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临天下》恭十一

6、山道遇袭

　　晨光初亮，蒋栩便带着几十名挑选出来的天策营精锐轻装简从地离开了颍川。
　　出了城门，一行人没有沿着官道前去睢阳，反而绕道小路，竟是快马加鞭直去荻城。

　　颍川和荻城之间隔着一座山，山不高却陡，山道狭隘难行，稍有不慎失足摔下去，便是不死也要落个半身不遂的下场，山林深处又常有山贼出没，人都是珍惜自己生命的，久而久之这里便没什么人走了。蒋栩只求速度，带着照影从山道策马过去。
　　山坡地势险要，高处石林从立，蒋栩一眼望去便习惯性地找到了几个可以用来掩饰埋伏的地方，指给照影看：“若是有人想要拦截我们，在这里设下埋伏肯定能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照影：“谁会吃饱了撑的到这里来埋伏我们……”

　　“们”字还没落地，照影敏锐地听到了一道撕裂山风，如同有什么东西急速射来的声音，她后背一冷，拉着缰绳的手往后勒紧，马长啸一声停住奔驰的步伐。
　　一道羽箭破空而来，落在照影前方的地上。
　　有埋伏！

　　蒋栩眉角抽了抽，心道不会这么巧真说中了？目光向照影的方向望去，见照影嘴里轻声吐出三个字：“乌鸦嘴。”
　　这支羽箭仿佛是一个信号，山道高处随着羽箭的射落跃出十几个手持兵刃的健壮男人，极有默契地朝蒋栩一行人厮杀过来，和蒋栩身后护卫上来的天策军混战在一起。

　　是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山贼？还是消息泄露了？

　　蒋栩大脑急速运转着，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偷袭者中为首的那个看到几十个天策军也是一愣，心中已经开始骂娘了，说好对面人数不会超过五人，还受了伤，怎么现在突然又多了几十个护卫。
　　是对面有了增援？还是有人用虚假信息害他？
　　此时的情形没有时间容许他再细想下去，为首的男人发出一声尖啸，打了个手势。和天策军缠斗的偷袭者很快听令，一同突破包围圈往蒋栩和照影的方向袭去。

　　偷袭者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交手，蒋栩便知他们是有备而来，绝非易与之辈。
　　听命令，懂配合，一刀一枪下的皆是死手，看样子是势必要将他们斩杀在这里。山贼通常稂莠不齐，绝没有这样的实力。

　　她身边出了奸细？
　　蒋栩的心沉了下去，得知她此次秘密行动的皆是可信之人，若真有奸细……一把刀擦着她的衣摆而过，打断了她的沉思。
　　来不及细想，蒋栩对着照影比了个手势。

　　留活口。

　　偷袭者人数并不算多，很快便被天策军制服住，为首的男人被照影折断了手脚，躺在地上怒目而视。对面下的是宁死不降的命令，明知此次偷袭已经失败，却仍垂死挣扎，蒋栩当场斩杀了几个偷袭者，剩下的几个见大势已去，翻身无望，纷纷一咬牙自尽了。
　　是死士。

　　死士并不好活抓，照影反应过来，迅速托起为首的男人下巴打算卸下——牙齿里肯定藏有毒药——然而已经迟了。
　　为首的男人带着诡异的笑容自尽了，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蒋栩后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是我大意了。”照影黑着脸，若不是太大意，她在折断那个男人手脚的时候就应该卸了他的下巴，打落他的牙齿，让他想死都无法可死。
　　蒋栩寒声道：“查！”

　　她的行踪是怎么泄露的？谁派来的人？什么时候设下的埋伏？杀她的目的是什么？
　　要查的东西太多了，她这次却没有丝毫的头绪。

　　照影检查完地上的尸体，对着蒋栩摇摇头。尸体处理得太干净了，没有留下一点线索。蒋栩冷凝的面色没有变化，她本就不指望能从死士的尸体上查出什么。
　　自从出了安王的领地一路行至颍川，她在途中共遭受了31次刺杀，每一次都有迹可循，唯有这次令她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太诡异了。

　　这埋伏显然是事先设好的，绝不是跟随随在他们身后的偷袭。是她让流光特意泄露出去的消息被人看破了？不，消息昨晚才透露出去，就算被人看破了，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时间在山道上设下埋伏。
　　而且偷袭的人数也不对。
　　人太少了，她带的天策军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就这十几个偷袭者，简直就是特意来送死的。
　　难道是警告？十几个死士的性命只是为了给她一个警示？不，太奢侈了，她的价值还没这么高。

