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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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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一时陷入沉默。白玉堂看向展昭,撞上他的目光,心知两人都想到了一件事;但他却并不想问出来,遂极轻地摇了摇头。展昭微微挑眉,似未领悟,转而问公孙策道:“这师爷——白兄你还好吗?”
白玉堂停下剧烈的咳嗽,瞪了他一眼。展昭挠了挠鼻子,道:“啊,不知还有什么可疑处?”公孙策看了看白玉堂,笑道:“白公子约莫是连日劳累,需要休息了。大人,不如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的好。”包拯道:“也好。”说着作势起身。
“没有我,你们休想穿过那片林子。”白玉堂凉凉地道,“而且,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去。如果你们想知道什么,倒是可以告诉我。”
公孙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皱起了眉头,道:“白公子的意思是,要我们坦诚相待,你自己却有所保留?”白玉堂扬起下巴,道:“不错。这条件苛刻了些,你要不依,也由得你。”他站起来,抱起双臂,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思,“还有,我可以为你们去走这一趟,你们以后却不得再拿长生的死来说嘴。”
包拯和公孙策对视片刻,又都望向了展昭。白玉堂眼光一溜,抢先道:“用不着瞧他。我知他得了张地图,可林子里机关并非一成不变,便算照着图走,也走不出多远。”展昭忆起林中事,心想若非碰见陶思潜,自己要耽多久,甚或是否真能出来,亦尚属未知,遂点头道:“确然如此。”白玉堂自得一笑,重又坐下——他自然不会提起自己初入林中时也是四处乱撞,还吓得差点掐断展昭的胳膊。
“暂且,还有一点。”公孙策斟酌着道,语气里带着不情愿,“我们在这些人的身上都发现了一种红色的花瓣。这些花瓣已被风干,贴身放在他们胁下,尚不知是何意味。”
“花瓣?什么花?”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倒叫公孙策略吃了一惊。白玉堂道:“遮莫又是杜鹃花?”展昭道:“多半是了。”
公孙策却摇头道:“若是杜鹃,倒也不甚出奇。本地移栽杜鹃已久,郑大人偏巧又爱杜鹃,几乎家家都有。不是杜鹃,是木棉花。”他停了停,叹道,“据我所知,木棉性喜高温,极其怕冷,只怕要越过岭南才有,断不会无端端出现在此处的。”
包拯在旁口唇微动,似想补充点什么;但见公孙策住了口,稍一沉吟,又将话吞了回去。公孙策没看他,将茶壶推回桌子中间,又道:“本是想二位引路过去。既然白公子体贴我与包大人行不胜衣,那便只有劳烦了。”他点了点桌面上尚未全干的茶水,浅浅勾画几笔,“若能在石屋中寻到此物,定当铭感五内。”说罢拱了拱手,与包拯一道辞出。
展昭送了几步,回身见白玉堂望着桌面出神,便也凝目瞧去。见那图形已然不甚清晰,但仍可辨出是一柄短剑;形如匕首,刃上布满奇异的花纹。
“这两个文人,为何要在那石屋中找剑?”白玉堂拂袖抹去茶水,皱眉望着展昭。展昭道:“你不欲他们插手此事,他们又怎会当真言无不尽。”白玉堂道:“但可见这柄剑对他们十分重要,否则早就被我气跑了。”展昭失笑,道:“你也知道你挺气人的——我是说,说不定,这柄剑对我们也十分重要。”
白玉堂哼了一声,手指在桌面上随意滑动,不知怎的又将那短剑画了出来。展昭叹道:“莫想了,不如直接去看个明白。只是三哥尚未大好,你瞧我们何时去?”白玉堂冲他做了个鬼脸,道:“我说的是我为他们去走这一趟,谁跟你‘们’了。”
展昭知他口是心非,本可一笑置之,忽心念一转,暗道:“又非小女儿,做什么总是要我哄着他。”遂道,“那我留在这儿照应他,白兄自己去吧。”白玉堂一愕,道:“你照应他?”展昭道:“是啊,不管怎么说,我也算与三哥并肩作战过,有几分情谊在。”白玉堂道:“你、你又不知道他习惯什么不习惯什么。”展昭忍笑道:“三哥是眼睛伤了,又不是嗓子伤了,大不了我问他。”白玉堂道:“那、那……”猛一转身,道,“那我去了。”气哼哼地出门。
展昭忙赶上去,见他径直进了对面,陡然放轻了动作,踌躇少顷,又回身退了出来,约摸是徐庆正在睡觉。这一退与展昭打了个照面,抿了抿唇,扭头就走。展昭反倒措手不及起来。正在犹豫,白玉堂忽又返来,一手扯起他衣袖,却不说话。
“怎了?”展昭不知他此举是否如自己所想,强自淡然问道。白玉堂嗫嚅半晌,道:“我瞧见有十几个衙役打扮的在楼下守着,多半是公孙策叫来的——我说,你答应过陪我的!”
