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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撕杀。 ...

  •   第十四章,撕杀。

      夜已经完全降临,雨也下得愈激烈。
      黑灯瞎火的街道上,人际已经不多,遍地的泥浆污水,马蹄和人脚一起在里面来来往往地踩。
      夜晚本是休息的时候,原无裘却忽然来了兴致,想试试驾马车驱驰在风雨中的感觉。那种感觉一定很美,很令人迷醉。
      袁无裘本就是个最懂得享受人生的人。
      他带上了那位冰肌玉骨的美人。
      美人来自千里之外的皇都京城,是一位在京的达官转送给他的礼物,是女人中的极品。
      她懂得分辨她的男人想要的程度,也懂得如何七十二变令不同的男人得到不同的享受。她能令男人疯狂,为她痴迷。
      可惜她遇到的也是一个能令女人疯狂痴迷的男人。他们的相遇,就像是上天的精心安排。
      她也想要原无裘为她痴迷,这个男人是他所经历过的所有男人中最完美的。她以后也再不会遇到第二个。
      她已经为他痴迷,但是他看得出来,原无裘只在晚上才需要她。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原无裘有无数的女人,她只是其中一个。和他相似,她也有无数的男人,原无裘也只是其中一个。
      他们的相遇,又像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马车已穿过街道,车轮碾过的水花一路绵延盛开,又即刻谢尽。满地雨水如溪。
      此时,赵如飞正在怡红院的雅座里喝酒,步高升和盖超也在陪座。每个人都叫了两个姑娘陪着。
      “原无裘坐上马车出去了。”步高升在向他报告情况。
      “他一个人?”赵如飞问。
      “还带上了他那位绝色的美人。男人都少不了有这个毛病,走到哪里都离不了女人。 ”
      赵如飞的眼里又出现了那种奇异的笑意。“让他享受吧。今晚就是他最后一次了。”
      原无裘正在享受。
      他有时候是个翩翩君子,彬彬有礼;有时候又像一只兽,不知疲倦。有时候冷静得吓人,有时候又几若疯狂。有时候冷得像一块冰,有时候又热得像一团火。
      他有感情,只是无人能明白。他自己也不能明白。
      他喜欢征服女人,征服各式各样的女人,永远也不改变。
      马车在大雨中颠簸,他们在马车中颠簸。他激情如火,她发出的呻吟声完全被大雨的喧哗声淹没。
      车夫木然地赶着车,脸上连一点表情也没有。他是个聪明人,当然什么也听不见。
      车厢就是裂了地,翻了天,他也听不见。
      然后车厢就真的裂了地了。
      车板忽然飞裂,一柄剑从下面飞出来,化做了飞虹。
      “请杀手去杀大当家,妥当吗?”步高升端着酒杯,心里却十分忐忑。“如果我们失手,就是和他彻底撕破了脸。我恐怕......”
      “这次我绝不会失手。”赵如飞冷冷一笑。
      “哦?”
      “我找的人是这个世上第一的杀手。如果连他都杀不了原无裘,那天下就每人杀得了他了。”
      “天下第一的杀手?你说的是......”
      “无影剑胡天方。”
      这个从车板下飞跃而出的人就是胡天方。
      现在他已不是那个路边小店里卖酒的铁公鸡老豹子,而是一个嗜酒如命,杀人如麻的剑客兼杀手。只要有人出得起钱,什么人他都可以杀。
      他冰冷的剑锋已触及原无裘的后颈,而原无裘正完全赤裸着。
      胡天方冷冷道:“起来!”
      原无裘坐起来。他的脸色苍白如旧,他的表情平平静静,既没有表现出紧张惶恐,也没有表现出羞愧耻辱。
      他坐起来,伸手去拿他的衣服。
      胡天方厉声道:“别动!”
      他就不动了。
      他的美人已经缩进了卧榻的一角,抱着一双修长而光滑的腿,眼里露出恐惧慌张的神情。
      他却好象主人待客一般,大方有礼地坐在床上,才抬起头来看胡天方,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真令我意外。”
      “你也会有意外的时候,你也会输得这么狼狈。”胡天方冷笑。
      “你错了。”原无裘道,“我意外的是,赵如飞派来的人居然会是你。”
      “你知道他要杀你,还这么大意?”
