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之灵珠子传》斯琦

3、哪吒闹海（二）

　　李靖操演回来，发放左右，自卸了衣甲，坐于后面，忧思纣王失政，逼反天下四百诸侯，日见生民涂炭，正在那里烦恼，长吁短叹，忽有军政官进内禀道：“启老爷：外有故人敖光拜访。”

　　李靖一怔，有些奇怪，向年在西昆仑学艺，曾与敖光有一拜之交，后他下山享富贵，与他一别多年，不想今日他亲自来拜访，真是天幸，忙整衣来迎。

　　两人相见毕，李靖见敖光一脸怒色，方欲动问，只见敖光道：“李贤弟，你生的好孩子！”

　　李靖笑道：“长兄，多年未会，今日奇逢，真是天幸，何故突发此言？若论小弟，止有二子一女：长子金吒，次子木吒，三女哪吒，俱拜名山道德之士为师，虽未见好，亦不是无赖之辈。长兄莫要错见。”

　　敖光怒道：“你错见了，我岂错见！你的孩子在九湾河洗澡，不知用何法术，将我水晶宫几乎震倒。我差夜叉来看，便将我夜叉打死，我第三子来看，又将我三太子打死，还把他筋都抽了来。……”说至此，他不觉心酸，勃然大怒道：“你还说不晓事护短的话！”

　　李靖忙陪笑道：“不是我家的，兄长错怪了我。我长子在九龙山学艺；二子在九宫山学艺；女儿方才七岁，大门不出，从何处做出这等大事来？”

　　敖光喝道：“便是你的女儿哪吒打的！”

　　李靖失笑道：“真是异事非常，我女儿方才七岁，只是个丫头，如何外出洗澡，就打死兄长的夜叉太子？长兄不必性急，待我教她出来你看。”

　　李靖往后堂来，殷夫人上前问道：“何人在外？妾身仿是听到说哪吒，哪吒怎的了？”

　　李靖道：“故友敖光，不知何人打死他三太子，说是哪吒打的。如今叫哪吒出去与他认，我女儿方才七岁，这般幼小可爱，如何打杀他的人！哪吒今在那里？”

　　殷夫人沉默了下，不敢回言，只说：“在后园里面。”

　　李靖径进后园来叫：“哪吒，乖女在那里？”叫了几声不应，径走到海棠轩来，见门又关住，随笑容满面，他的乖女儿还在家里呆着，如何能做那般恶事！

　　哪吒在里面听见父亲的声音，忙开门来见父亲。

　　李靖笑道：“乖女，你在此作何事？”

　　哪吒笑道：“女儿今日无事出关，至九湾河顽耍，偶因炎热，下水洗个澡。叵耐有个夜叉李艮，女儿又不惹他，他偷看我洗澡不止，还百般骂我，还拿斧来劈我。是女儿一圈打死了他，不知又有个甚么三太子叫做敖丙的登徒子，骂我不止又持画戟刺我，被我把混天绫裹他上岸，一脚踏住颈项，也是一圈，不意打出一条龙来。女儿想龙筋最贵气，因此上抽了他的筋来，在此打一条龙筋绦，与父亲束甲。”

　　就把李靖惊得目瞪口呆，只吓得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哪吒奇道：“父亲！父亲可是欢喜极了，那龙筋尚未做好，且待做好了，女儿亲自未父亲束甲……”

　　“混……混帐！你惹下无端之祸来了，尚不自知。你快出去见你伯父，自回他话。”

　　哪吒奇道：“伯父？什么伯父？咱家何时还有伯父？”

　　李靖气道：“你打死的敖丙乃是东海龙王之子，龙王敖光与为父有一拜之交，你打死他的儿子，还抽了他的筋，你让为父如何向他交代？”

　　哪吒不以为然道：“父亲放心，不知者不坐罪，筋又不曾动他的，他要，元物在此，待孩兒见他去。”

　　哪吒急走来至大堂，上前施礼，口称：“伯父，侄女不知，一时失错，打死了兄长，望伯父恕罪，元筋交付明白，分毫未动。”

