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临之日[西幻]》狸花猫

2、第一章：面试

　　第二天狄雅早早从床上爬起来，套上昨天穿的旧裙子，站在梳妆镜前整理仪表。她看着镜子里头发干枯、身材瘦小的女孩叹了口气。大约是精灵和人类的血脉混杂的缘故，她从小就身体不好，八十五岁了看起来还不如人类十五六岁的姑娘发育的好。

　　狄雅随手理了理根本梳不开的头发，默默地想自己恐怕只有眼睛还算漂亮。狄雅的眼睛和母亲的红眸完全相反，是一种浓艳的绿色，用塞欧拉斯的话来说，就像是精灵森林里最鲜嫩的绿叶的颜色。狄雅只见过塞欧这一个精灵，不得不选择相信他。

　　狄雅在街上雇了一辆马车来到了费伦堡，这是一座巍峨壮丽的白色城堡，一圈护城河包围着城堡的外墙，更远处是帝国最大的淡水湖—哈纳斯湖，在费伦本地的古语中的意思是“少女的眼眸”，形容它的湖水晶莹剔透。

　　在卫兵检查她的法师徽章的时候狄雅一直静静的看着远处的湖水，这片湖水的对面就是落日森林，塞欧曾经告诉她，每十年一次的星光节的时候，精灵们就会在湖边聚会、歌唱。狄雅从小就希望能够亲眼看到一次星光节的景象。

　　很快就有娴静的侍女从城堡中走出，领着狄雅走到一间偏厅中坐下，同时送上了温热的红茶招待客人。狄雅对于自己的高级水系法师徽章的效果非常满意，安心地品尝着地道的斯里兰红茶，顺便倒了一杯，吹凉了放在桌上给路易。

　　一人一猫就这么慢悠悠地喝着，欣赏着墙面上挂的风景油画，没过多久就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一名身着白色法师袍的优雅男子走了进来。

　　他看着面前的一人一猫愣了一下。刚才在塔楼里卫兵禀报说有水系高阶法师来访，城主大人只从窗口看了看就让他过来把人打发掉。这位小姐的长相就不像一名水系法师。一名长期和滋润万物的水系元素打交道的法师通常皮肤光泽，生机旺盛，不会像这名小姐一样看起来干巴巴的。出于礼貌，他被派出来打发这个女骗子。

　　“你好，我是芬格尔•皮洛斯，欢迎来到费伦堡。”男子左手抚胸，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法师间通用的礼节。

　　“我是狄雅•艾斯特，高级水系法师”狄雅起身还礼，又用古语说了一句祝祷辞，“愿波涛永远咆哮。”

　　祝祷辞练得很熟练嘛，芬格尔觉得这骗子终于显示了一点功底，走到狄雅侧面的沙发中坐下。

　　“艾斯特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效劳吗？”这是法师们拜访贵族领主最常见的理由。

　　“我是来应聘精灵语教师的。”

　　居然是来应聘的，难道她想长期留在城堡里？那样可是很容易露馅呢。他转念一想，忽然明白了这位小姐可能行骗的理由。这几天不停地有年轻姑娘号称自己会说精灵语，只为了能在面试的时候见到拉尔斯，看来这位小姐也是这样吧。

　　狄雅完全不知道她已经被芬格尔打上了花痴的标签，只是突然发现这个原本有点严肃的男子看自己的眼神变得非常同情。

　　“请跟我来，我带你去面试。”虽然莫妮卡小姐已经毫无争议的获得了精灵语教师的职位，但是带这位小姐去见见城主应该没有问题吧？对于女士，芬格尔总是很有耐心，反正这几天城主都见了快一百个了，不差这一个。

　　狄雅跟着在城堡的走廊里缓缓前行，一边走，芬格尔还一边指着两边不时出现的各种装饰品给她讲解历史。狄雅以为这是出于礼貌，完全没想到芬格尔其实是觉得这位小姐可能一辈子只能鼓起一次勇气这样行骗，以后大概没什么机会参观这座古堡了。

　　七拐八绕了半天，至少爬了三座楼梯才来到了一扇木门前面，门口站着一名和狄雅在城门口见到的骑兵部队一样的骑士，只是没有戴头盔。

　　“子爵大人。”骑士微微点头和芬格尔致意，“城主阁下正在和莫妮卡法师商议事情，请您稍等。”