      原无裘苍白的脸上出现种又虚幻又冰冷的笑,没有回答他的话。“我只是想不到像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被赵如飞那种人收买。”
      胡天方道:“他当然不配。”
      “我很好奇,他花了多少钱,还是用了什么条件打动你。”
      “你都要死了,还问那么多干什么?”
      “生和死,在我这一生里没多少分别。”他的言语间带着种无形的悲哀和叹息,“好奇都比我的命重要。”
      胡天方的眼中忽然出现了更锋利更激烈的神情,恨恨地说:“他只不过用了两句话。”
      “两句话就能请动无影剑胡天方?”怡红院里,步高升十分好奇地问:“你说了什么?”
      “我只不过告诉他,丁心是死在原无裘的床上。尸体是我处理的,我派人藏进张峥的家里。”
      “哦。”步高升并没有懂。“胡天方和丁心那丫头,难道还有什么关系?”
      “丁灵两兄妹都是胡天方的收养的孤儿。他当然要给他的养女出头。”赵如飞拥着美人,举着美酒,冷笑道:“我根本没有花一分钱,就能叫胡天方给我卖命。除掉原无裘,我还能把那把徐夫人宝剑夺回来。交给原无裘实在太浪费了。”
      “堂主真是老谋深算。”步高升自叹不如。
      “这才一件事,还有一句话你说了什么?”盖超插话问道。
      “还有一句话,他说,你下一个下手的目标就是丁灵。”胡天方的剑忽然向前推进了半寸,剑尖已刺破原无裘的皮肉,有血丝顺着他的咽喉滑下来。
      胡天方的声音冷如冰雪:“你是不是想动他?”
      原无裘冷冷淡淡地坐着,冷冷淡淡地看着他,说了一句话:“是的,我想动他。”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丁灵。你动他一根头发,我就要你死。”
      “你好象也是偏爱丁灵比丁心多。”原无裘对他懒懒散散地一笑。只有久已对人世厌倦了,对一切都已不在乎的人,才会笑得如此冷漠,如此洒脱,又如此疲惫。
      “一个人到了你这个年纪,护花使者的位置也该让出了吧。”他温和地说:“你可以放心,你死了以后,我会替你照顾丁灵,直到我死。”
      胡天方冷笑,手中的剑锋一转,冰冷的寒光即刻反照在车壁上。
      突然“啪”的一声响,屏风倒了下来。雅座里全部的女客都惊叫起来。
      屏风后立后坐一个人,一身浅黄色长袍,长身直立,在灯光的照耀下,脸色看来十分苍白清秀,神情冰冷。
      “丁灵?!”
      赵如飞怎么也想不到丁灵会突然来到这里,他立即就想动身上的兵器。但是已经迟了一步。
      丁灵一发九针,正扎在他们三人的穴道上,忽然间他们就完全动不了了,全身血脉逆流,肌肉痉挛像抽经一样疼痛。
      赵如飞咬着牙,直到现在他才后悔自己看低了原无裘。他可以派杀手去杀原无裘,原无裘当然也可以派人来杀他。他只盘算着别人,以为自己必胜,其实自己才是个十足的傻瓜。

      (二)。
      天亮之后,雨渐渐停了。
      小路两边飘满了一片片高低起伏的红叶,红得好象在发亮。每一片红叶上都挂着水珠,在晨曦中看来晶莹得如同泪珠。那个人的泪珠......
      在张峥的眼里,英绿华的红妆远比最红的枫叶还要艳丽,红进他的心里,却红不透他的心。
      他的心里总保留着一个特别的角落,装着一个特别的人。
      人为什么不可以有两颗心,一颗心里装着一个人;而要让两个人在一颗心中彼此伤痛?
      丁灵走了,张峥知道。但是他没有阻拦,也不知道应不应该阻拦。
      三个人的爱恋,总有一个人是不被爱的,总有一个人注定要退场。退场的人是谁?