　　敖光见物伤情，心如刀绞，对李靖恨恨道：“你生出这等恶女，你适才还说我错了。今她自己供认，只你意上可过的去！况我子者，正神也；夜叉李艮亦系御笔点差；岂得你父女无故擅行打死！我明日奏上玉帝，问你的师父要你！”说罢化道青光扬长去了。

　　李靖分辨不得，长叹着捶胸顿足：“这祸不小！如何是好？”

　　殷夫人听闻消息，着忙急至前庭，来看李靖。

　　李靖见夫人来，恨道：“我李靖求仙未成，谁知你生下这样好女儿，惹此灭门之祸！龙王乃施雨正神，他妄行杀害，明日玉帝准奏施行，我和你多则三日，少则两朝，俱为刀下之鬼！”说罢忍不住落泪，情甚惨切。

　　殷夫人亦泪如雨下，指哪吒道：“我怀你三年零六个月，方才生你，不知受了多少苦辛。谁知你是灭门绝户之祸根也！”

　　哪吒见父母哭泣，立身不安，咬了咬唇，双膝跪下道：“爹爹，母亲，女儿今日说了罢。我不是凡夫俗子，我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的弟子，此宝皆系师父所赐，料敖光不能把我怎的。我如今往乾元山上，问我师尊，必有主意。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岂敢连累父母？”说着起身出了府门，抓一把土，望空一洒，寂然无影。

　　此本事是与生俱来，哪吒借土遁往乾元山去了，至乾元山金光洞，候师法旨。

　　有金霞童子忙启师父：“师姐候法旨。”

　　太乙真人道：“着她进来。”

　　金霞童子至洞门对哪吒道：“师父命你进去。”

　　哪吒至碧游床倒身下拜，真人问道：“你不在陈塘关，到此有何话说？”

　　哪吒道：“启老师：蒙恩降生陈塘，今已七载。昨日偶到九湾河洗澡，不意敖光子敖丙，偷看弟子洗澡不止，还将恶语伤人，弟子一时怒发，将他伤了性命。今敖光欲奏天庭，父母惊慌，弟子心甚不安，无门可救，只得上山，恳求老师，赦弟子无知之罪，望祈垂救。”

　　真人睨了她一眼，自知她话里有保留，却也自思，虽然哪吒无知，误伤敖丙，这是天数。今敖光虽是龙中之王，只是步雨兴云，然上天垂象，岂得推为不知！以此一小事干渎天庭，真是不谙事体！

　　看见哪吒满脸真挚惶恐，虽不知这里面有几分真实，却还是舍不得她惶恐，乃大发慈悲道：“哪吒过来，你把衣裳解开。”

　　真人以手指在哪吒胸口画了一道符录，分付哪吒：“你到宝德南天门走一遭，便敖光请回来，只一点，不行你打伤他！事完后，你回到陈塘关与你父母说，若有事，还有师父，决不干碍父母，你去罢。”

　　哪吒大喜，拜辞了师父，离了乾元山，径往宝德南天门来。

　　到了宝德南天门，来的尚早，不见敖光；又见天宫各门未开，哪吒站立在聚仙门下。

　　不多时，只见敖光朝服叮当，径至南天门，只见南天门未开，敖光有些懊恼道：“来早了，黄巾力士还不曾至，不免在此间等候。”他自陈塘关离开后，看着儿子的龙筋，越想越气愤，终是按耐不住上天去了，不想来得过早，只得耐着火气等候。

　　哪吒看见敖光，敖光看不见哪吒，只因太乙真人在她胸口书了符箓，名曰“隐身符”，故此敖光看不见哪吒。

　　哪吒看见敖光在此等候，心中大怒，撒开大步，提起手中乾坤圈，把敖光后心一圈，打了个饿虎扑食，跌倒在地，趕上去，一脚踏住他后心。

　　敖光扭颈回头看时，认得是哪吒，不觉勃然大怒，而且又被她一个女娃打倒，用脚踏住，挣持不得，更感脸上无光，乃大骂道：“好大胆恶女！你黄牙未退，奶毛未干，骋凶将御笔钦点夜叉打死，又将我三太子打死，他与你何仇，你敢将他筋俱抽去！这等凶顽，罪已不赦，今又敢在宝德门外，毁打兴云步雨正神，你欺天罔上，虽死无葬身之地，亦不足以尽其辜！”