　　山道上传来的马蹄声打断了蒋栩的思路。
　　又是来杀她的？
　　蒋栩严阵以待，天策军在她身前列阵护卫。

　　出乎她的意料，来的只有四个人。
　　三个明显是护卫的身份，最前方的那个男人则是他们保护的人。蒋栩一眼看出四个人的尊卑，被保护的那个男人眉目冰冷，面色有些苍白，他身着玄甲，身上血迹未干，像是受了伤。
　　蒋栩知道玄甲这东西，这是军中专有的装备，不仅可以护住身体抵挡刀枪的伤害，还有专门设计的机关用来藏匿武器，安王曾经给过她一件，不过一副玄甲的重量并非常人能够承受的，除非受过专门的训练，否则穿上去也只会因为太过沉重而不便于行动，所以那副玄甲一直被蒋栩束之高阁。
　　玄甲常见于重兵之中，雁北就有一支由玄甲兵组成的重兵，人称玄甲营。除了玄甲营之外，其他各个军营也配有玄甲，不过数量不多，并不成营，能配有玄甲的人通常身份也不一般。
　　是雁北玄甲营的人？还是哪个军营的大人物，怎么会凑巧出现在这里？

　　其他三个护卫并没有玄甲，蒋栩不敢轻易下定论，也不敢掉以轻心。
　　对面看到满地的尸体也是一愣，随后就对上了蒋栩杀气腾腾的眼神。

　　“我们只是路过。”
　　照影：“呸，你骗小孩呢。”

　　身着玄甲的男人苦笑一声，对蒋栩的敌意有些无奈。他扫了一眼护卫在蒋栩身前的天策军，翻身下马：“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前往荻城，途径此地，况且我们只有四个人，寡不敌众，若真对你们心有不轨，岂不是自寻死路？”
　　“谁知道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照影对他的说辞不屑一顾。

　　三个护卫见状已经拔出了武器，互在玄甲男人身前。
　　“两位姑娘英姿卓然，令人望而生慕，我本不该动手。”玄甲男人轻叹一声，“如今只好……得罪了。”

　　战斗一触即发。

　　“慢着！”蒋栩终于出声，“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四个人对战二十人，能逃出去的几率微乎其微，玄甲男人没有先动手的欲望，道：“回答了，你便放过我们？”
　　“若你们真是路过……”蒋栩在“路过”两字上声音放轻，带着一股意味深长的味道，“我保证不杀你。”

　　“你想问什么？”
　　蒋栩问：“你来自军中？雁北玄甲营？”
　　玄甲男人道：“我确实来自军中，不过不是雁北，而是蜀中。”

　　蒋栩愣了一愣：“魏总督麾下？”
　　在大晋王朝，蜀中是军队拥有自主权的区域之一，蜀中的总督便是魏祁老将军。
　　“是，魏总督营下参将，江行云。”
　　照影点了点头：“魏祁麾下确实有这么一位参将。”

　　“可有什么能确认你身份的证物？”
　　江行云思索了片刻，取出一块令牌，朝着蒋栩的方向掷去。

　　照影生怕有诈，挡在蒋栩身前接过令牌。令牌入手，照影发现比她想象中的要更沉一点，像是用玄铁铸造的，令牌全身黝黑，若不细看怕是看不清上面的纹理。照影用手摸索过去，雕刻的图纹和她记忆中的一致，正面刻有一个“蜀”字，她将令牌翻了个面，背面的底部刻着小小的“江”字。
　　“身份没有问题，但还是要小心。”照影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蒋栩示意照影将令牌还回去。

　　这是一个示好的动作，三个护卫明显松了口气，唯有江行云面色不变。
　　“若是没有其他问题……”
　　蒋栩开口打断他的话：“你受伤了？”
　　江行云：“是。”

　　“有人在追杀你？你不走官道，因为官道上设有埋伏，接应你的人在荻城，所以你抄近路从山道小路过去和他们汇合。”蒋栩的语气平稳，与其说是提问，倒不如说是陈述。
　　江行云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你既然猜出来了，应该明白我并没有与你为敌的想法。”

　　“从颍川到荻城的路只有两条，官道上有埋伏，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没有埋伏？”蒋栩声音突然变冷，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次不等江行云回答，蒋栩就接着道：“我信你们只是路过，所以我不杀你。”
　　江行云双眸盯着蒋栩，似乎在思考她最后一个提问的意义。

　　“但是——”
　　蒋栩挥手下令：“把他们给我——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