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悬崖边 ...
-
赵何清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状况，没过几分钟，一直表示耐心倾听的顾睿发现她竟然说着说着睡着了。
温暖笑了，起身将这个佝偻的老人抱起来放在了她的床上。顾睿亲了亲她已经苍老的额头，道了句晚安，然后离开了。
院长妈妈，晚安，记得好梦。
走在院子里，春季到来，院子里熟悉的木棉花开得最旺盛。
黎明前，天际出现了一丝亮光，在清晰的视线里，孤儿院的所有满在顾睿眼里。
一个小小的地方，一棵快装下整个院子的木棉树，一栋小到一眼看透的住所。能遮风挡雨，似乎就是这个院子存在的意义。
“哥哥。”耳边一声糯糯的惊喜打破了顾睿的回缅。
顾睿转身，发现是最近新来的一个小萝卜头，包子。“恩？小包子，你怎么在这里？”
抱起了肉嘟嘟的包子，顾睿疑惑的看着他。孤儿院的休息时间早就过了，为什么这个小萝卜头还在这里晃悠？
把头窝在顾睿颈肩，包子打了个哈欠。“哥哥，包子想要上厕所。”
挑眉无奈摇头，这个小包子还是这么迷糊。顾睿将他抱到厕所，轻轻放下他，将他扶好。“那就快上吧，好了哥哥抱你到卧室睡觉。”
“好。”糯糯的孩童声音，很是讨人喜爱。包子上好了厕所，顾睿给他洗了手，然后抱到了所有孩子一起睡觉的大房间。
孤儿院这种地方，没什么好的，都是些别人赞助的东西。顾睿开了移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二十几个萝卜头挤在一张长长的铺了垫子的竹席上睡觉的萌样儿，顾睿终是放轻了脚步。
把包子放在床上，顾睿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道：“小包子，睡吧。晚安。”说吧，顾睿想抽身离开，却被迷迷糊糊想睡过去的包子抓住。
“哥哥...”某包子揉了揉眼睛，轻轻的喊着顾睿，“你不睡在这里吗？”
笑开，顾睿低头吻了吻小包子可爱的困到不行还硬撑着的脸颊，道：“哥哥不睡在这里，哥哥身边的一个很重要的人正在和哥哥玩捉迷藏，哥哥得去找到他。”
“哦，那...哥哥明天和我玩，好不好？”包子完全就是闭着眼，抓着顾睿开衫一角说话的，“包子还有大家想和...哥哥...玩。”
声音渐轻，顾睿感受到他衣服上的力道轻了，摇头轻轻掰开了小包子的肉手。明天找你们玩，乖。
顾睿离开了孤儿院，匆忙赶往他父母的墓地。
那只是个悬崖，在海边。当年他听舅舅说，自己爸爸妈妈是掉海走的，顾睿年纪小还以为他们不要他和顾旻了，每天要不就是哭闹，要不就是一句话也不说。那年顾旻才一两岁吧，他也记不清了，他和顾旻差了五岁。
后来，有能力了，查的细了，就所有都知道了。其实他们父母的死就只是为了钱而已，一个成天赌博，忘了家，迷失了他自己；一个成天以泪洗面，最后还是为家操劳一辈子，得了个殉情的结局。
顾睿记得在三四岁的时候，顾旻还没出生。自己就经常看见自己父母吵架的场景，很混乱，让顾睿下意识不想去记得。每次吵架过后，都是两人沉默的冷战，完全不顾顾睿这么小的孩子在场。
顾睿的父亲是个赌隐很重的人，到后来甚至不顾工作养家泡在一些聚众赌博的地方夜不归宿。他...不是个好父亲，至少顾睿眼里，他从来没带他们出去玩过一次，说过一次贴心的溺爱孩子的话。
这个父亲对他们很严厉，尤其是顾睿。他要求顾睿学校成绩必须很好，要求顾睿做人必须有原则礼貌修养，要求顾睿出去不能丢他的脸，要求顾睿能做到他所有的要求。...顾睿，做到了。
然后呢？是他更加严厉的要求教导。顾睿有时候在想，要是自己有一天做不到他的要求了，他会不会生气的打他，会不会给他一点作为父亲的真正的眼神，哪怕是指责也好。
父亲后期嗜赌成性，再也没回过家，连之前的要求在顾睿心里都成了奢望。...真可笑啊，小时候的自己。
顾睿不断要求着自己，让自己迅速长大，因为他看到母亲每天背负着他们两个孩子的生活成长的辛劳和苍老，还有母亲越看他们越像包袱累赘的眼神。
必须尽快长大，让母亲过得好点。小顾睿这么对自己说。
然而，时间并没有给顾睿机会，母亲带着父亲走了，留下了他们一个十二岁，一个七岁。
对于父母跳崖殉情的说法，顾睿想多了，也就不想了。
他们被舅舅家养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便被舅舅送到了孤儿院。
孤儿院的生活，就如顾睿之前回忆的满是孩子间幼稚却又充满无形伤害的举动。