　　哪吒被他骂得性起，恨不得就要一圈打死他，奈太乙真人分付，只是按住他道：“你叫，你叫，我便打死你这老泥鳅也无甚大事！我不说，你也不知我是谁。我非别人，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弟子灵珠子是也，奉玉虚宫法牒，借化陈塘关李门为女，因成汤合灭，周室当兴，姜子牙不久下山，我乃是破纣辅周先行官是也。偶因九湾河洗澡，你家人欺负我；是我一时性急，便打死他二命，也是小事，你就上本？我师父说来，就连你这老蠢物都打死了，也不妨事。”

　　敖光听罢，怒骂道：“好，好，好孺子！你的好师父，教得好，打的好！”

　　哪吒哼道：“你要打，就打你。”拎起拳来，或上或下，乒乒乓乓，一气打有一二十拳，打的敖光嗷嗷喊叫。

　　哪吒仍不解气：“你这老蠢才，自讨苦吃，不要打你，你是不怕的。”

　　话说龙怕揭鳞，虎怕抽筋，哪吒将敖光朝服一把扯去了半边，露出鳞甲，她用手连抓数把，抓下几十片鳞甲，鲜血淋漓，痛彻骨髓。

　　敖光疼痛难忍，只得叫“饶命！”

　　哪吒道：“你要我饶命，我不许你上本，跟我往陈塘关去，我就饶你。你若不依，一顿乾坤圈打死你，料有太乙真人作主，我也不怕你。”

　　敖光遇着恶人，莫敢争辩，只得应承：“愿随你去！”

　　哪吒曰：“尝闻龙会变化，要大便撑天柱地，要小便芥子藏身，我怕你走了，往何处寻你，你变一个小小蛇儿，我带你回去。”

　　敖光不得脱身，没奈何，只得化一个小青蛇儿。

　　哪吒拿来放在袖里，离了宝德门，往陈塘关来，时刻便至总兵府上。

　　家将忙报李靖：“三小姐回府了。”

　　李靖闻言，掌上明珠变灭门闯祸精，他心里难能接受，只见哪吒进府来谒见父亲，上前请罪。

　　李靖问道：“你往那里去来？”

　　哪吒道：“孩兒往南天门去，请回伯父敖光不必上本。”

　　李靖大怒道：“你这说谎的畜生！你是何等之辈，敢往天界。俱是一派诳言，瞒昧父母，闯了祸仍不自省！”

　　哪吒急忙道：“父亲不必大怒，现在伯父敖光可证。”她自袖内取出青蛇，望下一丢，敖光一阵清风，见化成人形。

　　李靖吃了一惊，忙问道：“长兄为何如此？”

　　敖光大怒，把南天门毁打之事，说了一遍；又把胁下鳞甲把与李靖观看喝道：“李靖，你生这等恶子，我把四海龙王齐约到灵霄殿，申明冤枉，看你如何理说！”说罢，化一阵清风去了。

　　李靖顿足大惊：“此事愈反加重，如何是好？”

　　哪吒近前，跪而禀道：“老爷，母亲，只管放心。女儿求救师父，师父说我不是私投胎至此，奉玉虚宫符命来保明君。连四海龙王，便都坏了，也不妨甚么事，若有大事，师父自然承当，父亲不必挂念。”

　　李靖乃道德之士，亦明玄中奥妙，又见哪吒南天门打敖光的手段，既上得天曹，其中必有原故。

　　殷夫人终是爱女之心，见哪吒站立傍边，李靖烦恼，有恨女儿之意，急忙说道：“你还在这里，不往后边去！”

　　哪吒听母命，径往后园来，坐了一会，心上觉闷，自思她既是奉旨出世保明君，师父如何不把她接回山上，不比留在尘俗之地逍遥自在！

　　叹一声，她乃出后园门，径上陈塘关的城楼上来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