于来到他面前,冲他蹲了个万福,撩起了头发。
      张龙发出一声极低的嘶哑尖叫,彻底吓晕了过去。因为他这次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长发之下,一张惨白的脸对着他,虽然脸型柔美,五官却是模糊的:鼻子和耳朵隆起的弧度显著低于常人;眉眼处一片光滑,仿佛上下眼睑粘合在了一起;嘴巴只看见一条缝,似乎连嘴唇也没有。
      这奇诡的描述总算把白玉堂从昏昏欲睡中拽了出来。他抬起头,皱着眉打量了张龙一阵,忽道:“你再醒来,便是这里了?”张龙道:“不错。我醒来时,在那边的花厅之中,面前放了几碟糕点。我原本就饿得要命,哪里顾得上许多,便都吃了。但想那人把我带到这里,不知是何用意,也不知我该道谢,还是质问什么。可我左等右等,天都亮了,也没见着半个影子。直到你们……”
      “我也饿得要命。”白玉堂苦兮兮地看了展昭一眼,向张龙道,“那花厅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展昭道:“张龙兄弟说,他已把那些糕点都吃了,你现下去,也没得多的给你。”冲张龙微笑道,“但仍劳烦张兄弟带个路好么?”
      这两声“兄弟”叫得张龙有些不好意思,连带着看白玉堂都顺眼了些,略笨拙地点点头,转身向来路走去。
      花厅里确实没有糕点,也没有茶水。一张椅子里窝着一方凌乱的褥子,瞧来就是张龙方才昏睡的地方了。张龙微微一赧,自觉有些扎眼,匆匆走去将褥子整理好。
      他怎知展昭和白玉堂在身后惊疑不定,已交换了十几个眼色。
      这花厅的陈列摆设,和他们遇见闵柔柔的那间,简直是一模一样。就连染丹中了白玉堂暗算跌倒、其他人夺门而出时,撞翻了茶水在地毯上留下的污渍,都隐约可见。岂难道渊渊和泱泱带着他们在山腹中绕了个大圈,又回去了吗?但外边的院子,却又分明截然不同。
      展昭皱了皱眉,小心地走向墙边的柜子——那间主屋里,墙边这柜子后的暗格中放着好几个小的金佛像。这样一想,他便确定这是两间不同的屋子了,只因当时他和白玉堂推开柜子发现了金佛像,可并没有将柜子再推回去。
      果然这个柜子是固定在墙上的,不能推动,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暗格。展昭轻轻吁了口气,回身向白玉堂道:“你看我们若回去找三哥,是从原路走,还是在外面翻山的好?”
      白玉堂却拉住他便往屋子尽头的屏风后边走。展昭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急急跟上,中途不由得瞟了一眼张龙。正在想是否该招呼了他一起,只觉口鼻处一暖,却是白玉堂将他嘴捂上了。
      张龙直起身子,似乎也听见了外边传来的说话声。他左右张望,没见着展昭和白玉堂,不禁呆了一呆。耳听得说话声越来越近,心念电转,一把将才整理好的褥子抖开,跌坐回椅子,假装尚未醒转。
      “谁叫你带他来的?”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声喝斥道。另一个女声颇有些无奈:“他进了林子走不出去,终不成看着他饿死?”前一人冷笑道:“奇怪,你几时这样良善起来了。”另一人亦冷笑道:“我还不是看了你的面子,不然我管他?”前一人似是恼羞成怒:“你胡说些什么?”另一人道:“怎么不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你这快一年的——”“住口!”前一人厉声道,“我瞧你是翅膀硬了想飞了!”
      她两个边争执边大步走进花厅,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张龙却再也无法装睡,一跃而起,大声唤道:“莺莺!莺莺!”
      屏风后的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悄悄凑上屏风缝隙,向外张望。只见张龙被翠柳拦在椅子前边,三尺开外,夜莺一脸冷漠地站着。

      最初的惊讶和狂喜过后,张龙在夜莺冰冷的眼神里慢慢沉静,脸上的笑容凝固成一种不知所措。他离夜莺这么近,差不多一伸手就能碰到;又这么远,隔着四五年不可回头的时光。
      终于张龙颤抖着嘴唇道:“我记得我还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走。那、那晚你闷得很难受吧?”