      张峥不愿再想下去,越想也只会越心痛。无论是谁,他也绝不想去伤害。
      情丝缠绕英雄气。他努力地不去想这件事了。他强迫自己去想更重要的事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送英绿华回家。
      落满枫叶的石阶,潮湿的树木芬芳,两个人慢慢地走着,慢慢地说着话。
      “我找了你好多天,你去了哪里?”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在担心你。”英绿华从垂下来的枫树上摘下来一片枫叶。 红叶如火,红颜也如火。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一直在担心,总觉得很害怕。”
      “害怕?”
      “你还记得原无裘原小王爷吗?自从上次见过他之后,我总觉得他是个很可怕的人。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他来往?”
      张峥觉得她说得好笑。“他是人上人的王侯,我只是个连捕头都当不成的逃犯,就算我想跟他来往,他也未必看我一眼。”
      “总之,你一定要小心这个人,最好不要和他为敌,最好再也不要和他见面。”英绿华握住张峥的手,握得很紧。
      张峥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世上有的女人很敏感。她们对一件事的直觉,就好比她们对做菜时加盐的分量的估量。这是一种难得的天赋。
      英绿华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她还是不放心,还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她的心里全在为她的男人担心,完全没有想到她自己。
      他们都不再说话。他们之间的话从来就不多。
      张峥握着她的手,踩着脚下零落的红叶,拉着她一直走到路的尽头。路的尽头,也是人生的尽头。
      怡红院已经就在眼前了,张峥送她到房间门外,道:“你进去吧,我要走了。”
      “不进来坐坐吗?”她看着他。
      “下次吧。”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离开。
      他没能离开。
      楼下,他只走到楼下。楼上突然传出一声的惨叫,女人的惨叫,叫声中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叫声赫然正是英绿华的声音!
      怡红院一片骚动。
      张峥冲上楼,冲到英绿华的房间。正要闯进去,门忽然自己开了。
      “绿华!”
      英绿华打开门,看见张峥的时候,先是一怔,然后就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太好了。”
      “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对张峥微微一笑。这一笑,令张峥觉得十分意外。
      “你——”
      “你不要说,听我说。我有事一定要跟你说。”英绿华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唇,温和地,深情地凝视着他的脸,说:“你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事?”
      “你走,”她说,“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全都抛开。你一定要走,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你答应我。”
      “为什么这么说?”张峥的心里生出种莫名的惶恐。“绿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答应我,快点离开这里。”她握紧了他的手,她的手冰冷,发着颤抖。
      “你是不是在害怕?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带你走。你跟我走。”他拉起她的手,想把她拉走。
      他想带她走。
      她只对她嫣然一笑,笑容即刻模糊在尽喷涌而出的鲜血之后。
      鲜血从她的胸前和背后倾泻出来,她柔软的身子忽然变得比枯叶更加柔弱。她温柔地倒下来,倒在他的脚下。
      他看着她的血无声地流开,就像一朵破碎的红山茶。
      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身后。他首先看见了这个人的剑,银白色的剑刃,殷红的血液正从剑尖一滴一滴地滑落。
      苍白的手,苍白的衣衫,苍白的面容。叶小川冷冷地看着他。
      张峥立在那里,看着地上这个他朝思慕想的女人,又抬头看着面前持剑冷漠的人,痴痴地仿佛已经忘记了一切。
      叶小川的脸上出现了残酷而且快意的笑容,道:“大当家说的没有错,杀了这个女人比直接杀了你,更能令你痛苦。”
      张峥仍然立在那里。他的双拳握紧,“咯咯”作响,他在拼命抑制自己。
      他不能相信,只是一瞬息,刚刚还在他面前温柔微笑的英绿华,何以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也不会笑,再在不会温暖他,再也不能陪伴他......
      谁能知道,他是怎样地爱着这一个善良美丽的女人,他要用多大的勇气才能承受起这种悲痛?
      他突然大吼一声,像一只受伤的兽,挥拳向叶小川冲过去。
      叶小川手中的剑又挥起,剑光一闪飞出,却不是向着张峥,而是向着窗户。
      窗板飞裂,碎屑四激,他的人已消失在窗外。
      张峥没有追,他把挥出去的拳变为招呼在自己的脸上。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血从他的嘴角流下,他抱起了她的尸体,偎在胸口。尸体渐渐冰冷,她的美丽与柔情也会一并冷却。
      但是在此之前,他的心已经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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