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求娶》晏辛

50、云鬓乱（五）

　　长廊尽头的房间，离牡丹阁仅有二重房门。
　　一身奢华的贾富贵由老鸨引着呵呵入了门，这便急不可耐地掏了锭金元宝，只想快快将她打发了好与美人耳鬓厮磨。
　　可这一瞥眼，老鸨居然是没走。

　　双眉一拢，贾富贵瞬间变了脸色：“怎么，秋娘还打算留下来观摩？”
　　“瞧您这话说的——”秋娘垫了垫金元宝，似漫不经心，抬手扶了扶发髻，笑道，“奴家岂敢打搅贾大人的好事，只是这……”眼睑微垂，却是再次扫了一眼方才他递与自己手上的金元宝，意味深长。

　　到底是在精明的，见着秋娘的神色，贾富贵也猜得她眉眼间所使的意思，倒是颇有些意外。
　　他时常过来寻欢作乐，出手概是如此，以往却不见这人讨价还价，今日居然也坐地起价了？

　　轻笑一声，贾富贵也不着急撩帘子往里钻了，身子一转看着觍着脸笑的秋娘，道：“秋娘竟是比我富贾门的人还会做生意。”
　　秋娘嘿嘿一笑：“奴家面薄当不起这等夸赞。可别说今儿奴家敲宰了大人，只是——”四下瞅了瞅，见帘子后暂无动静，秋娘往贾富贵身侧挪了几步，伏在他耳边私语了几句。却不想让他当即变了脸色。
　　贾富贵扬眉，急急问道：“人呢？”青州城里何时来了个出手阔绰的年轻人，他如何不知？

　　秋娘贼贼笑着，没有说话。
　　贾富贵一看不耐烦，伸手往腰间一摸，随手又赏了她些碎银，见她蹙眉便道：“这是买你消息的钱，只要你说了实情，明日，便是金山银山都少不了你！”
　　“奴家就知道大人是个爽快人！”说罢，便又倾身在他耳侧细细说道起来。

　　罢了，贾富贵将腰间钱袋解下抛到她手中，屈指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笑得有些猥-琐：“可算爷平日里没白疼了你们。不过今日……”侧身朝无甚动静的里间望了一眼，贾富贵咂吧咂吧嘴，有些不舍，“今日爷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改日再来。魅儿可不许怪爷哦！”
　　他所谓的有事情要处理，秋娘心知肚明。先前进来的一行人，看装扮也着实不像是普通人，出手阔绰是没错，但这一行四五个男人，却没要几个姑娘伺候，几个人猫在牡丹阁不知在干什么。还有一直跟着他们的那个姑娘，看着也似乎邪门得很。

　　这一回过神，便见贾富贵已经迈出门去了。
　　秋娘急急忙忙又跟了上去，一路陪着笑：“今日是姑娘们招待不周，贾大人慢走啊！”边说着，在路经牡丹阁的时候却是斜着眼偷偷瞥了一眼。
　　然，牡丹阁内早已是人去楼空。

　　目送着贾富贵除了迎春楼，秋娘一把揪住从身边走过去准备迎客的一个桃衣姑娘，拧眉问道：“这里面的人呢？”
　　桃衣姑娘扭头看了一眼仅剩一桌残羹冷炙的牡丹阁，皱眉道：“早便走了吧。”
　　“什么时候？”她先前领着贾富贵去找魅儿的时候分明还在，这来来回回不过片刻，他们便走了？
　　这问题把桃衣姑娘问倒了，思来想去也拎不清这几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走的。秋娘一瞧也再问不出个什么来，心里有些不愉快，挥了挥手让她去了。

　　又独自在牡丹阁门口驻足了片刻，秋娘这才召来伙计，命着将这屋子收拾干净留得后面的客人了。

　　*

　　甲板上，薛起仍旧面无表情掌着舵，可那双眸子底下分明暗藏了几分戒备。
　　今日薛锐传来消息，说是让他时刻小心船上的来往人口，尤其是面生之人，凤平浪尽了许久，现如今怕是要出乱子了——
　　思及此，薛起不由得想起晚间他们回来的时候，许平是被秦术扛回来的。借着船上的灯火，他一眼便看到了许平左侧脸颊上一道长长的疤痕。疤痕是新添的，伤口整齐却不似刀锋划过那般细腻，反倒像是用木枝一类的东西划开的，血迹也尚未完全干涸，想来那出手的也是果断麻利之人。

　　眸光一闪，薛起杀气微露：“阁下既然来了，何不光明正大示人？”
　　“早知你不是普通人，只是这掌舵的工作交与你，是不是太屈才了？”船舱檐下暗影处，一袭墨蓝色的潘秀鬼魅般的现身，几步便站在了他跟前。
　　上次随主子青州之行，他已然见识过潘秀的身手，可如今见着她的功力似乎见长，薛起眼底微惊。

　　抬眸沈看她一眼，薛起不苟颜色：“潘娘子既是结盟之人，想必不会这时候倒戈相向的吧？”
　　潘秀轻笑一声，抬步靠近他些许：“你果真是他派来的，这艘船上，想必除了我与秦术，其余人都是他一早便安排好的吧？”
　　潘秀语气询问，事实上她也当真是在疑惑。上次与他见面的时候，韩将军才将将回洛城不久。按理说，韩家与顾家的关系还没亲密到可以令他耗费如此大的精力来保全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薛起不知她竟还不知韩顾两家已定了亲，只当她是想摸清主子的底，话里也多保留了几分，道：“不尽然。”
　　闻言，潘秀果真眉宇微蹙，似在考虑他话里的真实性。
　　“你家主子尚对我有几分礼让，却不想你倒是半点不让。”回眸看了一眼好容易安静的船舱，潘秀笑道，“可我迎风寨也向来雷厉风行，想要查点东西还不容易？”
　　见他不说话，潘秀对他比了比口型，倒教薛起有些吃惊。

　　“若是不信，今夜子时，你可亲自探看。”说罢，潘秀身子一转，快步入了舱内。
　　搭在舵盘上的手微微一紧，薛起神色复杂。
　　方才，潘秀对他说了个名字。
　　他此前也担心自己带队的人里面混了林家的眼线，却不想如今那内鬼居然是他……

　　主子说过，要将兄弟们一个不差的带回去，可如今……
　　双手骤然一紧，薛起眼睑微敛，好半晌才又恢复了神色。将船驶到河道中央，再四处查看了一番，这才一弯身钻进了船尾的小船舱内稍作歇息。
　　如今好生休息，待到子时，他才好瓮中捉鳖。

　　跑了一天医院，简直身心疲惫。
然而，明早还得再去一趟，好好的双休就这样泡汤了~