　　听到这句话芬格尔微微觉得有点尴尬，他刚刚还和狄雅说领她来面试，现在拉尔斯却已经召见了莫妮卡。

　　“我还有机会面试吗？”狄雅看着芬格尔的神色，决定主动开口帮他缓解一下。

　　“我一定帮你争取，你放心……”芬格尔突然想到城拉尔斯才说狄雅是骗子，万一见了狄雅就把她抓起来……

　　“这样吧，狄雅小姐，我给你找几本精灵语的书籍来，你准备一下，一会儿念给城主听。”说完芬格尔就赶紧向书房跑去。希望这位小姐好歹有点准备，不至于一见面就被扔出来。

　　一下子书房门口只剩下狄雅和守卫的骑士，骑士根本看都不看她，高傲的视线完全把她当成空气。狄雅觉得有点尴尬，只好假装欣赏着走廊上的装饰品。

　　“埃德蒙，护送莫妮卡小姐回城。”突然门内传出一句命令，低沉的男中音透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骑士立刻把配剑拿起挂在腰间，转身开门，迎出一位白裙的美人。狄雅向旁边迈了一步让开走道，美人却没有从她旁边过去：＂她是谁？”

　　“这位是艾斯特小姐。”

　　没想到这位根本没正眼看过她的骑士居然记住了她的名字，狄雅只得开口：“我是狄雅•艾斯特，水系高级法师。”

　　“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新晋升的么？”美人的声音和神色一样冷淡，似乎只是在和一名侍女讲话，而不是同阶的法师。

　　“不，是我晋升的太早，那时候你恐怕还没有出生。”这位白裙的莫妮卡小姐想来没有30岁。

　　莫妮卡鄙视地看了狄雅一眼，吹牛都不打草稿，转身优雅地迈步离去。埃德蒙则是有些惊讶地看了狄雅一眼，赶忙去追莫妮卡，没顾上关掉背后书房的大门。

　　对着面前空荡荡的大门，狄雅觉得就这么站着也很奇怪，于是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进去。这间书房非常宽敞，左右墙边立着高大的红木书架，正面是一扇几乎占了正面墙的落地窗，一层米色的纱帘垂在窗前，让光线变得非常柔和。狄雅仔细观察了一下，就发现这层纱帘是一件魔法物品，强弱不同的光线只要经过它的过滤都会变得非常柔和，适合阅读，假如她没有猜错，吸收了光线后在晚上这层纱帘可能还能充当照明。这种技术虽然并不复杂，造价却并不便宜，一般的贵族也就是在书桌傍边布置小小的一块，这里却是覆盖了整面落地窗，狄雅默默地在心里给土豪点了赞。

　　狄雅的目光被纱帘吸引了太久，还没回过神就感觉裙边被路易拽了拽，狄雅这才反应过来屋里还有她未来的雇主，赶忙抚胸行礼：“尊敬的城主，我是……”

　　“我已经聘请了莫妮卡小姐作为我的精灵语教师，昨天已经在贴出公告了，你可以走了。”狄雅还没说完就被刚才的那个男中音打断了。

　　狄雅在门外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个答案，赶忙回想了一下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正要开口……

　　“你还有什么事吗？”声音的主人终于从书桌前抬起头，看着狄雅打断了她。

　　狄雅这时正好结束了行礼抬起头，顺着声音转过头，恰好对上了城主的眼睛。狄雅一下子愣住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无疑完美的诠释了俊美的涵义，鼻梁挺直，剑眉入鬓，整体的轮廓透着冷硬的威严感，唇形却精致秀丽，一下子中和了摄人的锋锐，添了几分清雅。这样的五官在这幅容貌中却只是配角，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月光般清冷的银灰色眼眸，眼角微挑，衬着鬓角垂下的几缕沉黑的长发，会让对视的人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对，就是寒意。随着坐在书桌前的男人越来越黑的脸色，狄雅终于发现他释放的不爽的冷气已经几乎快要转换成杀气了。狄雅正要想办法挽回这阵尴尬，就听到了芬格尔充满活力的声音。

　　“艾斯特小姐，你怎么先进来了，没有城主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的……”察觉到对面冰冷的视线，芬格尔立刻住了嘴，把手中一本厚实的大书塞到狄雅手里。

　　“既然都进来了，我们就直接开始吧，这是我找到的最简单的精灵语书籍了，艾斯特小姐你赶快准备一下……”

　　“我现在很忙。”芬格尔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马上就好了，老大你就让她试试么。”芬格尔决定帮人帮到底。

