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是今非》唐一寻

42、小江番外 过去（四）

　　“OK，”Pierre并无异议，又打量了江然一下，才冲着落伊克促狭的眨一眨眼，笑道，笑的别有深意：“反正这儿离住处不远了，时间不早了，要不要找点什么吃的带去？”

　　听到吃的江然才猛的反应过来，急忙拦住二人，脱口而出：“你们想吃什么？我请你们。”

　　落伊克欲拉上车门的手顿住，表情变的有些古怪，转脸向着Pierre低声用法文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哈哈哈哈哈……”Pierre大笑出声，笑的江然一头雾水，好半天他才缓过气来，突兀伸出手，亲热的揉过江然的头发：“没问题，和我们一起吧。”

　　江然不知怎么的有丝不自在，下意识的看向落伊克。

　　落伊克面沉如水，向他摆了摆手，吐出截然不同的字眼：“别听他的，你回去。”

　　江然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坚持：“你们特意过来还我学生证，今天多亏了你们，怎么能让你们饿着离开？”

　　“不是特意，”落伊克淡淡答：“顺路。”

　　江然一时语塞，又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得机械的重复：“我请你们吧。”

　　从小那个他称作父亲却并无血缘的男人，就以实际行动教会了他，别人对他的点滴之好都要付出代价，没有平白无故受人恩情的道理。

　　落伊克看了眼在一旁听不懂两人的对话等的已经有些不耐烦的Pierre，最终往里侧了侧身：“上车。”

　　在江然的认知里，虽然法国人普遍吃饭偏晚，但到了这个点，大多正式的酒店餐馆已经关门，所谓的夜宵，不是那些提供简单快餐的餐厅，就是那些海鲜馆。

　　请人吃饭，自没有吃快餐的道理，也不知刚刚拿到的钱，够不够三人在海鲜馆吃上一顿。

　　这么想着他把手伸进背包，不着痕迹捏了捏那几张他辛苦挣来的纸币，又摸了摸那张让他略微定心的银行卡。

　　出乎他意料的是，不知Pierre怎么开的车，车子东拐西弯也没绕多久，就进入了一个他之前从未来过也从未听闻的繁华区。

　　所谓的繁华，其实也就是由数家酒吧迪厅组成。饶是如此，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的江然也差点被这挑动人心的声色犬马晃花了眼，浑浑噩噩的跟着两人走进隐藏在小巷深处的一家酒吧。

　　当看清里头的景象时，江然更是错愕的睁大了眼。

　　灯红酒绿，活色生香，只是与其他不同的是，里头的客人都与他是同一性别，有的还彼此做着暧昧的动作。

　　江然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震惊的看向身旁的落伊克和Pierre。

　　落伊克还是板着脸，一副不怎么爱理人的冰冷模样，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Pierre倒是落落大方，在他耳边冲他大声嚷道：“想吃点好的，就要来这里找！”

　　江然的脸涨得通红，一下明白过来之前对方所谓“找点吃的”的含义。

　　难怪对方先前会笑得那么厉害。

　　江然不由暗自懊恼自己法语水准有限，听不懂对方的话外之音，还没听信落伊克的劝告。只是到了这一步，反而有些进退维谷，见那两人已经在往吧台走，自己离开又不认识路，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落伊克在吧台边坐下，要了两瓶酒，见他过来顿了顿，问：“喝酒？”

　　江然摇头。

　　落伊克冲着侍者打了个手势。

　　对方立刻会意的调了杯饮料端上来，放在江然跟前。

　　江然呆了呆，伸手牢牢握住因为缤纷液体显得格外绚烂的杯子，本来有些紧张的情绪，因为身边这人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有了丝奇异的平复。

　　Pierre很快就和周围兴奋的人群融为了一体，江然不安的看向侧面，生怕落伊克也同Pierre一样，把他一人留在吧台。所幸落伊克只是静静坐着，有一口没一口喝着酒，并无过去掺和的打算，但也并无搭理他的意愿。

　　江然本也是不爱多说话的性子，于是两人便在这一片喧哗里安静的对坐，虽然看上去这情境格外奇怪，可江然没觉得有多尴尬，而落伊克似乎也没认为有什么不妥。

　　尽管如此，落伊克长相英挺五官深邃，不苟言笑的脸带出一股冷漠的气质，而江然作为酒吧里少有的异国面孔，具有一股东方人独有的斯文俊秀，低调的两人也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落伊克显然是习以为常的，娴熟的打发着来者，而相比于他江然就手足无措的多。被人上前勾搭对江然而言已经是从未有过的事，更何况对方还是男性，还说着他听的不甚明白的话语，甚至有些人眼神里那股赤裸裸的炙热，让他只觉寒毛直立。

　　当再度被一个结实的胖子上前搭讪，甚至对方还嚣张的拉住他的手臂想带他走时，江然终于忍无可忍，暗暗捏紧了拳，做好了拼个你死我活的打算。

　　他并未准备向人求助，有些事情，人家愿意伸出援手，自然会帮，否则哪里是求就能求来的。

　　身边一直冷眼旁观的落伊克终于站起了身，向着那胖子一字一字的说：“放开他，他是我的人。”

　　他的发音很清晰，语声却并不大，可江然不知怎么，觉得那低沉的嗓音格外响亮，在大脑里嗡嗡回响，以至于满场的嘈杂，都成了含糊的背景音。

　　落伊克比那胖子高了大半个头，居高临下的打量加上那冰冷的姿态，让胖子瞬间就蔫了下来，嘴里不清不楚的念叨着什么离去。

　　落伊克也没什么反应，又看了江然一眼，走到吧台跟前：“买单。”

　　江然慌忙跟上去：“我来就……”

　　接着他的声音在看到侍者递来的账单数字时戛然而止。

　　他那几张打工赚来的少的可怜的钞票，加上银行卡的生活费，还不一定够这几瓶酒钱。

　　落伊克并未理睬他，已经利落的签了支票，扬起下巴向外示意：“出去吧。”

　　夜晚的冷风驱散酒吧里的烦闷，可江然依旧觉得两颊在隐隐发烫，一方面好像是方才的热度还未褪去，另一方面则是觉得狼狈至极。

　　虽然落伊克没说什么，他也能看的出来，对方那股不分明的嫌弃之意。

　　更何况被人家帮了忙说着要请客的他，最后反倒给人家带来了更多麻烦。

　　落伊克打量着他低的不能再低的头，突然说，“走吧，上车。我送你回学校。”

　　“Pierre还在里面。”

　　“他自己有去处。”

　　两人一路无言，眼看熟悉的校门越来越近，江然忍了又忍，终于低声道：“对不起。”

　　落伊克专心的开车，头也不回：“为什么？”

　　因为没听信他的话，也因为给他带来的麻烦，和打扰了的兴致。

　　想法归想法，说出来就困难的多，江然张了张嘴，最后只是重复：“抱歉。”

　　“没什么，”车在校门口稳稳停下，落伊克声音难得带了丝温度，相比于一直以来冰冷的姿态，这抹温度显得格外可贵：“这地方乱，你刚来，要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