展昭这次笑出声来,反手握住白玉堂手腕,道:“好好,陪你。”
石屋的废墟模样与他们离去前并无二致,只是再感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就是那熏人欲呕的臭味,也在这几日内消散得一干二净。展昭和白玉堂立在残石上边,面面相觑。
“他们要找剑。”白玉堂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那么短一柄,怎么找?这堆石头,单凭你我,搬开至少也得三天三夜,更别提在里边翻找了。”展昭道:“他们本想自己来的,是不是?若你我不能,他两个文弱书生,又怎可能做到?因此定是有什么诀窍,譬如他们已有了猜测,能在何处寻到。”白玉堂道:“那又如何?即便有这种猜测,也没告诉我们。”展昭耸了耸肩,不予置评。
白玉堂烦躁地走了两遍,恨恨道:“这个公孙策,奸猾得很。早知如此,我便把他锁死在浦江县的大牢里。”展昭笑道:“他既与这天长县令相交匪浅,又非当真作奸犯科,浦江县怎会不卖他个情面。你哪里锁得住他。”白玉堂哼了一声,道:“说得也是。官官相护,历来如此。”
展昭突然极快地向林子里望了一眼,面上露出奇异的神色。白玉堂瞥了他一眼,道:“你看什么?”展昭道:“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白玉堂道:“什么人?”展昭又凝目瞧了片刻,摇头道:“不,想是我看错了。”白玉堂嗤笑道:“遮遮掩掩,必有古怪。”也不待他再说,径自掠入林中。展昭哎了一声,叹了口气。
不一时白玉堂回转,一把便扯住了展昭衣袖,瞪眼道:“你究竟见着什么人了?我方去寻了一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展昭无奈地把衣袖抽回,道:“我都说,许是看错了。”白玉堂逼近一步,道:“你若真是看错,根本不会说得那么真切。快老实交代。”展昭眼看着他都要凑到自己鼻子尖,只得投降,道:“怕了你了,我仿佛是瞧见了夜莺。她本来轻功不弱,又是一闪即走,你这般追进去,自然找不见人。”白玉堂道:“那你为何不一早追上去?”展昭道:“我追她作甚?我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况且兴许人只是路过呢。”白玉堂顿足道:“你是不是几日没睡好,脑子都不灵光了。你忘了,那日——”
他倏然住口,眼睛里流露出七分闪躲,一副被人窥知秘密的模样。展昭扬起眉毛,道:“我忘了什么?忘了你拿了夜莺留下的药去城里,然后就一去不回?忘了你说过离开此地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却最终仍是避而不谈?白玉堂,你拿我当什么人?”
“我……”白玉堂偷偷瞄他,见他面无表情,瞧不出喜怒,不由得心底先虚了几分,“我那不是担心三哥,就、就忙忘了。”展昭冷着脸道:“是么?那你现下重回故地,仍然没记起来,岂非有些说不过去。”
白玉堂抿了抿唇,似是内心十分挣扎。展昭也不催他,自去折了根树枝,在地上横平竖直地划起来;不时向废墟看一眼,偶尔还去近前再三丈量,显然是在绘制这石屋原本的样式。他原不擅丹青,但好在只须算准距离拉线便可,倒也不甚困难。
“我去抓药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白玉堂低头跟着他走了两三遭,终是忍不住,很快地说起来,“回到山脚时,大约巳时已过了。林中机关变幻,我一时不察,寻错了路。跃上树梢看时,倒是能清楚瞧见白马村,出去是半点不难;可季云那小院子隐在林子里,却是半点也看不到的。这般四下乱走了一通,没奈何,还是只能再下来。
“我歇了会,仔细想了想方位,正要接着走,却听不远处有人声。我又惊又喜,赶忙循声过去,便瞧见了那染丹。他独个儿蜷在树下,像是脚扭伤了。我以为是个稚童,虽觉奇怪,毕竟不甚防备,便走近了问他。他一抬头,我才瞧出他原来比我还老着几岁。
“他见了我,很是高兴,说还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于是闲聊了两句,知道了他的名字——我也知那绝非真名,左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我问他为何在此,他说他自小就为人仆役,主人家待他极差,动辄打骂,因此他总想逃出来,只是从未成功过。每次被抓回去,又是一阵毒打。说着便给我看他身上,果然到处都是瘀伤。前几年,主人举家搬入这山中,许是觉得与外界隔绝,放松了对他的看守。他倒也学乖了,不再贸然行事。去年起,主人每个月都要带个人回来,关在离住所不远的一座石屋中。”
展昭停下了手中的树枝,仰头看着白玉堂。白玉堂微微一笑,续道:“他说这个月带回的是个壮汉,看起来高大威猛,其实却是个傻子,竟给人一张纸条就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