　　狄雅默默觉得自己的形象已经无力回天，只好看了看手中书籍的封面，继续默默感慨自己的运气。芬格尔所谓的最简单大概是指字最少。但是字少的可能是童话书，也可能是诗集，完全不认识精灵语的芬格尔给她找来了一本年代久远的诗集，语言优美、音律复杂，很多词汇已经不再出现在近代的书籍里了。幸亏老娘功底过硬，让你们见识一下……狄雅随便翻开一页，按照标注的音律念诵起来。

　　狄雅开始的时候有点断断续续，声音也有点低沉，随着她的阅读逐渐流畅，就仿佛一架大提琴完成了试音，开始在这间书房里演奏起来，哀伤的音律缠绕在听者的耳畔，每一个颤抖都在诉说着凄凉。狄雅念完一首抬头一看，发现另外两个果然都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无法自拔。为了增强诗歌的感染力，这种古老的精灵诗歌的音律往往暗合一些幻术咒语的节奏，会把听者带入作者心中的场景。看来她念得还算正确。

　　狄雅轻轻咳嗽了两声，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这首诗描写了夏日繁盛的逝去，作者是三千年前的一名精灵诗人。”狄雅顿了顿，又补充道，“这首诗里好多词语现在都不太用了，有点难懂，请恕我无法完整的翻译。”

　　“艾斯特小姐，你没有完全读懂都能念得这么好，你的精灵语一定很不错吧？”芬格尔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居然做对了。

　　“除了精灵之外，没有人能在精灵语上的造诣超过我的”狄雅朝伸手拨开盖住耳际的头发，继续说：“因为我是个半精灵，我可以感应到精灵语的音律中暗藏的魔力，人类可办不到。”

　　芬格尔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干瘪瘦弱的少女居然有精灵血统，这完全违反常识，精灵族不是以美貌著称的么？不过这样的话，艾斯特小姐就比莫妮卡更有资格做精灵语教师了。芬格尔立刻转头去看拉尔斯的反应。

　　一直面无表情的男人也有点微微的惊讶，神色转而变得非常郑重，他微微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下，从书桌后站起身来，走到距离狄雅几步远的地方。他比狄雅高得多，又是一身纯黑的服饰，离得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并不友好。

　　“艾斯特小姐，我是拉尔斯，费伦城主。”狄雅正等着城主大人继续介绍自己的家族，却并没有听到，有点奇怪，拉尔斯却并没有管狄雅的惊奇，继续道：“我可以检查一下你的耳朵吗？”

　　狄雅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侧过头拨开头发，让拉尔斯可以近距离观察。她看着黑色的衣摆靠近自己，只得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正要退开，耳朵尖上却感觉到一阵温热，狄雅感觉一阵颤抖从耳朵直传到心里，心跳再次加速，赶紧后退了一步，离开摸着她耳朵的指尖。

　　“大人，虽然我只是个半精灵，也不喜欢别人摸我的耳朵。”狄雅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耳朵尖被碰过的地方估计已经红的发烫。

　　“抱歉。”拉尔斯边说边返回书桌旁坐下，“假如你愿意做我的精灵语教师，我可以付你每个月十五个金币的酬金。”

　　狄雅算了算帐，她现在一个人生活，即使加上路易的伙食费，十五个金币也足够她过一年了。真是大方啊……

　　“我只需要每个月十个金币，但是我希望能包吃包住。”狄雅觉得下半句话可能让自己的花痴形象万劫不复，但是不得不讲：“最好是住在这里。”

　　“可以。”

　　狄雅正要说出自己的理由，却没想到拉尔斯答应的这么痛快，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拉尔斯摇了摇桌面上放着的一个铃铛，一名侍女走了进来：“杰西卡，给艾斯特小姐安排一个房间。”

　　杰西卡把狄雅领到一间客房，又给她送来一些日常用品之后就离开了，一路上只是简单的问了问狄雅的作息时间和饮食爱好，对她是谁、为什么住下来完全没有兴趣　，完全是一板一眼的遵循主人的命令。

　　没过多久，狄雅就安静地坐在了新房间的双人大床上，路易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到床上，在床中央肆意地打了几个滚儿，维持着肚皮朝天的姿势打起呼噜。狄雅坏笑着伸手去摸路易的肚皮，路易立刻蹦了起来，戒备地盯着她。

　　“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还是不肯让我摸肚皮，我好伤心啊……”狄雅假装自己特别伤心，路易放松了一点戒备，，却被狄雅出其不意地一把抓过来按在怀里从鼻尖到尾巴摸了个遍。打闹了一阵子，狄雅也有点累，躺在床上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字型。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狄雅仿佛自言自语的说：“会有机会见到父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