      夜莺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凉声道:“不劳惦记。”她总算开恩似的打量了张龙一眼,“醒了就走吧,你拿着这个,外面自有人带你出去。”说着挥了挥手,一根翠羽从她的衣袖中悠悠滑到张龙手上。
      张龙低头瞧着那根通体碧绿的羽毛,鼻头一酸,使劲忍住了眼泪,道:“多谢。”大步走了出去。
      “真的绝情。”待他走远,翠柳啧了一声,“我时常怀疑,你确该留在木夫人这里,更有前途,跟着黄鹂那多情种不合适。”夜莺冷冷地道:“剑室失窃,你还有闲工夫打趣我。木棉倘若拿我问罪,你也休想逃脱干系。”翠柳失声道:“你说什么?剑室失窃?”夜莺道:“不错,巨阙、纯钧、胜邪、鱼肠、画影,五柄全部找不见了。”翠柳道:“这巨阙画影不是前儿才得回来的么,这么快就没了?”夜莺道:“要说‘没了’,倒也未必。”
      几乎是毫无预兆的,她回身向屏风劈出一掌,叱道:“滚出来!”
      只听刺啦一声,屏风应掌而裂,飞扬的木屑后面冲出两人,齐齐出掌相迎。翠柳只呆了一瞬,立即抢到夜莺身边,亦挥袖出击。四人这掌对过,更不迟疑,很快打作一团。屋内喀拉咔嚓之声不绝于耳,桌椅尽数倒塌。
      这算得上是展昭和白玉堂第二次与她二人交手。此时翠柳体内无毒腿上无伤,夜莺更是招招凌厉要取人性命;何况这地方,原又是她们的地盘。不出十个来回,已是败相初显。
      白玉堂又饿又困,功力本就打了个折扣,偷眼看展昭,也是一副强打精神的模样;再拖下去,只怕真个会折在这里。心下嘀咕着,眼珠一转,忽提气叫道:“暗器!”
      夜莺和翠柳一惊,忙侧身闪避,却那有什么暗器。夜莺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在胡说八道。”猛觉眼前寒光闪动,一片眩晕,大惊失色之下不及倒跃,急挥袖抵挡。随后小臂一凉,半幅衣袖已给人削了下来。
      却是白玉堂得了她俩闪避那一眨眼功夫,反手抽出了画影。这剑原就白亮,被门外透进来的阳光一照,更是刺目。他利剑在手,登时如鱼得水,整个人都变得气势迫人起来。
      夜莺失了先机,略有些忙乱。见翠柳被展昭缠住,无暇分身助她,不由有些焦躁,喝道:“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白玉堂怒道:“贼喊捉贼,简直岂有此理!”
      他几个在屋内这般打法,自然早惊动了旁人。十数人悄没声地从四处向这边聚集,严严实实挡在门口,摆出一副随时准备上前围攻的架势。夜莺听见来了援手,也无心恋战,向后飞掠而出,将手一挥。
      白玉堂纵身而起,追着夜莺出门,一口气踏过这十几人头顶,画影颤动,直指夜莺心口。夜莺轻轻噫了一声,道:“你还有两下子。”白玉堂咬牙道:“你再试试。”凝了凝神,清啸一声,使出师门那套秘传步法来。
      当日浦江县衙,这步法曾绕得黄鹂头晕脑胀。夜莺功夫与黄鹂相去未几,想必这一时半刻也同样难以破解。果然夜莺眼前纷乱,直弄得心浮气躁,斥道:“你刷什么把戏?”提起手掌,不知往何处出击。忽觉掌心一痛,却是不知怎么中了一剑,登时血流如注。
      白玉堂见了血,下手愈发狠辣起来。他本就不是个瞻前顾后的性子,况且他与展昭平白被困了许久,徐庆生死未卜,又怎还会起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见夜莺伤后气息微乱,哪里肯放过机会,如影随形般连下杀手,甚至连自身破绽也并不理会。
      夜莺虽想追回宝剑,却并不想这般以命相搏,颤声道:“你疯了么?”低头躲过一剑,额发却被削了一缕,气势更弱了。白玉堂冷笑道:“怎么,你怕了?”手腕抖动,画影疾刺而出。
      夜莺惊叫了一声,长发披散,遮住了视线。耳中清清楚楚听见利剑插入皮肉的声音,又觉身上一重,却奇迹般没觉得疼。随后听得白玉堂停了手,既惊且恼:“你才是疯了?”
      夜莺吐了口气,撩开头发,眼中露出错愕。
      张龙扑在她身上,后背中了白玉堂这毫没容情的一剑,人已晕死过去。
      花厅中跟着传来一声惊呼,一阵骚动。白玉堂和夜莺都向那边瞧去,只见翠柳睁大了眼,死死瞪着张龙背上的剑,自己颈上却横着巨阙,动弹不得。那十几个帮手生怕展昭一个失手伤了她,自然也不敢妄动分毫。
      霎时之间,院子里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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