长兄如父，顾睿想用自己来补上顾旻和自己一样从未有过的父爱。事实上，顾睿做这个父亲的角色，已经到了现在。
登上了崖顶，脚底下是翻滚的海浪。海风吹起顾睿的毛衣一角，很是肆意。
看着眼前距离两米远的少年，顾睿失神。似乎这个孩子在他眼里从来没有长大过，还是那个任性的让他忍不住疼惜的孩子。
“阿旻...”顾睿的声音被海风吹散在空中，可崖边的少年身子却动了下。
顾睿知道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继续说着自己听了都不可思议的话。“你过来，你要是敢自杀，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声音很是低沉，过分的欠揍。
“不...不...我不想回那个家。”顾旻回头，脸上满是泪水。他的声音颤抖的不行，让顾睿的心一痛。
“你已经不小了！为什么还这么任性呢？！你知不知道，你拥有一个家是多么的幸运！”幸运到...自己都在嫉妒了。
“呵呵，那不是我的家！那是楚家，我姓顾！你才是我的哥哥，...呵呵，我的家...”顾旻说着渐轻，神情有点疯狂。身体后退到悬崖边缘，顾旻紧紧盯着顾睿，“我一直都在恳求你，让我回来，可是你就是不允许！为什么？是不是我在你心里并不重要？是不是要像他们一样死在这里，你才会看我一眼！”
顾睿眼里模糊，他忍着那股破心而出的酸意，表情冷淡：“不，你要是这样死了，我不会记得你。你知道的，我很讨厌他们——”
“哪怕是讨厌也好啊！”顾旻打断了顾睿的话，喃喃自语到让顾睿心痛，“哪怕是讨厌，至少还有个念想吧，在你心里。...哥哥，我只是想回到你身边，...我想有个真正的家...”
顾旻的话，终是没让顾睿保持自己淡淡的态度。顾睿在这个弟弟面前，还是做不到干脆的放手。
输了，所以放低了态度，顾睿忍不住开始用前所未有有的语气哀求他：“阿旻，过来。我不能...失去你。”真的，真的不能再失去一个家人。在这个地方，顾旻的身影和父母的影子重叠，顾睿看到了自己那个时候的悲哀。
顾旻早就哭得泣不成声，疯狂的哭声在风中摇曳。两个人就像疯子一样，真是够了！
“不想失去我，那就让我回来!”顾旻大叫，顾睿见此，不由一个咯噔——他的抑郁症犯了。
“...好，你回来。”坚持了这么久，顾睿还是妥协了。为自己心底最渴望的声音妥协，被顾旻的以死威胁所说服。...早知道，就干脆地听了楚家的，离开了顾旻，或许，也不会让他这么...
“真的吗？”顾旻不相信地看着顾睿，抹了一把眼泪，“不要骗我！”
顾睿点头，视线放在顾旻身上，双手下意识握紧。“恩，不骗你。”
见顾旻一个分心，顾睿扑了上去将顾旻抱住。
“哇....”顾旻在这个高处，所有的感觉都是冷，冷，冷！顾睿的怀抱是压弯他情感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劲地拍打着顾睿的后背，顾旻像一个孩子发泄着他的不满和愤怒，“讨厌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自己走掉？！为什么会就这么把我丢在那个家？！...”
顾睿手臂收紧，汲取着顾旻身上的温度，不语。眼睛遥望着初升的太阳，那一抹金黄色的光刺到了顾睿长期活在黑暗里的眼。
顾旻，是他的太阳。他就算在黑暗里，也想让他尽可能的接近光明的活着。
弟弟，顾睿想着，如果回到我身边能让你笑，那么就回来吧。我会付出我现有的一切，甚至预支我的未来，来满足你。
当顾睿把体力透支的顾旻抱回海边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九点了。
顾睿感觉浑身酸痛，想倒下休息。
可是顾旻因为之前手腕的伤口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已经开始有高烧的迹象。顾睿联系了他之前的顾客朋友和一辆车，将顾旻从旅馆转到了医院。
这次，顾睿并没有打电话给楚家。顾旻的抑郁症犯了，是他那年离开后患上的病。
顾睿对顾旻的病很愧疚，现在的他，看到顾旻因为当年他的决定而这么痛苦的脸，顾睿第一次后悔和怀疑。
顾睿是个不喜欢否定和怀疑自己的人，而现在，他正在因为顾旻而一步步刷新自己。
困到不行，顾睿靠在顾旻病床边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悬崖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